捕鱼机如何接线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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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租界辣斐德路大滬制帽廠是幾棟略顯陳舊的二層磚瓦房,周竟成新設立的軍統聯絡站就位于這里。此刻,軍統上海區第一行動大隊的骨干,剛剛結束一場秘密會議。

散會了,周竟成坐在桌前揉太陽穴,顯得十分疲憊。

“周區長,據內線消息,明天會場的安保,是日據以來大小會議中最嚴格的一次,別說槍支,連一只刮胡刀都帶不進去,我看,現場你就不必去了。”許縱猶豫了一下,又道,“別到時候潛伏的同志營救不出來,再把你搭上。”

“我的社會關系做得很好,沒有破綻。再說,我從來沒有在上海活動過,也沒人認識我,只要小心一些,安全撤退不難。”

周竟成點起了一支煙,心事重重的樣子。

“明天除了梁成杰和李秉書,維新偽府首腦梁鴻志、日本經濟顧問高田正夫都會出席,華興商業銀行不過上是日本操控的傀儡銀行,維新偽府還指望著靠它來控制上海的稅收、財政。我們要制造的,是真正萬人矚目的大事件,這樣的場合,我不能缺席。”

“可是,萬一余笑蜀也出現呢?”

“不會,余笑蜀和史秉南今天晚上離開上海,去蘇州拓展東南貿易公司的生意。”

“原來是這樣。”

接觸了一段時間,許縱不由得對周竟成刮目相看,這個人敢想敢做,行事周密,和李再興相比,更注重事前謀劃和事后的布置,更讓他驚訝的是,周竟成對七十六號內的動向了如指掌,細小到個中幾個處長的聊天對話,都如親臨親見,這樣的情報不知道他是哪里得來,竟有如此神通。

周竟成在七十六號之內,一定有一個處于關鍵位置的內線,七十六號成立至今,丁默邨狡詐多疑、史秉南謹慎周密,軍統派出的潛伏人員滲透進去的并不多,接近核心的更是一個都沒有。這次制裁,只要刺得李墨卿和梁成杰其中一個人,就可以震動整個上海灘了。但是周竟成卻定下了更大的目標,維新**行政院院長梁鴻志!

這兩天,許縱在外圍踩點、統籌情報、預備軍火、制造證件,打通關系,也幾乎沒合眼。極度疲憊的時刻,他關心的,是即將被拋出來的這個內線究竟是誰。

暗殺暗殺,講究的是攻其不備,但是周竟成一定要在防備周密的沙遜大廈內執行刺殺計劃,沒有了撤退的空間,就談不上暗殺,相當于自殺!這樣來之不易的潛伏者,為什么要如此不計后果地執行自殺任務呢?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只“***”手槍上,這只勃朗寧微型手槍經過了細心養護,帶著金屬的幽光。

他看著周竟成把手槍收回抽屜。

即使是這樣的微型武器,也是帶不進會場的。

車子在靜安寺路上緩緩前行,余笑蜀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

明天特高課就會采取行動,不出意外,梁家上下應該都處于嚴密的監視之中,現在已經失去了和梁成杰接觸的最佳時機。梁成杰涉案,梁欣怡被調查,這是丁默邨和李滬生等待已久的機會,借著這個機會,自己也會遭到徹查。盧一珊應該是意識到這一點,才會冒險啟動緊急聯系方式。那么,怎么才能避免這種不利的情況發生呢?

畫作,在日本人手里,李墨卿和特高課的會面也無法阻止,梁成杰無法接觸,是不是事情已經沒有退路,再不可能有有利的轉機?

所以盧一珊冒著巨大的風險,實際上是想要自己做出判斷,如果已經回天乏力,就盡快撤離?

這個時候潛逃,銀匠計劃就會全盤失敗,一年多以來的敵營生涯就完全失去了意義,順帶,梁利群、盧一珊也會遭到徹查,設在上東的地下金庫也會一同暴露。事發突然,日偽有充分的時間來順藤摸瓜,把來不及撤走的同志一網打盡。不僅僅是銀匠小組,盧一珊和地下金庫的同志,也許還包括江蘇省委,也會在此次被一網打盡!

此后,迎接汪兆銘入滬的,將只剩下李秉書和丁默邨。

愚園路越來越近了。

不,決不能讓這樣的情況發生。

難道史秉南會讓丁默邨在本已失利的情況下,借助這個機會徹底翻盤嗎?

余笑蜀已經打定了主意,就算是這是一個難以解開的死局,自己也絕不能就此撤退,他一定要冒險一試。

他的所有判斷都基于一個前提,動他余笑蜀,就等于動史秉南。

如今,能支持余笑蜀背水一博的,只有一個人。

車子緩緩開進愚園路的高級別墅區,余笑蜀的新家是一棟帶花園的法式假三層小別墅,斜面屋頂開了老虎窗,還有一個超大的景觀陽臺。特工總部遷入七十六號之后,史秉南便把史公館隔壁的這棟房子買了下來,送給了余笑蜀。

余笑蜀知道史秉南的用意,上海灘三大亨中的杜月笙和張嘯林,也是一對比鄰而居的兄弟。

走過花園中廳的游廊,就是史秉南的公館了,兩家人的行李已經裝入了兩輛福特防彈小汽車,隨從人員的車輛也各就各位,那些隱約的人聲,該是史夫人在張羅一家人的晚餐。不出意外,所有人,包括秀燕,正在餐桌上等著自己的到來。

余笑蜀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推開了史公館的大門。

“爸爸!”

秀燕從椅子上跳下來,向自己跑來。

“我看看小鬼頭為什么這么高興!”

余笑蜀把秀燕抱了起來,舉過了頭頂。

“快來吃飯了,”葉佳蘭笑瞇瞇地招呼著。

“有點小事情,我和大哥先說個話。”

史秉南意識到有事發生,放下筷子,道,“你們先吃,我們一會就來。”

“就你們兄弟最忙!來,我們先吃,早吃完,早出發,誰的飯吃得好,誰就做前排看風景!”

“我,我要!”

“我也要!”

兩個小家伙不再管他們的父親在忙些什么,都舉起筷子對著眼前自己的“任務”狼吞虎咽起來。

“出什么事了?”

史秉南和余笑蜀轉進內室。

“李滬生要搞倒梁家,利群危險了。”

“哦,你詳細說說看。”

史秉南皺起眉頭。

“是這樣,”余笑蜀看了史秉南一眼,在想如何開口,才能把矛頭引向丁、史之間的權力之爭。

“唐開誠案又被特高課翻出來了,其中關鍵的證物,是一幅梁成杰收藏的明代蘭亭修禊圖卷。李墨卿在明天會后,將會辨認證物,指證梁成杰。”

“梁成杰?他參與了對唐開誠的暗殺?梁家在為軍統做事?”

史秉南驚訝地看著余笑蜀。

余笑蜀心一橫,決定放開來說個痛快,“傳言是這樣,這個消息未經證實,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我相信梁先生就算有這樣的心思,也斷斷不會做這樣危險的事。”

“笑蜀,你和梁家淵源很深,又一直和欣怡交往,如果梁老先生真的參與了對唐開誠的刺殺,你有沒有卷入其中?”

史秉南話說得很慢,眼睛很深,余笑蜀看不出他的心思。

“絕對沒有!我倒是覺得,退一萬步說,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就算確有其事,我們也決不能讓李滬生得逞!”

“現在是什么節骨眼?”

“汪兆銘的和平運動如火如荼,他馬上來滬,新**正在就組閣問題同日本人討價還價。眼下,為了標榜所謂‘中國人的政權’,日本人不會接進入汪兆銘的內閣,他們手里的最大的牌面,就是我們特工總部。眼下,每個人都知道,總部里,丁默邨和李滬生走得近,而我和你是把兄弟,在他們背后,是李秉書和他的上海市**,在我們背后,是梁家和上海經濟工作委員會。”

“這種關鍵時候,丁默邨和李滬生借題發揮,要搞倒梁家,而我當初是梁先生引薦給你的,現在又在和欣怡交往,一定也會被清算。你說過,政治斗爭背后,起到決定作用的是經濟上的力量,如今我和利群都被扳倒,等于你失去了左膀右臂。哪怕你在他們面前主動大義滅親!不受牽連,但也失去了支撐和依傍,在新**中,一定是沒有絲毫地位的!”

史秉南有些意外地望著余笑蜀,漸漸露出了笑容。

余笑蜀有些緊張。

直到史秉南哈哈大笑起來,“不虧是我史秉南的兄弟,重罪在前、步臨深淵,無一字辯駁,反而在分析時局大勢,好,好!”

史秉南轉過身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鼠目寸光之輩原就無法在大上海生存!”

“我一直很害怕,不是怕你是重慶或者延安的人,而是怕你是個糊涂的人!笑蜀,我也跟你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內野豐和丁默邨確實不信任你,在梅機關和特高課,對你百般攻擊,都是我攬了下來,也包括這一次。他們交給我的任務,就是待李秉書指證梁成杰之后,親自處理你。”

“為了避免你覺察到蛛絲馬跡臨時生變,所以這兩天我要把你帶在身邊。”

“但是我就那么相信你嗎?相信,也不相信,我這個人從來不相信什么兄弟情誼,但是我相信利益二字,我史秉南何德何能,以國府一個不入流的情報員身份起家,如今實際執掌七十六號,就在于我們之間的相互利用、相互扶持啊!”

“我不知道你從哪里得到這個消息,但是我很高興你來找我,也很高興你跟我只講利益,不談情誼。如果你不來,或者想要繞過我私下解決這個死局,那你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我史秉南要上位,還要靠兄弟,至于兄弟有了危險,有了些莫須有的把柄在敵人手上,解決掉不久好了?這世界上,做什么事是無風險,無代價的呢?何況我們要做的,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業。”

“你想一想,梁先生是不是參與了這個行動又如何?梁先生如今是東南貿易公司的經濟后盾,利群是新**組閣的關鍵人物,而你是我手下最重要的行動力量。相信你還記得,唐開誠在世時我們的處境,如果他組閣成功,哪有我今天史秉南的地位?說到這里,你說,我是不是還要感謝重慶啊?”

史秉南一番話說得余笑蜀目瞪口呆,他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情來和史秉南談利害,沒想到史秉南竟沒有絲毫的猶豫,照單全收,而且大發宏論。

這樣看來,史秉南應該早就知道此事,而是一直引而不發,在等待自己的表態。從個人利益出發,他一定不會讓梁家踩雷,但是即便是這樣,剩下的技術問題也仍然棘手:如何能解開李秉書指證梁成杰這個扣子呢?

“笑蜀,你知道嗎?汪先生已經由河內啟程,在趕赴上海的途中了。”

余笑蜀愕然,他只知道汪精衛早晚要來上海,卻不知道相關的任何信息。

“丁默邨和李秉書在這個節骨眼上,要奮力一搏,去除他們在新**中的最大政敵,真是機關算盡。但是你覺得,汪先生會希望有一個不受制約又狂妄偏執的特務首腦來和他討價還價嗎?更何況這個人以前專門辦一份《社會新聞》雜志,每天攻擊他的改組派,是個非常討厭的人啊!”

“丁默邨?”

“沒錯,現在要想梁先生擺脫窘境,只有汪先生能做到,現在正值新**用人之際,你想,他連長期謾罵他的丁默邨都要用,還在乎用不用卷入了唐某人之死的梁成杰嗎?死人唐開誠于汪兆銘,有什么利害?而梁成杰現在執掌上海經濟委員會,可是滬上數一數二的頭面人物。”

“可是,現在是不是聯系不上汪先生?”

“你不用操心,我這就打一個電話。你先出去吃飯吧,免得菜涼了。哦,對了,我們今天不去蘇州了,既然明天有這么精彩的節目,明天我們都去沙遜大廈看看戲好了。”

史秉南寥寥數語,這個局就這么解掉了。

走進飯堂,兩個小朋友已經扒光了碗里的飯,在地上跳來跑去的嬉鬧,葉佳蘭笑吟吟的,一派其樂融融的溫馨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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