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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wǎng)中雀十四

網(wǎng)中雀(十四)

沖上烏龜殼是憑著一腔熱血和沖動,一坐下來阿寶就后悔了,不過為了維持形象,他等大烏龜沖出地窖進入海洋,確定其他人看不見了才發(fā)飆,“你搞搞個人衛(wèi)生好不好?殼都發(fā)霉是怎么樣?”

大烏龜?shù)溃骸笆乔嗵Α!?

阿寶道:“這是青苔嗎?這已經(jīng)是叢林了!”

大烏□突然縮了進去。

……

阿寶一愣。這么不經(jīng)說?他以為千年王八萬年龜什么的,臉皮應該很厚啊。

過了會兒,大烏龜咬著一支掃帚給他。

阿寶怔怔地接過來,“你不會是讓我?guī)湍愦驋甙桑俊?

大烏龜?shù)溃骸按驋咄赀€能當武器。”

阿寶道:“……你考慮得真周到。”他順手掃了兩下就歇息了。這種厚度的草坪不是一支功能單一的普通掃帚能夠解決的。

大烏龜劃出水面。

外面風平浪靜。

阿寶一回頭,就看到島上高聳的大山。“想辦法引起尚羽的注意啊。”

大烏龜劃著水,好聲好氣地問道:“尚羽是誰?”

阿寶吃驚道:“你居然不知道尚羽!”

大烏龜莫名其妙道:“我為什么要知道?”

阿寶想了想道:“神屠知道嗎?”大家都是神獸,就算沒有碰過面,也應該聽說過一點吧?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阿寶覺得大烏龜聽完這句話之后,四肢立刻僵硬了,昂起的腦袋像被點了穴一樣,定定地看著前方,好半晌僵硬地轉(zhuǎn)過頭,“你找神屠?”

阿寶道:“是他找我。”

大烏龜?shù)溃骸澳阏宜麄兏墒裁矗俊?

阿寶道:“是他找我……他們?你說他們,他們是誰?”

大烏龜想把脖子轉(zhuǎn)回去,被阿寶抽出一張定身符定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大烏龜沉默片刻,彈掉脖子上的定身符,才緩緩道:“很久很久以前,發(fā)生過一場大戰(zhàn),神屠幾乎被誅絕。”

阿寶吃驚道:“誰干的?”

“神將惑蒼。”

……

居然取名叫貨倉,怪不得跑出來報復社會。

等等。神將?

阿寶道:“這個神將的武器該不會剛好叫做碎月斬日絕情镋吧?”

大烏龜?shù)溃骸笆堑摹!?

阿寶道:“惑蒼,為禍蒼生,災禍倉庫。這名字取得太有先見之明了!”

大烏龜轉(zhuǎn)回頭去,靜靜地劃著水,看著天,好像在發(fā)呆。

阿寶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他們離小島已經(jīng)有一段距離了,但是尚羽始終沒有出現(xiàn),也沒有再發(fā)動進攻,心里不禁焦急起來,拿著掃帚戳大烏龜?shù)牟弊拥溃骸奥c,尚羽還沒有跟上來。”

“尚羽是神屠?”

阿寶道:“是啊。”

如果把大烏龜比作船的話,那么船速顯然是加快了。

阿寶道:“你干嘛?”

大烏龜?shù)溃骸拔也幌胍娝!?

“我想啊,啊!不是我想,是我們的計劃是要引他離開!”阿寶用力地用掃帚戳他的后頸,并在戳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的判斷是對的,大烏龜果然皮粗肉厚不怕?lián)希澳憬o我停下來!”他拍出一張定身符。

轟隆。

閃電劃過天空。

澄凈的天空不知什么時候布滿厚厚的云層,雷電在云層的間隙穿梭。天忽明忽暗,像隨時要落下一場大雨。寒風厲厲,海上一下子降了溫。

阿寶抖瑟肩膀,眼睛飛快地掃視著四周。

這個場景太熟悉了,尚羽總喜歡用這種方式做他出場的前奏。

大烏龜突然下沉。

阿寶驚了,不管不顧地撲上去,死命地抱住他的脖子,“別下水!”

大烏龜?shù)溃骸皶徊煊X。”

“不行啊,我……我有恐水癥!不能下水!”阿寶抓著他的皮,恨不得把手掌嵌進去。

大烏龜晃了晃腦袋,一意孤行。

阿寶豁出去了,抬頭大叫道:“尚羽!”

一道閃電橫過天空,墜落島上。

與之相對的是一抹淡淡的金光,如煙霧一般,輕輕碰觸之后就朝四面八方消散開來。緊接著,只聽轟隆一聲,小島不堪負荷地抖動起來。

地震了這么多回,阿寶還是頭一次以局外人的身份來觀賞小島地震的情形,就像篩子一樣,不斷地抖著,滾石紛紛跌落。

這是阿寶浸入水里所看到的最后景象。

他咬了咬牙,身體用力朝結界沖去。大烏龜不愧是防御系神獸,他用盡全力的結果是額頭被撞出了一個大包,身體還重重地刷在龜殼上,半天站不起來。

大烏龜老神在在地繼續(xù)向前游。

半個小時過去,阿寶的心情已經(jīng)從激動憤怒到沮喪懊惱到現(xiàn)在的心如死灰。

二十年來看過的災難片場景不斷在腦海中回放著,只是主人公換成了印玄、丁海食等人。他越是祈禱他們平安無事,腦海中的影像就越猙獰恐怖。

“大人。”

他的懷里突然探出一個腦袋。

阿寶怔了怔,手忙腳亂地擦掉眼淚,吸了吸鼻子道:“你怎么在這里?”

四喜道:“我是大人的鬼使,當然要時時刻刻陪在大人身邊。”

阿寶道:“只有你嗎?三元他們呢?”

“他們沒來。”四喜道,“只有我落單嘛。”

阿寶突然站起來,打了個響指道:“對了,可以招魂!”他說著,嘴巴立刻念起招魂咒來。

過了會兒。

阿寶終于停下念了十七八遍的咒語,慘白著一張臉道:“怎么會沒用?!”他腦袋不由自主地朝著最悲哀的方向思考。

大烏龜突然回頭道:“在我的結界,其他人的咒語沒用。”

“你早說啊!”阿寶飛起一腳踹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彈回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四喜看著阿寶悲傷的面容,安慰他道:“祖師爺大人這么厲害,一定不會有事的。”

阿寶強笑道:“是啊,只是地震啊,又不是沒震過,不一定會沉下去。”

結界內(nèi)的氣氛越發(fā)僵硬。

阿寶沉默了會兒,拍著龜殼道:“我們要到哪里去?”

大烏龜?shù)溃骸瓣懙亍!?

阿寶發(fā)泄般地吼道:“以你的速度,我會餓死的!”

一分鐘后,阿寶臉上被啪嗒一下甩了一根活蹦亂跳的小魚。

阿寶面無表情地抹了把臉。

四喜低頭看著在阿寶膝蓋上跳來跳去的魚,感慨道:“真新鮮。”他化作實體,伸手去抓魚,魚從他指縫間逃脫出去,掉到龜殼上,彈了兩下,又滑落下去。四喜一個人玩了會兒,見阿寶沒反應,以為他心情依舊不好,正想再寬慰幾句,轉(zhuǎn)頭卻見他全神貫注地盯著后方。

“大人?”

阿寶道:“你有沒有覺得,水里有很多泡泡?”

四喜忍不住摸著他的額頭,道:“大人,你沒事吧?”

大烏龜突然一個俯沖,往更深的海鉆去。

阿寶和四喜同時被掀了下去,從龜殼上一路滑到脖子處。

四喜化作魂體,鉆入阿寶懷里。

阿寶低咒一聲。

水像被人掬起,突然上升。阿寶還來不及驚呼,身體就已經(jīng)沖出暗沉沉的海水,刺眼的眼光直射他的眼睛,讓他忍不住掉了滴眼淚。

水面上浮著一個巨大的水面怪,怪物的頭型依舊像一頭牛。

阿寶跪坐在龜殼上,瞇著眼睛打量它。

大烏龜早就把腦袋鉆回殼里,一動不動地匍匐在化作果凍一樣柔軟固體的海水上。

水面怪慢慢地咧開嘴,一個手掌大小的身影從他齒縫里走出來,踩在海面上,一步一步,越來越近,直到五六步遠才停下,“我來接你。”

阿寶道:“你把我爸怎么樣了?”

尚羽嘴角一彎,似笑非笑,“你放心,我不想你恨我。”

阿寶道:“我要親眼看見。”

尚羽指了指他身后。

阿寶回頭。

小島大概兩個籃球大小,碧油油地趴在海平面,背后澄凈的天空襯托著它,看上去極為悠然自得。

“島沒事不等于人沒事。”阿寶道。

尚羽道:“我可以送你回去,不過你確定丁海食和印玄會眼睜睜地看著你被我?guī)ё撸吭僖娒妫也槐WC還會手下留情。”

阿寶道:“為什么?”

“因為你太在乎他們了。”尚羽眼睛危險地瞇起,“從今以后,我要你的生命只有我。”

阿寶皺眉道:“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是不是誤會,很快就知道了。”尚羽目光從他身上劃過,落在大烏龜上,“你就是那只出賣神屠,向惑蒼通風報信的大烏龜吧?”

大烏龜縮著頭,躲在龜殼里面一聲不敢吭。

尚羽伸出手,電光在他掌中閃爍,“按理說,我應該殺掉你的。”

阿寶感到屁股下的龜殼抖了抖。

“不過,”尚羽冷笑著說,“這樣太便宜你了。反正你已經(jīng)在島上躲了這么多年,就繼續(xù)躲下去吧。以神屠一族的亡靈為證,只要你敢離開這片海域半步,本尊必然將你碎尸萬段!”

龜殼抖得更加厲害了。

尚羽沖阿寶伸手,“跟我走吧。”

阿寶道:“我可不可以考慮拒絕?”他看得出尚羽對他的態(tài)度有點與眾不同,但是他不確定這種與眾不同會不會阻止他把自己變成尸帥。雖然已經(jīng)有了舍己為人的犧牲準備,可是事到臨頭,他還是有點發(fā)憷。

尚羽道:“一樣的結果,何必浪費時間考慮。”

“你說話怎么這么直接?太缺乏藝術感了!”阿寶看到他眉毛不耐煩地一揚,身體立刻繃緊,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著。

尚羽道:“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希望有人來救你。因為這是送死。”

阿寶慢吞吞地從龜殼上往下爬,嘴里嘟噥道:“白日做夢都不給,真是太粗暴了。”

尚羽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往自己身前一拉,附在他耳邊輕聲道:“還有更粗暴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阿寶還是下意識地夾緊了屁股。

尚羽發(fā)出輕笑聲,帶著幾分嘲弄,然后拉著他轉(zhuǎn)身。

阿寶的腳踩在海面上,感覺像踩在軟軟的果凍上一樣,卻又不會陷下去,有點驚恐,又有點舒服,很奇異的體驗。他看他們走向水面怪,疑惑道:“原來這張臉不是你。”

尚羽道:“你知道神屠嗎?”

“聽說長著一張牛臉?”阿寶隨口道。

尚羽回頭看他。

阿寶又想夾緊屁股了。

尚羽笑了笑,竟然沒有發(fā)怒,“相似,但是神屠更好看。”

……

他應該糾正他嗎?評價牛的至高贊美不是好不好看,而是能不能干,再不濟,也應該是口感。

阿寶瞄了眼尚羽的側臉,回想他陰晴不定的性格,最終認為不能把偉大的哲理這樣無私地傳授給他。

水面怪的牙齒越來越近。

阿寶看著水面怪表面粼粼波動的水紋,再看著尚羽義無反顧向前的身影,感覺自己就像主動走向祭壇的祭品,腦海突然閃過四個字——河神新娘。

尚羽突然拍了他一下。

阿寶毫無防備地往前沖了兩步,差點趴在水面怪的牙齒上,幸好他反應快,單手在地上撐了一下,整個人踉蹌著往前沖了幾步,總算站穩(wěn)了腳跟,等反應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水面怪的嘴巴里。

尚羽突然冷笑道:“本尊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阿寶聞聲回頭,卻看到眼前一紅,本不該在這里出現(xiàn)的印玄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從半空中墜落,落盡海里。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他腦袋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是身體下意識地朝前沖了兩步,卻被尚羽一把抓住,往后拖去。

尚羽抓著他胳膊的劇痛讓他猛然驚醒過來,身體用力地掙扎著向前撲去。

印玄墜入海中所濺起的水花很快平復,寧靜得好似不曾出現(xiàn)過。

“祖師爺!”

他聲嘶力竭地吶喊著,兩條腿用力地往前邁,身體和手向著兩個相反的方向各自延伸,像要撕裂開來!可他完全感覺不到疼痛。沒有什么比他此時的心更痛的了!

耳邊響起細微的冷哼聲。

阿寶被抓住的右手用力一揮,符紙撒了一地,還不及見效,就覺后腦勺被人敲了一下,眼前驀然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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