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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說了要停留在村子里好好享受一下田園風光的俊俊在齊達他們到柳坪的第二天就追上來了,一見面就跟齊達抱怨,“達子你心太壞了,居然留下那么大一堆爛攤子都不說一聲!害得我們好狼狽!”
“怎么了?”齊達看著衣著光鮮的俊俊,渾身上下愣是沒看出半點能和“狼狽”兩個字聯系到一起的地方來。“他們圍著他要谷種。”后面的杜維開口了,神色陰狠。旁邊的曹果倒是笑瞇瞇的,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磣人。
齊達不自覺的抖了一下,對上這么兩個殺神,齊達忽然有些擔心村子里的人了。“沒有鬧出什么事來吧?”
俊俊看了齊達一眼,達子的心還是太實了。說實話,他現在可對村子里的人沒有半點好感了。當然,他本來對村子就沒有多深的感情也就是了。“沒什么事,畢竟都鄉里鄉親的,真要鬧出什么來也太難看了。”回頭看了眼身后的兩人,想起那個時候他們對那些人的威脅,俊俊臉上浮出一抹窩心的笑,“不過我想短時間之內他們只怕連生意都不太敢做了。”這兩人的威脅只怕是把他們嚇壞了吧,不過他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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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先生呢?先生那里,會不會有事?”種子的事情已然泄露出去了,當時的情況顯然也是被傳開了,不然那些人也不會找上俊俊。現在他們一走了之,剩下的先生怎么辦?
在合浦研究種子這么多年,齊達深深的知道農民對好的谷種有多么執著。
“放心,他們不敢的。”一邊聽著的田雨插了進來,“要知道村子里的孩子可都是要到先生那里讀書的,將來有沒出息就看先生的了。這時候得罪先生,純屬找死!而且現在村子里的壯勞力差不多都是先生手里教出來的。冒犯先生,他們還沒有那么肥的膽子。”
“就是,別說他們了,現在我看到先生都還怕的要死了。”俊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的開口。他自己現在的情況,實在是不能見容于正派文人。所以那日先生私底下問起的時候,他簡直恨不得一頭撞死,幸而后來先生表示了理解。
所以現在,俊俊心頭對先生的敬仰,上升了不止一百點,并且還在持續不斷上漲中。
俊俊在柳坪只停留了半天,和齊達田雨幾人說了會話、吃了頓飯就在那二人的明示暗示下離開了。
臨走前,之前住過俊俊房子的趙英晴明二人從附近的鄉里趕了回來,總算是對俊俊親口說了聲感謝。
這兩人,現在是在齊達的皮毛鋪子里干活。因為趙英身體好,而晴明也對山里風土很感興趣,所以兩人干的就是入山收皮毛。不是在那些養殖戶哪里收,而是在山里獵戶那里收比較珍貴的皮毛。所以常常一去就是好幾個月。
這一次是在附近的時候剛好聽著這里有大官回鄉,趙英猜想可能是他們幾個,所以才提前收了活計回來,正巧趕上他們離開。
雖然干的是伙計的活,但是因為這個活愿意干的人不多,而趙英又是個肯吃苦還吃得起苦的人,再加上兩人是真的把別人眼里的苦差事當做一件美事來享受,所以兩個人的日子過得其實相當不錯。
而且,兩個人雖然常年在外奔波,但是兩個人其實已經在柳坪附近買了田修了房子的,打算再過幾年就在家種田養老了。
看著兩人這樣認真的計劃未來的樣子,齊達突然懷念張華了。想起當初在交州的時候兩個人一起細細謀劃的樣子,似乎,和眼前這兩人,也沒什么差別。
他發現自己想回去了。
起了歸心,雖然明知道還要在茉陽耽誤一段時間,但是齊達還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翻看賬本的頻率,同時許多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他都交給了別人去做。終于在俊俊離開的第二天把所有的事情完成了。
離開之前,齊達遇到了特意前來請罪的根生父子。
兩人,還有于氏,后者是被根生捆著抓來的。
一見面,根生二話沒說就拉著于氏跪在地上對著齊達砰砰磕頭,后面的二狗子也是同樣的動作,嚇得齊達差點拔腿就跑。
因為怎么勸也勸不起來,齊達被逼得沒有辦法,只好對著根生跪下,問到底怎么回事。
根生老臉漲得通紅,臉上涕淚縱橫,“達伢子,伯伯對不起你!你伯娘鬼迷了心竅,居然一聲不吭的就拿了你種子,也不說一聲!實在是對不住你了!我這個做伯伯的也沒有主意,竟然還跟著那一群人起哄!我對不住你!”
旁邊的于氏臉色紅紅白白的不斷變換,“達伢子,伯娘知道自己沒有臉面來見你的。可是,有些事情我還是要說過清楚。谷種的事情,是村長家在書院里讀書的大孫子傳出來的。”于氏一臉痛苦的恥辱,“我那天本來是想過去給你送菜的,誰知道……鬼迷了心竅,就做出了那種事情……”
“你是被鬼迷了心竅!眼看日子越過越好,你的心也越來越大!”根生側身給了于氏一大耳刮子,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袋,里面裝著的正是于氏從齊達那里拿走的谷種,“達子,我以后是沒臉見你了,這是被拿走的谷種——”膝行數步到齊達面前,把谷種放到齊達手邊,“你自己收好吧,我以后是沒有臉再見你的了!”
齊達一時不知道怎么好,作坊里原本有不少人圍觀的,田雨在根生跪下的時候就知道不對把所有人攆走了順帶關上了門只留下齊達一個人面對根生一家。因而此刻實在有些不知所措。
而且,說實話,他是真的沒怎么把這些谷種看在眼里,畢竟這并不是最好的谷種,穩定性也差,用不了幾年就會變差,所以他雖然理解村里人對這谷種的看重,卻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眼下,還是安撫根生最重要。
“伯伯,”齊達強硬的攙起根生,“幾顆谷子而已,沒什么的。我自己帶來的時候都還不知道呢。再說了——”制止了根生即將出口的辯白,“這個種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雖然第一年的產量還可以,但是從第二年開始就沒出產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把種子交給先生,看看先生有沒有什么辦法。”
齊達走到一邊親手解開于氏身上的繩索,“伯伯,伯娘也只是好奇,拿點過去看看罷了。我們兄弟小時候受過伯伯伯娘那么多幫助,兩家人早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相互借用點東西,有什么妨礙呢,是吧?”扶起了于氏,齊達狀似不經意的問,“對了,伯娘知道谷種的事是怎么在村里傳開的嗎?說起來我到現在都還是一頭霧水呢!”
于氏惴惴的隨著齊達的手勁站起身,低頭慚道:“是村長家大孫子在書院里聽到的,回來告訴他爹的時候被我聽見了。后來的事,是村長說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
弄清楚了事情的始由,齊達原本還有些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
村長此人,背后做下小人還可以,真要他做什么事卻是不成的。而且,他之所以能做村長也只不過是因為前面幾任村長都是他家祖輩而已,自己并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人脈。所以,先生那里倒是可以放心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伯伯伯娘難得來這里一趟,一起吃個飯吧。還有二狗哥,”齊達目光轉向從來到這里就像個罪人似的直挺挺跪在地上的二狗子,想起小時候兩人一起玩耍的情景,不知怎的原本想好的話就說不出口了,頓了一下,才木木的道,“也一起吃頓飯吧,又子都想你了。”
“我們這樣子,你不怪我們已經是萬幸了,哪里還有那個臉皮留下來吃飯。”根生今天老臉賠盡了,哪里愿意再留下了吃飯。他要強了一輩子,本來還想借著與齊達的關系提拔一下自己后班人,可是妻子卻做出這種事來。根生心頭豈止一個傷心可以形容!
死活拒絕了齊達的邀請,根生不顧天色已晚的事實,硬是帶著妻兒摸黑回到了村子里。
很久以后,齊達才從田雨家人那里知道,根生回到村子后不久就搬離了平西,誰也不知道他一家去哪里去了。
那時候,得知這個消息的齊達正在為推廣雜交水稻而育種的稻田里忙碌。對著面前黃澄澄的稻田,想起平西那些村民們對水稻良種的希冀,齊達心頭頓起不勝唏噓之感。
把柳坪店鋪里的事情交割完畢,齊達一行人便前往茉陽,為齊又兩人的科考做準備。
田雨到了茉陽就跟齊達分開了。畢竟他的省親假加上婚假也才有三十九天,也不好在路上耽擱太長時間了。
之后就是科考。
齊又何西都可以算是張華教出來的。而張華本來就是個應付科場考試的高手。有這樣的師傅把關,齊又何西兩人的策論文章從來都不差。再加上齊達一路敦促他們讀書,所以中秀才幾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齊達是在秀才科過了之后才見到的張先生。這一次先生的弟子里只有兩人過了這個考試,不過也算是不錯了。
因為省親假期已經結束,齊達急于離開,甚至沒有時間等齊又他們參加放榜之后的鹿鳴宴,只是和先生打了個招呼,然后接過了先生終于寫好了的一封薄薄的家書,在先生有些古怪的囑托中離開了茉陽,踏上了前往交州的路。
只是,一路乘船到了秣陵,正準備換海船前往交州的時候,齊達遇到了來自京城準備前往交州的天使,正是皇帝派來宣他進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