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會有我的鑰匙?”
微藍緩慢地起身。
“這是我剛才在桌上撿到的。”天朗邊開門邊說,“從餐廳追出來,你已經不見了,我只好到家門口來堵你。”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這里?”她問。
“當然是你的那位同事告訴我的。”他皺了皺眉頭,“我從來沒見過比她更聒噪的女人!”
微藍沒有說話,走進客廳。
“你想喝點什么?我這里只有蘇打水。”
“我知道,你不喜歡那些花花綠綠的飲料,只喝帶有檸檬味的蘇打水。”
她一愣,隨即冷然道:“秦天朗,你知道的可真多。”
“誰要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呢?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微藍輕哼一聲,在沙發上坐下。
天朗自顧自地走進屋子,四處打量,然后坐進沙發里,揚揚眉毛說:“這房子好像太小了。”
“我一個人住,已經足夠。”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微藍整個人陷進沙發,雙手抱膝,眼睛愣愣地盯著前方的地板。日光燈照著一張暗黃的臉,疏淡的眉微鎖著,發絲散亂,遮住一小部分的面容,顯得格外削瘦可憐。
“這些年,你真是一個人住嗎?”
她猛地抬頭,神情仿佛見了鬼。
“茶幾上有煙灰缸,浴室里擺著剃須刀,”他迫人的視線緊盯著她,“難怪你躲在省城不回家,原來是和男人同居了。”
“是又怎么樣?”微藍冷冰冰地說,“這種事,你在國外應該司空見慣吧?沒有必要大驚小怪。”
“那是當然。”天朗注視了她一段長時間,然后,他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為什么同居生活沒有使你面色紅潤?為什么你越來越瘦骨嶙峋了?”他咄咄逼人地問。
微藍的臉色瞬間灰白。
“秦天朗!你……”
“秦天朗?”他站了起來,走近她,低頭望著她,“你怎么不叫我天朗哥哥了?”
她跳了起來,神經緊張地說:“很晚了,你要回去了!”
“回去?”他逼視著她眼睛,“我在你門外等了兩個多小時,沒達到目的我是不會回去的!”
她強自鎮定地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說過,這八年來沒有一天忘記過你,等的就是今天。”
天朗忽然一把抓住了她,在微藍還沒弄清他的用意之前,她整個人就被蠻橫地擁進了他的懷里。
一股男人特有的氣息將她緊緊包裹住。
微藍沒有掙扎,也沒有移動。或許潛意識里,她早有預感。
“微藍,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喜歡別的男人?”
寂靜的夜晚,一個低沉暗啞的聲音從她耳邊飄過。
她的心猛跳了幾下,然后咬住嘴唇,低低地問:
“秦天朗,你是不是已經愛上我了?”
微藍感覺,天朗的呼吸微微一窒,然后,輕輕地推開她。
他仔細審視,她臉上看不出期待或者興奮,只有冷漠。
他的眉毛蹙緊了。
“你既不漂亮,也不可愛,憑什么認為我會愛上你?”
她默然無語。
是呵,他相貌出眾,才華橫溢,是世人矚目的王子,身邊美女如云。而她連作他的妹妹都沒有資格。
天朗捉起她的下巴,托起她的頭。
“少想一點心事,也許你會長胖一點。”
然后,他殘忍地笑了起來:
“我剛才抱你的時候,身上一點肉都沒有,盡是骨頭。你那付“洗衣板”的身材對我沒有吸引力。”
微藍的怒意一下子上來。
這算什么,得了便宜還賣乖?
她狠狠地揮開他的手。
“我希望你三秒鐘之內從我面前消失!”
他再次環視室內,說:“和我居住的高檔商品房相比,這里簡直像貧民窟。女孩子一個人住不安全,又要交房租,不如你把這間房子退了,搬過去和我住,把房租交給我!”
微藍咬著牙說:“秦天朗,你省省吧!我才不想與狼共處一室!”
“我并不是開玩笑,你好好考慮一下。”
說完這一句,天朗掉轉頭,邁開大步,徑自地走了出去。
立刻,她就聽到大門碰上的聲響。
微藍從沙發上坐起,蹭蹭拖拖地走向浴室。
鏡中女子穿著一件皺巴巴的羊毛衫,長發隨意地束在腦后,面色無華,目光黯淡,重重的黑眼圈,完全是個疲倦而憔悴的小女人。
她僵立在梳妝鏡前,久久不能移動。
臺子上放著兩把剃須刀,刀片已經生銹。她已由習慣其存在,以至于忘記其存在了。
而今夜,秦天朗驀然提起,她才驚覺。
這些“廢物”早就該清理掉了。微藍對自己說。
把剃須刀扔進墻角的垃圾桶,她轉身去拿那只煙灰缸。
煙灰缸是畢業那年楚涵過生日時,微藍送給他的禮物,造型非常精致,缸沿作成枝葉的樣子,蜿蜒纏繞,托出一朵紫色水晶的玫瑰花。
她不喜歡真的玫瑰花,害怕看到它枯萎的樣子。她以為,水晶的玫瑰,會永遠綻放,永遠開不敗。
現在才知道,水晶更加脆弱,一碰即碎。
原來,根本沒有“永遠”這樣東西。
微藍一個人住,有晚睡的習慣。所以,早晨起床對她來說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那天因為前一晚失眠,頭脹著痛,感覺比以前更加困倦。
她迷迷糊糊地出了門,穿過馬路,要趕那輛即將起步的公交車時,一輛摩托車不知從哪里竄出來。
她身子一閃,還是被撞到了右手臂。
很快,微藍被肇事者送到醫院,醫生檢查后說是輕微骨折,沒什么大礙。
不過,班是上不了了。
她打電話到銀行請假,接電話的是阿玲,居然羨慕她樂得輕松,每天再不用為早起煩了。
“這是皮肉之傷呢!要不你也撞車試試看?”微藍苦笑道。
“如果有個帥哥侍奉左右,受這種小傷又算什么?”
微藍奚落她:“你呀,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花癡!”
電話那端,阿玲重重地嘆口氣說:“微藍,我之所以會變成花癡,是有前車之鑒的。17歲那年,我悄悄地喜歡上了班上的一個男生,但少女的羞澀使我只能把這份感情埋在心底。后來,聽說他有了女朋友,我獨自躲在大學校園的角落里哭。本來,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但五年后,我卻收到了那個男生的來信,那封信使我肝腸寸斷。”
“他在信里說,阿玲,我心里憋著一句話,這么多年來一直沒敢告訴你。直到今天,我結婚的前一天,這句話還梗在我心里,不說出來,我今生都無法安寧。所以,請你原諒我的冒昧,讓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對你說,我愛你。”
“我終于知道他也愛我,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微藍,這件事對我的影響是刻骨銘心的。從此以后,只要遇到喜歡的男人,我都會去追。因為好緣分不是靠等來的,而是自己爭來的!”
微藍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久久不能平靜。
不,阿玲。這世上什么都可以爭,唯有愛情爭不來,
不用上班,微藍每天看看書,聽聽音樂,倒也自在。
電話響了,她以為又是阿玲打來的。
如果同事能算朋友的話,在這座城市,她好像只有這一個朋友。
一接,是秦天朗的聲音,劈頭就是一句:
“出了這么大的事,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一聲?”
微藍被問得一愣。
“大事?什么大事?只是手被撞了,休息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說:“你好好在家待著,我晚上過來看你。”
“不用……”
沒等她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真是莫明其妙,她才不要他假惺惺呢!
話雖這樣說,微藍卻因為他充滿關切的責備而心起漣漪。
她轉身,對著鏡中的自己,攏住披垂的長發,挽成髻,微瞇起眼。
今晚如果梳這樣的發式,是不是比較有女人味一點……
黑發倏地從她手中散落,披掛了一肩。
夏微藍,你在想什么?難道真的是寂寞得太久了嗎?
可他是秦天朗啊,從十二歲開始,你最厭惡的一個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