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藍未及轉(zhuǎn)身,就聽到一聲尖叫:“天哪……!”
隨後,那名等在電梯前的女賓客連退了好幾步。
電梯正對著大廳。這陣驚呼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本來,訂婚宴的男主角和其前女友同時消失,就有人預感會有什麼事情發(fā)生。沒想到,這場面竟會如此驚人……如此火爆。
楚涵從激情當中清醒過來,反射性地推開微藍。擡頭,正接觸到方慕晴的目光,那兩隻眼睛幾乎能噴出火來。
她終於明白,自己再聰明,也算計不過一個夏微藍!一股巨大的憤懣從心中生起,她真想撲上去把對方撕個粉碎。
但最後的理智提醒她:優(yōu)雅撕裂,教養(yǎng)全失,像個潑婦般大吵大鬧,只會讓她在昔日同學面前更加無地自容!
“夏微藍,算你狠!”方慕晴極力壓制著衝動,說完這句話,就猛地轉(zhuǎn)身,朝走廊另一頭的樓梯狂奔而去。
楚涵恍恍然,方纔省悟是怎麼一回事。一腳跨出電梯,他追了上去,一邊叫:“小晴,你聽我解釋……”
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一個女人能容忍男人幾次背叛?這次恐怕你追到月球上,也追不回你們的愛情!
微藍緩緩走出電梯,面對衆(zhòng)人譴責的目光,神色自若,全無半點羞赧。
天朗站在人羣中,全身麻木而痛楚,彷彿被人偷襲了,打得又狠又毒。
徐徐上升的電梯,微藍與楚涵熱烈擁吻,她倒在他懷裡,一臉迷醉的表情……他們的影像在眼前扭曲。他閉上眼,也無法逃開。
這個仲春的夜晚,他覺得自己像十八歲時一樣絕望,不寒而慄。
天朗永遠記得,當微藍向父母哭訴“他非禮我”,她臉上有種令人窒息的神色,黯淡、冷漠,略帶詭異。
小小年紀,心機如此之重!在炙熱的空氣裡,他抱緊雙臂,不住地顫抖。
一個十五歲女孩的城府,讓他在那個酷夏感到徹骨的冷。而更讓他害怕的是,夏微藍,她簡直不是人,對男人而言,她是女巫,是妖精。
但,他最終還是著了她的道,入了她的魔!
入她魔的,又何止他秦天朗一個人?那個楚涵呢?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微藍從方慕晴手裡搶奪楚涵,無非是要向這個得天獨厚、美麗且驕傲的女子示威,要告訴她,她和楚涵的愛情堡壘多麼不堪一擊!
而他自己,今晚也不過是她向別人炫耀的一件道具。
正應(yīng)了那樣一句話:“對別人不叫冷漠,對待自己冷漠,才叫真的冷漠。”
如此冷漠的一個女子,根本不會有一顆純粹的心對待愛情。
天朗的目光,像一把利刃,割痛了微藍的皮膚。
他的眼神,有她陌生的潰敗——她又一次傷害天朗了!
任何一個男人面對這種場景,也會感到憤怒和難堪。自己今晚是不是玩得有點過了火?
世上買不到後悔藥。而且,她的人生字典裡從來沒有“後悔”兩個字。
在那樣錯亂複雜的情緒中,一種冷峻的意志漸漸升起來,使她沉靜而和緩。
“你不必送我,我自己回去!”
她重新走進電梯,很快按下關(guān)門鍵。天朗用更快的速度攔在兩扇合上的門之間,說:“夏微藍,你不要欺人太甚!”
微藍沒有提防,倒退幾步,撞上電梯壁。她站直身子,訥訥地說:“我以爲你生氣,不想送我了。”
“這正是你所希望的吧?”他冷冷地盯著她,“希望我從此以後不再理你,從你的生活裡消失!”
天地良心,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微藍嘴脣動了動,終究沒有說出來。
“我會如你所願的。”
天朗說,眼光陰鬱,嘴角抽搐著,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神情。
他沒有直接回家,把車駛上了高速公路。
細雨下得密密的、愁愁的,遠近一片悽迷。
昏黃的路燈,隔了很遠纔有一隻,映著溼漉漉的路面。
天朗把車換上五檔,加大油門,車速快得驚人。
雖然微藍臉色發(fā)白手腳發(fā)軟,卻沒有阻止他。
她也不想回家,此間在路上正好可以想想事情。
“夏微藍,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
天朗的手緊緊握住方向盤,眼睛盯著前方漆黑的夜色。
她神色一僵,看他的側(cè)臉,在光線有點暗的車裡,顯出優(yōu)美的曲線。
濃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樑,僵硬繃緊的下巴,和她十二歲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一樣,像個倨傲冷漠的王子,讓人覺得他永遠無法靠近。
“我承認,你是很多女孩心目中的王子,但卻不是我的!”她說,“我討厭你身上那種冷傲的、居高臨下的味道,好像你天生就高人一等。你和方慕晴是一路貨色。而我需要的是外形健康溫暖,笑如燦爛的陽光,就像楚涵、許韶涵……”
“夠了!”他突然粗暴地打斷她,“那你爲什麼還要和我在一起?”
爲什麼?你問我爲什麼?
秦天朗,是該攤牌的時候了!
微藍揚起下巴,抿緊嘴脣,眼中透出冷漠殘酷的味道:
“自從楚涵三年前離開我,我就不再相信愛情。或者更早,在我六歲父親狠心地將我拋下,娶你母親的時候,我就知道,什麼人生,什麼感情,無非都如此,無非是遊戲。秦天朗,你不過是我其中的一場遊戲。因你是秦桑影的兒子,所以,我願意陪你將這場遊戲做得久一些……”
胸口處一陣悶痛。天朗握方向盤的手指冰冷,他的眼神也冰冷。
“這麼說,你和我在一起,只因爲我是秦桑影的兒子?”
微藍深呼吸,終於說了出來:
“秦天朗,你和我在一起,難道不是因爲我是夏雲(yún)生的女兒嗎?”
天朗回頭瞪她,眼中有血絲,他陰沉地說:“你說清楚,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說得再清楚沒有了。”她費力壓下激動的情緒,“你不姓夏,我父親的遺產(chǎn),你一分一釐都得不到。所以,你就想通過和我結(jié)婚,來謀奪夏家的財產(chǎn)!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其實你愛的是金錢!如果不是這樣,你爲何要從澳大利亞回來?你當年恨我恨得要命,爲何這次回國卻一百八十度轉(zhuǎn)變,主動來接近我?你當我是傻子麼?這一切不是陰謀又是什麼?”
他的眉眼糾結(jié)成憤怒的線條,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她早就被他殺死一百次了!
“陰謀?”他咬牙切齒地,“好你個夏微藍,在你的腦子裡,只有陰謀,只有算計,只有仇恨,只有報復。這麼久,這麼久了,你只想著陰謀……”
“秦天朗,不要再裝了。”她脣角帶著一抹冰涼的笑意,“那天你和你母親的談話,很不幸被我在門外聽到,否則我還要被你們欺騙下去。你不是說忍得很辛苦嗎?以後你就不用再忍了!”
天朗怒極反笑:“原來,在你眼中,我是一個靠出賣自己的感情來換取利益的人!”
“你本來就是這種男人!”微藍繼續(xù)冷笑,“當初你爲了得到那塊風水寶地,不是和建設(shè)廳長的女兒逢場作戲、卿卿我我嗎?這可是你親口告訴我的。”
“夏微藍,你這樣自以爲是,這樣自私,這樣冷漠,我真後悔自己怎麼會愛上你!”
“不要跟我談愛!”她嗤之以鼻,“你根本就不配!”
他聽著這一切,終於心如死灰。多年的痛苦與掙扎,現(xiàn)在可以解脫了。
“是的,我不用再忍了。這段日子,我真的好累!”
天朗轉(zhuǎn)過頭,他再也不想看到那張臉。
但是胸腔裡燒灼般的疼痛,卻一點一點彌散開來,痛得他眼睛模糊,腦子也變得不清醒。
雨霧中,一輛大型貨車迎面而來,車燈刺眼的閃亮……
一切都應(yīng)該結(jié)束了,天朗想著。
剎車聲尖銳地把黑夜劃破。轟一聲巨響後,他便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