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人的飯局,都是可以去的。比如項羽請劉邦,請的就不是飯局,而是鴻門宴。劉邦雖然從鴻門宴安然脫身了,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在鴻門宴上安然無事。
丁青找我,十有八九就是鴻門宴。
泰合的丁青,這個人我還是有所了解的。之前通過我聽過關(guān)于他的種種傳說,我分析出一個結(jié)論:媽的,去了一定沒什么好事!
張三瘋對于我執(zhí)意要去很有想法。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去說起交情我跟霞姐可以說是萍水相逢,沒有什么必要為她去冒險。但是我卻在心里有一個疑惑,為什么丁青要找霞姐來要挾我。難道霞姐掌握著我和張三瘋的什么秘密嗎?
我在心里安慰著自己,我去,不是什么熟。女情節(jié);我去,而是要一探究竟。
我和張三瘋在歌廳里做萬全的準備,包括把一把大號的卡簧刀別在后腰上、將手槍的保險打開。張三瘋看著我手里的槍,唏噓不已:“嘿,這不是那把從老陳那弄來的手槍嗎?怎么還用這個呢……”
張三瘋現(xiàn)在偏愛的是另一種大口徑的手槍,雖然準頭和穩(wěn)定性差了一點,但是極具殺傷力和威懾力。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拿上這把槍,可能是因為我這個人比較戀舊,也可能是我舍不得花錢買新槍。
“今天如果有事,咱們就跑,別管什么霞姐不霞姐的。”張三瘋對我說道。我沒有接張三瘋這句話,而是遞給他一支煙。
張三瘋看得出來,我有心事。
“怎么了?”張三瘋點上火,看著我問道。
“霞姐其實很重要,我突然發(fā)現(xiàn)為什么丁青能用他來要挾咱們了。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怎么還會有人把這件事……挖出來?”我抽了一口,看著張三瘋說道:“咱們剛來的時候……就是在老陳的場子里看場子的時候。她……她知道咱們和廖三有勾結(jié)!”
張三瘋一愣,有些奇怪的問道:“那有怎么樣!那時候咱們和廖三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guān)系罷了……再說就算有能怎么樣,誰在條子那沒有幾個內(nèi)線。”
“不一樣,那是廖三。”我有些慎重的說道:“現(xiàn)在咱們身份不同了,不再是一無是處的小混子了,是金山集團的干部。而廖三可以說是東城混子的公敵,咱們現(xiàn)在根基不穩(wěn)……如果讓人知道這么舊事的話……”
“你把有人拿這件來做文章?”張三瘋也一臉慎重的說道:“至于嗎?如果真像你想的那么最嚴重,那霞姐豈不是對咱們很重要?”
“廖三自己不會說,除了霞姐,知道咱們過去的人除了陳亮都死了。”我看著張三瘋說道,“所以,咱們不得不防!”
“一切都會解決。”張三瘋聳聳肩。“記住,你說過,現(xiàn)在我們的命值錢,不玩命了。”張三瘋拍了拍我的肩膀。
大威親自開車送我們?nèi)チ艘娒娴攸c。“真的不用告訴寶哥嗎?”大威在去的路上不斷地表達著他的擔(dān)憂。“你們可都是香主啊,公司的高級干部,萬一出了事……”
“沒事。”我輕松的說道:“誰都別跟誰說,這是我們自己的事,自己能處理。”
車到了,張三瘋下車,然后幫我開了車門;顯然他認為讓我用我的右手開車門是很不厚道的。我下了車,張三瘋?cè)咏o大威一張鈔票,說,不用找了。
這是我的計劃,我怕周圍會有泰合的人監(jiān)視著我跟張三瘋的到來,如果他們而派人去跟蹤大威,那我們后路就被堵死了。
但是張三瘋一給錢,那他們自然而然會認為大威只是一個黑車司機而已。要知道,雖然我不打算讓老寶子插手這件事,但是萬一我和張三瘋有了閃失,我必須留一招后手。
后手就是大威依然會把這件事,告知老寶子,老寶子就是我的后手。如果丁青真的難為我們的話,那老寶子必然不會坐視不管。
約得地方并沒有太多么豪華,但是從門口開始就有黑衣人迎接我們的到來;他們伸出手攔住我跟張三瘋,說這里被人包了。
“我是金山的張三兒。”張三瘋說道,對方一震,放下了手。而我,說道:“我也是金山的,趙子龍。”另一只手也放下了。如果說和二瘸子打交道的時候,感覺他是一個流氓,大混子,那么來見丁青的感覺就是和黑社會打交道了。
真正的黑社會,沒有雜亂,沒有喧囂,有的是嚴謹?shù)闹刃颉?
從門廳里出來個人,引著我們走上了三樓。
只聽說過,丁青好勇斗狠,玩起命來,老寶子都發(fā)怵。如果不是當(dāng)上了泰合的大當(dāng)家,有這么大一個社團拴著,那他和豹仔究竟誰是東城區(qū)的雙花紅棍,還真不好說。
但是我和張三瘋見到的丁青,卻和之前想象的不一樣。戴著眼鏡,一臉的斯文。只從雙手的袖口還有領(lǐng)口處,露出來的紋身,出賣了他的身份。
“城市很大,容得下很多人。”丁青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抬頭跟我們打了聲招呼。“只是有些后起之秀,太猛,容易壞了江湖上的規(guī)矩。所以,不得不防。”
我想過去坐下,但是來了幾個手下,再次攔住了我。“不好意思,規(guī)矩。”他們說。我立刻明白了,給了張三瘋一個眼色。張三瘋松開了握住刀把的手。
我和張三瘋的武器全部被搜走了,這樣我反而坦然了;看來對方是想文談,不打算武斗。
“請坐。”丁青看著我們說道,語氣里并沒有傲慢和壓制。這就像是在招呼朋友一樣,很客氣。
我有些恍惚,眼前的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和傳說中帶給我的想象萬全不同。沒有狂躁囂張的霸氣,只有深不見底的城府。
“城市很大,大到可以養(yǎng)活所有人。”丁青看到我和張三瘋坐下后,緩緩的說道:“義和盛的祖訓(xùn)很對,有些時候,以和為貴。”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幾句說的漫無邊際。明明是泰合的老大,怎么跟我說起義和盛的祖訓(xùn)了?
“江湖傳聞,老寶子收了兩個門徒,一個胸口上有個狠字,一個胸口上有個義字;一個講理,一個不講理;你們誰是狠,誰是義?”丁青突然問道。
我和張三瘋面面相覷,不明白丁青想要干什么。
“我和講理的談。”丁青補充說道。
我看了張三瘋眼,沖著丁青點了點頭。
“你是講道理的那個,那你胸口的上是義,你是二隆。”丁青笑了笑,站起來握了握我的手。“你們冒頭的太快,道上關(guān)于你們的傳聞也太多。都說兩個人,一個沒道理可講,另一個通情達理。我今天找你們來,為的就是講道理。”
張三瘋不屑的看了丁青一眼,靠在椅子上點了根煙,不再吭聲了。
“講什么道理?”我問道。
“我大哥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么仇,我想你們就是發(fā)現(xiàn)了一點誤會,沒什么大不了的。”丁青說的很誠懇。“既然沒什么大不了的,這件事能不能算了。”
“你大哥?你不就是泰合的大哥嗎?”張三瘋插了嘴,一臉的冷笑隨之而來。“哦,你說的是二瘸子,黃大勇?你說算了就算了?你被幾個人追進女廁所試試。說說他的命還可以,二瘸子的那條好腿肯定保不住了。別浪費時間,要是說這件事的話我不想談。”
“我不想和你們金山集團起沖突。”丁青笑道。“說實在的,黃大勇確實是我大哥,我們幾個最早一起出來闖蕩江湖的幾個兄弟中的老大。雖然我上位了,但是他還是我大哥,要是有人對他不利,我一定要插手。而我這個人吧,做事小心慣了,很害怕會有人報復(fù)我,所以我做事和你很像,你就是三瘋子吧。”丁青盯著張三瘋,一字一句的說:“我也喜歡,把事做絕,不留后患。”
“泰合丁青……”張三瘋點了點頭,毫不畏懼的看著丁青說道:“那就是說,那就要看看我們能那事做絕了?”
氣氛一下就陷入了緊張,我發(fā)現(xiàn)張三瘋落了下風(fēng)了。雖然張三瘋毫不畏懼的跟丁青對視,只不過丁青依然是一副穩(wěn)坐泰山的樣子,而張三瘋,他已經(jīng)捏緊了拳頭。
“我最近打算結(jié)婚了。”丁青忽然說道:“所以,我想過幾天穩(wěn)定的生活。現(xiàn)在的江湖上的事,和以前不一樣了。我年輕的時候,還是靠著狠勁和力氣出頭的時代!現(xiàn)在呢?小混混手里都有槍了,都會玩陰謀詭計了。為了上位,已經(jīng)不擇手段了。這個時代,已經(jīng)不適合我了。”
我暗自揣摩了一下丁青這句話是不是在挖苦我,但是我得到的答案死否定的。
丁青的語氣平和,整個人也很平靜。
“你有我年輕時候的影子,所以我很欣賞你。”丁青沒再糾結(jié)之前的話題,看著張三瘋說道。
張三瘋不削于顧地把頭扭到了一旁。
丁青也沒有理會張三瘋的無禮,而是又看著我說道:“而你,跟我家老三一樣,一肚子花花腸子,所以我信不過你這種人。”
“今天你找我們來到底是為了什么事?”我只關(guān)心這個的問題。
“賣你們一個人情,大哥的事情算了。”丁青說道:“我可以把你的女人還給你;聽說這個叫霞姐的,是你的女人。你既然講道理,不會放任自己的女人不管吧。”
我沒有接丁青的話,我在想,霞姐到底跟他說了什么沒有。
張三瘋站了起來:“這個女人對我們不重要。想結(jié)婚的是你,不是我。丁青,你也該知道,出來混的,混的就是個面子;我胸口的狠字不能因為二瘸子一個人而就這么算了的。”
“面子……”丁青笑了,然后倒抓了桌子上的酒瓶。那是要掄人的表現(xiàn),我立刻緊緊的把住了桌子邊,準備隨時掀翻桌子。
喀嚓一聲,瓶子碎了。只是,被攻擊的不是我和張三瘋,而是丁青他自己。“行了嘛?你要面子,我給你面子。”丁青的血順著臉往下流。
“面子夠大了。”我不動聲色。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背后的衣服已經(jīng)被冷汗侵透了。“丁青大哥名不虛傳。”
丁青沒有理會我,只是盯著張三瘋,臉上沒有一絲的松懈:“我只想保住大哥,如果挨這一下子,能解決這件事,我覺得挺好。事情,要不就這么算了,要不我給你們一晚準備的時候。今晚過后,我會讓你們知道,為什么這個城市里的人叫我泰合青鬼!”
張三瘋依舊是不屑于顧。但是他時刻攥緊的拳頭,出賣了他,他現(xiàn)在很緊張。
“你想動我大哥,你可以試試。”丁青扔下了手里半個酒瓶,砸的細碎。“鬼能撕碎了你,信不信?”
張三瘋盯著丁青,過了一會,才點了點,說道:“霞姐呢。”
張三瘋讓步了,不可一世的張三瘋,面對丁青做出了面對老寶子時候,一樣的讓步。
丁青笑了,招呼手下去帶人來。“過幾天我挑好了日子,一定給兒位送帖子,千萬給我一個面子。哈哈,我打算洗手了,過來幫我添點喜氣。”丁青說著,說的很開心。
霞姐被人帶了出來,雖然依舊風(fēng)韻猶存,但是也明顯見瘦了。見到了我后就開始流眼淚。但是張三瘋卻一把把霞姐拉過來去,摟在了懷里,然后對一臉疑惑的丁青說道:“謝了。”之后他們就出去了。
“別和我們家老三學(xué),靠一些陰謀詭計,難以服眾。”丁青掏出一個手絹擦了擦頭上鮮血,然后看著我一臉坦然的說道。“雖然我不知道老三接觸你是為了什么,但是我知道這小子從來都是……做什么都不簡單。”
我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話。然后兩個手下給我把家伙送了回來。我拿起槍,插在了腰間。“丁青大哥,我服了。”我由衷的說了這么一句。
丁青沒有反應(yīng),只是淡然的笑了笑,說道:“只是一些江湖上的朋友給面子,虛名而已,我就是個傻逼。”只然后揮揮手,送客。
這個人,不簡單,真的沒有野心嗎?城府深的可怕,真是深藏不露。東城區(qū),應(yīng)了老陳的那句話,水真是太深了。看來這么個大社團都是臥虎藏龍,我是不是對自己太自信了?我一路走著,想著。思考著,反思著。
出門了,我卻沒有見到張三瘋和霞姐。
“剛才和我一起來的人呢?”我立刻揪住旁邊一個人的領(lǐng)子,難道丁青背地里跟我玩陰的了?
“哦,剛才跟你來的張先生帶著一位女士上樓了,坐的電梯。”他只是推開了我的手,一臉平靜,并沒有因為我揪住他的領(lǐng)子而生氣。
上樓?我一愣。我們在三樓,應(yīng)該下樓才對,張三瘋他上樓干什么?
猛然間,我想起了來之前張三瘋聽我分析完利害關(guān)系時候的表情。
難道……
我立刻轉(zhuǎn)身想著快速地達到樓頂。但是,在我背后的馬路上,突然傳來了撲通的一聲悶響,緊接傳來了路人的一聲尖叫,緊接著,尖叫聲響成一片。
我已經(jīng)神志恍惚了,不敢回頭,只能直接往樓頂沖去。
樓頂?shù)奶炫_上,只有一個人,站在樓的邊緣,探望著樓下,嘴里叼著煙。我喘氣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回頭看了看我。
“二隆?怎么了,你咋上來了。”張三瘋看著我,一臉平靜的問道。
“霞姐……”我喘著氣問道,雖然我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但是我依舊徒勞的跑到了樓邊,順著張三瘋看過去的方向探視了下去。
那是一具尸體,摔得血肉模糊,曾經(jīng)像女神一樣的女人,現(xiàn)在卻摔的已經(jīng)面具全非了。
“三瘋子,你為什么要弄死霞姐?她怎么你了?”我有些難過,這樣一個美麗的生命,從此消失在世間了。忍著要吐的沖動嗎,一字一句的問道。我又回想起了,當(dāng)我說起霞姐可能會把我們跟廖三合作的事情說出去的時候。張三瘋的表情,他當(dāng)時不是關(guān)心,而是冰冷。
我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或許……或許是我害死了霞姐。
“二隆,來之前你說過的。”張三瘋默默地抽著煙,忽然把煙摔在了地上,一臉猙獰的說道:“你之前說過的!她知道的有點多了,咱們根基不穩(wěn),如果想保住前程,我就只能如此。”
我喘著氣,感到有些沮喪。確實,是我害死了霞姐。
“放心,剛才我問過,丁青什么也沒問她,她什么也沒說。”張三瘋笑這拍了拍我,繼續(xù)說道:“我餓了,走吧。咱們吃飯去。”見我沒有動,拍了拍我,率先走向電梯。“走吧,條子一會來了,就麻煩了。”
在他的回頭的一剎那,他胸口的那個“狠”字,若隱若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