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鳳儀雖喜信口開河, 他還當真有些急智,一下子就把這些土人震住了。之后,不論是交談,還是用餐,這些土人都顯得很規矩。
待問他們過來有什么事,也沒什么事, 就是過來給皇帝陛下請安,換句話說,就是來打秋風的。
秦鳳儀心說,打秋風還不老實些。哼!
不過, 這些土人也挺會辦事,他們先送了秦鳳儀一份禮物,表示了對秦鳳儀的尊敬。雖則對秦鳳儀是否是鳳凰大神在人間的真身還有待商榷,但他們著實給秦鳳儀那乍乍呼呼的模樣給震住了,何況這又是接待他們的官員,還是穿紅衣裳的大官, 尊敬一些總沒有什么不好。
秦鳳儀接到土人們的禮物, 冷淡而又禮數周全的表示了感謝,讓他們先休息, 他過去幫他們問一問,看看皇帝陛下什么時候有時間見他們。
土人族長們表示,一切就麻煩秦大人啦。
秦鳳儀出了驛館, 對于留守在驛館的鴻臚寺的一位姓李的小官兒道, “你注意著那個年紀最小的黑小子些, 那黑小子心眼兒不少。”吃飯時,別個族長都一幅不甚講究的模樣,就那黑小子,極力的表示著斯文。而且,當初他拿鳳凰胎的事忽悠這些土老帽,瞧著就是那黑小子最先提出異議的。
李小官兒連忙應了,秦鳳儀便去向皇帝陛下匯報今日行程了。
秦鳳儀到行宮時都是下晌,皇帝陛下近來事情也多,秦鳳儀等了一時才得以陛見,暖閣里很有幾位朝中重臣,幾位皇子亦是在的,可見陛下是抽空見的秦鳳儀。景安帝一向是見到秦鳳儀就心情不錯的,問,“如何?南夷人都安置好了。”
“都安排妥當了。他們帶了不少禮物過來獻給陛下,還說要給陛下請安。”說著,秦鳳儀遞上這些土人寫的請安奏章與禮單。
景安帝并不急著看秦章,問,“都來了些什么人?”
秦鳳儀道,“一共是十個部落的族長,這些族長帶了十車東西,說是孝敬陛下的。問他們有什么事,說沒事,就是記掛著陛下,來給陛下請安的。他們這些族長,以阿巖族的族長為首。另則,他們還帶了些族人侍衛,攏共五百來人,都安置下了。”
景安帝點點頭,便知這些土人是來要些東西的。看秦鳳儀這一身探花衣裳,笑道,“如何穿這么一身。”
秦鳳儀道,“臣先時打聽了,說去歲接待南夷這些族長是位鴻臚寺的六品主簿,那些南夷人,還嫌主簿服綠,說慢怠他們,官兒低。臣想著,臣還不如主簿哪,那些土人也就認識個服色,臣原想借身緋色官服穿,又怕御史參臣不懂禮節,就換了探花衣裳,多好啊,紅底金繡,他們一見著臣,高興極了。”
景安帝聽得哈哈大笑,盧尚書等人也皆露笑意,便是盧尚書也想,這無禮小子,也算有些歪才。
景安帝笑道,“那就暫這么穿著吧。”
秦鳳儀笑嘻嘻的應了,景安帝想了想,把見南夷人的事安排在了三天后,秦鳳儀便退下了。
秦鳳儀出了行宮,也沒回家,他又往鴻臚寺去了一回,往四夷館里要了個會南夷土話的通驛官,叫那通譯官教他些土話,秦鳳儀覺著,這些通譯官雖則翻譯還成,但膽量實在不夠,還不如他呢。
那通譯官十分為難,想著探花大人你這一時半會兒的也學不會啊。秦鳳儀不甚在乎道,“能學多少學多少吧。”
其實,這些通譯官,既然通土人的話,對他們的生活習俗也有一些了解的。秦鳳儀特別請教了一回鳳凰大神的事,秦鳳儀道,“我看他們十分拿鳳凰大神當回事。”
這快過年了,通譯官也忙,可到底不敢得罪探花大人,耐著性子與探花大人道,“豈止是當回事!南夷氣候濕熱,鳥雀很多,鳳凰乃百鳥之王,故而,他們頗是祟拜鳳凰大神。誰要是敢褻瀆鳳凰大神,那是要被當地土人剝皮割肉的。”
秦鳳儀心說,我說怎么隨口一句話,那些土人就如同我動了他們祖宗一樣呢。
秦鳳儀聽得津津有味,道,“再說一些。”
“土人們的部落,但凡有什么重要的事,還有什么節日之類的日子,都要祭祀鳳凰大神。就是他們新一任的族長產生,也是要鳳凰大神來選的。”
“這個怎么選?”
通譯官道,“這個下官就不曉得了,但他們必然是由鳳凰大神來選的。因為,他們每一任部落的族長,必然要經過鳳凰大神的賜福,方能統領全部落。”
秦鳳儀微微頜首,“還有這個說法。”
“是。”
接下來幾天,秦鳳儀就如景安帝所言,陪著這些南夷土人吃吃喝喝了。這些人不遠千里的來京城一趟,不想總悶在驛館里,也是要出去逛一逛的。秦鳳儀就要做陪,他對于吃喝玩樂,皆是紈绔一流的水準,尋常官員真比不了他。
就是來過京城好幾次的阿巖部落的族長阿巖,也覺著這次朝廷給他們的接待規格比去年高,這一次的秦大人,非但官職高,而且,出門有很多百姓擁戴,還有許多女娘投擲花枝手帕一類的東西,可見這是位受人愛戴的大人哪!
于是,阿巖族長與其他九位族長也很尊敬秦大人就是了。
秦大人非但有著鳳凰大神一流的美貌,而且,還帶他們在京城游玩,長了很多見識,與以往那些古板的官員們完全不一樣啊。
總之,南夷土族的諸位族長們對這位秦大人充滿好感。
就是那個被秦鳳儀指為心眼兒多的黑小子,也在秦鳳儀的帶領下看花了眼,一高興,連帶迸出兩句漢話。秦鳳儀長眉一挑,笑出無盡風流,“嘿,原來你會說我□□話啊!”
黑小子還不大適應秦鳳儀的美貌,黑臉上有些發燙,幸而臉黑,看不大出來。他勉強道,“會幾句,不多。”
“會就好。”秦鳳儀道,“我說你們的土話,你說漢話,我們來聊天吧。”
黑小子就是黑了些,其實,人家年紀并不大,不過十六歲。他爹都不會說漢話呢,他就會了,可見是個愛學習的。黑小子點點頭,秦鳳儀問他,“你叫什么名字?”
黑小子用土話說了一大串,道,“用你們的漢話說,就叫巖石里的金子。”
“你爹叫阿巖,你叫巖石里的金子,倒是一脈相承。”秦鳳儀道,“那我就叫你阿金吧。”
黑小子阿金點點頭,認下這個名字。
秦鳳儀與阿金說話說的最多,還挺喜歡這小子,主要是因為,這小子聽聞秦鳳儀是探花后,那叫個滿眼的祟拜喲。簡直叫秦鳳儀暗暗臭美良久,因著阿金的星星眼,秦鳳儀也格外照顧他一些,看他們這些人衣裳也穿得亂七八糟,問過阿金后,阿金道,“我們南夷州很暖和,這些衣裳,是去歲阿父他們過來時,皇帝陛下賞賜的。回去后不穿了,今年再拿出來穿。”簡單的說,人家那塊兒暖和,穿不著冬天的衣裳,這衣裳,上回來京城時陛下賞賜的,回去后放一年,今年這一回就又穿上了。
秦鳳儀指了一個阿土部落的族長的衣裳問,“他衣裳怎么回事?”
阿金道,“他是今年新做的族長,衣裳是他叔叔十年前來京城時陛下賞賜的,有些小了,就補上了一截。”
秦鳳儀心說,族長都要穿補過的衣裳,你們這日子果然不大好過,怪道年年來打秋風哪。他卻不知,人家是為了穿皇帝陛下賞賜的衣裳,才必要換了那一件的。
不過,看他們身上都是舊衣,秦鳳儀與阿金道,“面見陛下時,穿新衣服比較好,你們要是愿意,我一人送你們一身新的,如何?”
阿金去與他爹等人商量,白給的衣裳,誰不愿意要啊。這些族長們很是樂意,讓阿金代他們表示了感謝,秦鳳儀現在已是會說些土話了,笑著用土話回道,“不必客氣不必客氣。”
然后,秦鳳儀讓攬月去成金鋪子按著各人身量大小,連帶著還有阿金的,一人一身小毛衣裳,也不必上好,照著他們身上的材質置辦就是。這些族長們收到衣裳,再一次的表示了對秦鳳儀的感謝,覺著秦大人果然是好人,還送他們新衣服穿。雖則他們也有新衣,但這表示了秦大人的善意啊。尤其阿金,他格外的謝了秦大人一回,因為,所有跟著長輩過來的子侄里,阿金是唯一一個收到新衣裳的人。
阿金心下暗暗想:果然語言改變人生啊~
秦鳳儀招待得這些南夷人很好,景安帝的眼光完全沒有錯,秦鳳儀簡直天生適合這種外交類工種。但,因為秦鳳儀招待得太好了,南夷人沒啥事,倒是北蠻人提出了抗議。
北蠻使臣大為不滿,向鴻臚寺卿提出抗議,認為自己受到了輕慢!
憑什么那些南夷土人就有這樣騎著白馬路上還有人扔鮮花的俊美大人接待,而他們只是個糟老頭子接待!他們的接待規格竟然不如南夷土人,這是對他們北蠻王庭大大的蔑視好不好!
他們不服!
這實在太侮辱人啦!
他們不干啦!
收到北蠻人抗議的鴻臚寺卿.糟老頭子.陳大人,當下險沒一口老血噴出來!你們這些沒見識的土鱉,那秦小子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小官兒好不好!本官可是正四品!
啥?
七品小官?
以為俺們不懂行啊!人家穿紅滴,看人家那紅穿的,比你身上的紅還氣派哩!
鴻臚寺卿.糟老頭子.陳大人這回真是要氣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