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鳳儀還真沒多少時候心情別扭, 他忙的跟什么似的。上回跟土人們說了, 可令他們的妻女過來與王妃說話,土人們倒是很積極, 沒幾天把妻女都帶下山來了。土人族中, 女人并非漢人女子以男子為尊, 在土人族中, 妻子的地位是與丈夫平等的,甚至還要高于丈夫一些。
不過,土人女子也并不是母老虎,只是強勢些罷了。而且,穿戴雖不華麗, 頭上金銀飾也是不少,打扮的很是干練。尤其阿金他娘, 參觀過桑蠶之后, 第二日又過來給李鏡請安,私下同李鏡打聽嚴大姐的事。李鏡道,“嚴姑娘是我的朋友,她武功高強, 英雄了得!”
阿金他娘贊道, “果然非如此女子, 不能叫我兒子傾心哪?!币环X著兒子眼光很不錯的樣子。
阿金他娘知道嚴大姐的英雄事跡后, 又同李鏡打聽,“嚴姑娘是不是不喜我們阿金?”
李鏡想了想,“先時阿金年歲小些, 嚴姑娘卻是與我同齡,約摸是嚴姑娘覺著年紀不大般配吧?”
“這有何妨!咱們女人,看得是本領,并非年紀。大上幾歲,亦是無礙。”阿金娘道,“娘娘,你們中土人生得細嫩,比咱們土人顯得年輕哩?!?
李鏡一笑,阿金他娘繼續打聽嚴姑娘的事,李鏡道,“嚴姑娘本事不凡,為人亦是驕傲,她當年許下心愿,嫁必嫁世上第一流的男子?!?
“好志向好志向!”反正,阿金他娘看樣子是很中意嚴大姐了,回家還與丈夫說,定要讓兒子把這位嚴姑娘娶回家的。
阿錢族長道,“這談何容易,聽說,這位嚴姑娘家里都是高官?!?
“咱們阿金也不錯啊?!卑⒔鹚锝^對是“孩子是自家好”的典型家長。
阿錢族長道,“那桑蠶的事,你跟王妃娘娘提了沒?”
“一時忘了?!?
“這樣的大事都能忘?”
“你傻啊!”阿金他娘不客氣的對丈夫道,“王妃特意讓咱們參觀,就是知道咱們想法。漢人的一句話,天下沒有免費的飯。咱們要學繅絲織錦,不付出代價怎么能成呢?”
阿錢族長沉默了,道,“那我再問問親王殿下的意思?!?
阿金他娘點點頭。
阿錢族長先讓兒子去打聽,這也是土人的精明,阿金畢竟是少族長,他談成談不成的,其實無妨。阿錢族長則是部落頭領,一旦秦鳳儀回絕,則沒有了退路。
阿金是通漢人文化的,當然,他這種通,也就是認得漢字,會說漢話,至于圣人之言懂多少,就不曉得的。這個倒無妨,秦鳳儀原也不大喜歡酸生。秦鳳儀喜歡的是通透人,要不,就是實在肯做事的人。阿金顯然是屬于后者,因為族里在山下的買賣都是阿金張羅的,阿金在南夷城的時間也比較多,族中想學習桑蠶之技,阿金也是曉得的,他爹都交待給他了。
他卻不好直接就與親王殿下說去,因為族中還沒想好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才能學來漢人的桑蠶之術。
阿金便時常去秦鳳儀那里請個字問個好什么的,秦鳳儀一向待他不錯,也會關心他生意如何之類。直待方悅方灝回城,帶回了大批的匠人織工,阿金才知道秦鳳儀要辦南夷織造局的事。
阿金道,“織造局是織錦的吧?”
“是啊,養蠶繅絲織綿?!鼻伉P儀笑道,“介時還要在城中招收織工,你們族中若有心靈手巧的女孩子,可以過來試一試。”
“這,這成嗎?”阿金激動的都結巴了。
“這不過是小事,何需你猶豫至此?!鼻伉P儀此話一出,阿金便曉得自己心中那點小念頭已是被這位親王殿下看透了,頓時很有些不好意思,阿金是個真誠人,他道,“漢人的桑蠶之術,對我們土人來說,是很了不得的技術,我們怎么能白學呢?是一直還沒想好,要怎么出學技術的銀錢?!?
“阿金,你是族里的少族長,你考慮的,不應該是這些小事。”秦鳳儀起身,與阿金道,“來,跟我去南夷城走一走。”
秦鳳儀經常去南夷城逛一逛,看一看市井民生,秦鳳儀與阿金道,“一個地方,是好是壞,是窮是富,去街上走一走便曉得的?,F在的南夷城,與我剛來時的南夷城,已是天壤之別?!?
秦鳳儀同阿金道,“以后,南夷還會更好,更加繁榮,昌盛。桑蠶之術,在漢人這里,只是尋常小技。阿金,你有考慮過族人以后的生活嗎?”
阿金看向秦鳳儀,秦鳳儀道,“我到了南夷后,這里是我的封地,以后,我的子子孫孫都是這片土地的王。我初到南夷,看到這里十分窮困,較京城相距甚遠,說實在的,我心里滋味兒很是難過。當時我就發下弘愿,我必然會將南夷建設成天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讓我的百姓,過好日子,能吃飽飯,穿暖衣,養育兒女,和平而富足。這是我的理想。”
阿金道,“我也希望族人過好日子?!?
秦鳳儀一笑,眼睛帶著微微的光亮,他人生得好,南夷的風季即將過去,此時,陽光正好,夏末的陽光落在秦鳳儀那張絕世面容上,竟令人有一種淡淡的圣潔之感。秦鳳儀道,“什么是好日子?現在你們把山貨搬到城里來賣,然后,你們再采買山上的貨物搬回山里,我相信,你們現在的生活,比以往肯定要好。但是,與山下的百姓比如何?”
“你是讀過書的人,你知道,為什么大多數人為什么會住到山下嗎?山上有山珍,有野味兒,但,山上潮濕,土地貧瘠,相比而言,還是山下,更適合人居住?!鼻伉P儀道,“而你們,要學的東西還很多,不只是桑蠶。阿金,如果南夷還是過去那個窮困窘迫的南夷,我不會勸你下山,今日,我有此提議,也有我的私心,但,現在的南夷,日新月異,你們在山上,縱學會的桑蠶繅絲,也只會越落越遠。這并不是空話,阿金,你做為少族長,應該多考慮這些?!?
秦鳳儀提點了一回阿金,接著,新城的建設就要開始了。章顏把新城分成了幾十塊來進行招標,這幾十塊又分兩大部分,第一部 分是官府建設這部府,包括王府、公主府、府衙、以及官員住宅、還有就是軍營,城墻。第二部分便是民宅、坊市這些個。
民宅、坊市這里的生意,各個銀號都有意,土地都是秦鳳儀的,秦鳳儀占比三成,其他的,銀號出銀子,以后房屋售賣,銀號占比七成。
秦鳳儀要求他們必須準備四成現錢,兩成是付給招標的商賈的,兩成放到巡撫府,是他們銀號給衙門的押金,一旦他們有所反悔,這些現銀不退,工程自有衙門接手。之后,包括給商賈們的結算方式,秦鳳儀也做了具體的規定,諸如民宅、坊市,可按比結算,中標的商賈先取兩成預付款,之后,工程完成一半,驗收后,便可先行結算一半的工程款,之后,待全部完工,再結另一半的銀錢。
還有諸多細節,反正,里面的諸多規則是趙長史與章巡撫,再加上秦老爺、羅朋、秦鳳儀,五人一起合計的,種種復雜,光這些條款,就寫了半寸厚,既有約束衙門的條款,也有約束銀號的條款,還有諸如雙方一旦出現問題,后果如何賠償之類。
總之,諸銀號的老東家們研究衙門擬出的種種條款,便研究了半個月之久。
在這期間,李釗帶著馮將軍一行帶著長長的馬隊回了南夷城,這里面,既有數車茶葉,還有諸多瓷器。東西秦鳳儀讓羅朋去接收,細問李釗東邊兒敬州、義安的情況,李釗道,“敬州、義安都有窯口,窯都開著呢。他們那邊的瓷器,多走泉州港,我們一去,馮將軍叫認了出來,義安知府是個老油條,聽說他在義安都八年了,還不挪坑哪,在義安發了財。敬州知府年頭兒短些,跟我說是州里太窮了,弄些個銀子補貼一下州府開銷。我在他們那里住了些日子,他們對你頗多孝敬,都讓我帶來了?!闭f著,送上兩個頗為厚實的信封,還有就是兩封請安的奏本。
秦鳳儀接奏本看了,笑笑沒說什么,再看銀票,一家五萬兩,倒似商量好的一般。秦鳳儀笑罵,“好個狗東西,五萬銀子就想堵我的嘴,他們倒是想的好買賣?!?
李釗道,“路上我們也發現了幾處適合開窯的地界兒,都畫了地形圖,地契都買下來了。南夷的地,當真不貴?!?
“是現在不貴。”秦鳳儀道,“大舅兄你挑一個去?!?
李釗擺擺手,“罷了罷了。”
秦鳳儀道,“客氣什么,你不挑,明兒我替你挑一個。阿悅也從江寧回來了,今天一道吃酒?!?
秦鳳儀今天置酒給大舅兄接風且不提,銀號各家都在看官府擬出的條陳,別看當時說的山好水好,真正出銀子的時候,尤其,秦鳳儀要求他們將兩成銀錢放到巡撫衙門做押金的事,幾家銀號因是做的銀子生意,最是注意銀錢流水的。兩成可不是小數目,這么擱巡撫衙門……
幾家正在商量,就聽說番縣碼頭又熱鬧了起來。
秦鳳儀流水的銀子、洋貨、香料、寶石運回巡撫府,幾家銀號當下也不踟躕了。親王殿下走私這事兒,一年簡直是除了風季,無間斷的干??!
現在深海碼頭的確沒有建起來,但,用小船一船一船的運過去,只要有利可圖,那些個海外商賈,也樂得做南夷這里的生意,無他,南夷這里的地勢,比泉州港要近的多。而且,現在完全是秦鳳儀一人的獨家生意,你旁家想做,親王殿下的親衛軍現在駐扎在番縣港口,誰敢從親王殿下的嘴里搶肉吃,他不咬死你!
但,現在南夷走私不過一年,知道人還少,待得海外商賈知道的多了,這個市場也大了,憑親王殿下一人,斷然吞不下這么大的生意。何況,與親王殿下搞好關系,先為殿下把新城建起來,不怕沒有分一杯羹的機會。
這么一想,幾家銀號的銀子來的頗是痛快!
幾家銀號已是打算冒些風險,在親王殿下這里大投資了。結果,他們的銀錢剛一就位,閩王就寫奏本大大的在朝參了秦鳳儀一本,說南夷頗多海留走私之事,請朝中嚴察!把各銀號悔的喲,當下真恨不能再把銀子要回來,親王殿下這是要倒灶還是咋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