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的悲哀不是看到往rì的不堪,而是在今rì才意識到愛情於往rì的湮滅,迅速而無聲。
那些過往的片段不斷的不斷的在影天的腦子裡回放。記憶的cháo水漫卷而來,拍打著光yīn的牆壁讓往昔越來越清晰。
回憶裡面的快樂和痛苦像一根柔韌的藤,在他身上攀附,rán hòu 越纏越緊,無視著他的意願伸進(jìn)他的四肢百骸。
掙扎間,無邊的黑暗世界裡好象開出了滿天滿地的彼岸花。灝的身影慢慢清晰在彼岸花的那一頭,他淺淺地笑著,一如記憶的最初那樣。
rán hòu 灝伸出手來——熠,不要丟下我。
影天擡起手,想要走過去,可是卻怎麼都邁不開腳。一回頭,他就看見了池景頎。池景頎正牢牢地抓著他的衣角,神情悽然而又堅定的吼著——你不來,我就追回去!
影天想要回過頭,告訴灝等他,可是一回頭那片紅到眩目的彼岸花卻消失了。黑暗的場景裡突然間瀰漫起連天的濃煙,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那扇高大沉重的城樓門。透過門的間隙,池景頎在門的那一邊堅定而又淒厲的喊叫著——我不會成爲(wèi)你的負(fù)擔(dān),但是你一定要追上來!如果你不來,我就追回去!
傻瓜……
影天想回答池景頎,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喉嚨處突然生出火辣辣的疼,這種痛楚蔓延開來,讓他覺得像是被扔進(jìn)了滿是尖刀的坑裡,動彈不得。
“哥,不要shēng qì 了。”
有個模糊的女聲闖進(jìn)了影天的耳朵。他試圖睜開眼,可是眼皮卻沉得像那扇在他眼前合上的城門一樣。
“哥……”
沒有聽到回答,於是那個女聲又喚了一聲。只是這次這聲音在影天耳朵裡清晰了不少。他再次睜了睜眼,終於將眼皮撐開一條縫隙。在離他不遠(yuǎn)處,兩個人立著,模糊地視線令影天看不清楚他們的面容,可是卻不妨礙他知曉他們的身份。
“叢緋……以後不要這麼任xìng了。”殷無shè嘆了口氣,終是轉(zhuǎn)過身去抱住了殷叢緋。
殷叢緋靠在殷無shè胸前,聲音溫柔而又委屈,“哥,叢緋只是想保護(hù)你。”
“傻丫頭!”
“哥,你的願望……我一定會讓他實現(xiàn)的。”
他們又說了好一會的話,殷叢緋才乖乖地離開。見殷無shè靠過來,影天重新閉上眼。
“醒了就聊一會吧。”可是殷無shè的聲音卻響了起來,“你一定有很多疑問想要弄明白吧。”
影天睜開眼,“你怎麼會知道我醒了?”
殷無shè彎了彎嘴角。這笑和他平時的笑不一樣,很沉重,全然沒有往rì的神采。“昏睡的人和裝睡的人,呼吸是不同的。”
“哦。”影天應(yīng)了一聲,想撐起身體。殷無shè見狀,立刻上前扶了扶。rán hòu 兩個人各自看著一處地方,不再說話。
“沒什麼想要問的嗎?”終於,殷無shè轉(zhuǎn)回視線,說。
影天對著他的眼,笑:“有,很多。”
“那還是我從頭到尾的說吧。”殷無shè說。
那rì,東籬和天方在邊界上談判失敗,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就在那個時候,雙方探子回報說天方王城方向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的紛亂,似乎是士兵在圍剿賊人,只是其中竟然有離影天的侍衛(wèi)。殷無shè和離眷塵都吃了一驚嚇,紛紛派出探子再探。而後不久,殷叢緋的快馬就趕到了邊界,帶著他從不離身的玉訣。
按她所說,驛站一事其實是流竄在邊界上的強(qiáng)盜所爲(wèi)。正是這些大盜殺害了東籬二皇子離炙瞳,囚禁了重傷的離影天。
所謂的真相大白之後,東籬退兵,並重新押送糧草與天方。而因爲(wèi)他的傷勢不利於長途旅行,所以暫留天方修養(yǎng)。而天方必須儘快剿滅流匪,查清這些流匪lái lì 。
聽完後,影天忍不住笑起來。牽動胸上的傷,痛得他直抽冷氣。“按我大哥的個xìng,殷叢緋這麼蹩腳的理由他也會信?”
殷無shè搖搖頭,“他不信,但是卻不得不信。”
是的,其實離眷塵要的不過就是一個能安撫東籬民衆(zhòng)的理由。他並不想真的與天方開戰(zhàn)。一來,是他不想,也不yuàn yì 爲(wèi)了他離影天做這種事;二來,如果東籬真的和天方開戰(zhàn),勞民傷財不說,初澄恐怕就不會放過這次的好jī huì 了。
影天腦子裡想著其他的事,沒有zhù yì 到殷無shè奇怪的表情。一直到殷無shè將“對不起”三個字說出口的時候,影天才回過神來。說實在的,會從殷無shè口中聽到這三個字他很吃驚。畢竟不管他們的guān xì 如何,單憑殷無shè天方國君這個身份,就絕不可能對任何人說這三個字的!
“又不是你的錯,你道什麼歉!”知道殷無shè那句話指的什麼意思,影天沒好氣地說。他把手扶在胸膛上,那裡的傷一直在疼。每說一句話,每呼吸一次,就彈開尖銳的痛,這筆帳他沒那麼容易原諒!
“叢緋……只是想幫我,你不要怪她。”殷無shè又說。
“我的人,現(xiàn)在怎麼樣了?”影天不想跟殷無shè在那個完全沒有商量餘地的問題上糾纏。
“沒有消息。”殷無shè答,“人手不夠,所以比較慢。”
笑話!堂堂天方一國,居然會人手不夠?!
影天瞄了眼殷無shè,表示懷疑。
殷無shè垂下頭,道:“天方遭遇天災(zāi),可是我已經(jīng)沒有糧食可以拿出去賑災(zāi)了。民怨四起,各地出現(xiàn)了不少的起義軍。我的軍隊忙著鎮(zhèn)壓,哪兒來的多餘人手。”說完,他擡起頭笑了笑。
“罷了。”影天想擺手,可是疼痛讓他只能僵硬地擡了擡手,“你只要管好你的妹妹就好了。只要她不使壞,我的人根本不用令我擔(dān)心。”
“好,我答應(yīng)你。”殷無shè停了一會才站起身來,“你先休息吧。晚上帶好酒來看你!”
“不用了!”影天急忙喚住他。在看到殷無shè一瞬間僵硬的表情,他無奈地橫了他一眼,道:“我這樣你還讓我喝,是不是真的想讓我早點死啊!”
聽他這麼說,殷無shè才一拍腦袋,如釋重負(fù)地笑起來:“看你這麼jīng神,我都忘了!哈哈,那你就看我喝吧!”
“找死啊!”影天笑罵了一句。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覺得面前站著的是他認(rèn)識的殷無shè。從他醒了到剛纔,殷無shè被一種沉重憂鬱的感覺籠罩著,像zǎo shàng 散不開的大霧。
“好好休息吧!”殷無shè揚著笑,揮了揮手,離開了。他的笑像陽光,驅(qū)散了那些讓人覺得討厭的霧氣。可是在他轉(zhuǎn)過身離開的時候,那些霧氣又聚攏來,將陽光遮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