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制偶時布倫肖總覺得怪怪的,自己以往的專注和精準今天仿佛都失效了,不斷手滑,甚至還差點無故在平地摔倒。對于練氣士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懷疑是自己最近消耗過大了,于是閉上眼休息了一整天,第二天起來又恢復(fù)了正常。制偶師追根問底的性格讓布倫肖沒有把這回事忽略過去,他先是跑到組織的醫(yī)務(wù)部去檢查了一番,醫(yī)師說沒有任何問題,就是他體內(nèi)氣短時間內(nèi)消耗過多造成的眩暈和不適。布倫肖覺得不是這么回事,他制作的是一個普通的偶,怎么會花費很多力量?直到他將幫姐姐修好的人偶帶給她,看到她開始對接操控人偶時,一個不寒而栗念頭浮現(xiàn)出來。
布倫肖立刻對姐姐說:“你看看我身上是不是有被操控過的痕跡?”
人偶師有兩種控偶方式,一是催眠,催眠一般是暫時性控制,二是鏈接,也就是在偶體內(nèi)植入自己的氣,將對方的意識和自己用某種方式鏈接起來,并且以契約的方式封鎖。瑪麗肖檢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弟弟的手臂和雙腿有被控制過的痕跡,那是一種神秘的力量,藏在肌肉之中,混在氣里,不仔細尋找和耐心高壓逼迫根本看不出來。哪怕瑪麗肖身為破法者,也是動用了自己凝聚出的寶具“控魂針”才將那個引子給找到。
布倫肖極為聰明,當即就明白了。
能夠遠程控制自己這樣熟悉制偶的人,又敢于在人偶師樂園這么做的人,只有一個。
偃師。
聯(lián)系到他之前多次和自己見面,不斷通過面對面詢問對視的方式,潛移默化中已經(jīng)在嘗試控制自己。所以他才會手腳不聽使喚,那是對方在遠程嘗試。為什么他要這么做?布倫肖唯一能夠想到的是,他想要控制一個能夠制作人偶的偶。想想這件事有多么可怕吧,人偶師的人偶可以二次創(chuàng)作自己的人偶,布倫肖制偶的天賦又是年輕一輩中首屈一指的……偃師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突破人偶師只能夠控制三個人偶的限制。
布倫肖并沒有對姐姐聲張,他希望是自己的錯覺。
然而幾天下來在他刻意留意下還是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跡,面對自己時偃師總是若有若無地試探,每天他身體的一部分,比如腿和手臂都會有極為短暫的顫抖,他打聽之下發(fā)現(xiàn)這時候偃師都是獨處。有一天布倫肖終于忍不住找到了偃師,他鼓起勇氣詢問是不是這樣,沒想偃師十分坦誠地承認了。偃師平靜地說,這都是為了人偶師的未來,你會被以后的人們記住的。不必掙扎,我已經(jīng)在你身體里留下了契約,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的人偶了。我會把你藏起來,不到非常時刻不會再讓你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
布倫肖失魂落魄,他提出了一個請求,他想要和姐姐再一次見面。偃師同意了。
見到姐姐瑪麗肖之后,布倫肖將一切都告訴了姐姐。瑪麗肖憤怒又無力,想要帶布倫肖逃走。布倫肖卻告訴她偃師并沒有成功。
“你們知道制偶師最擅長什么嗎?”
“當然是制偶啊。”
梁左不解,這么簡單的問題為什么要問出來……轉(zhuǎn)瞬他睜大了眼:“你是說……被操控的那個人,不是你?是你的人偶?”
布倫肖沒有否定:“我和其他制偶師最大的不同是,我不是獨立一個人完成所有步驟,我有一個伙伴,我叫他泰倫。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就連我姐姐也是一樣。”
制偶師從來都是在單獨的房間里完成自己的所有工序,由于這是非常精密的工作,常常一做就是大半個月,所以最不能被打擾。加上制偶師的習(xí)慣性格不同,所以制偶師的手法都不一樣,也從來是對外保密的。這已經(jīng)變成了行業(yè)的一個慣例。在布倫肖之前也有人制作出過人偶助手幫助自己工作,不過那和他的行為有著根本上的區(qū)別。
布倫肖是將自己的身體切成了兩半,一半保留完整意識,一半只有完整軀體和氣循環(huán)。他通過記憶每天自己重復(fù)步驟的方式讓那個用自己身體臨時制作的人偶來幫助自己,主要做一些重復(fù)的勞動,另一方面他的意識附在一具人偶身上,繼續(xù)做他主要的關(guān)鍵性步驟。這是一個創(chuàng)舉,他從沒有告訴過其他人,因為這里頭存在一個巨大隱患。意識和軀殼的剝離只能夠是短暫分開,時間一長就會造成意識體和能量體的逸散,簡而言之,這是一項不成熟的技術(shù)。
關(guān)鍵時刻,正是這一招從未被外人見過的魂體兩分給布倫肖帶來了唯一的機會。
瑪麗肖的意思是讓他直接逃走,布倫肖不同意,作為黑暗勢力最強者之一的偃師,只要他愿意,哪怕昆侖十二戰(zhàn)隊都得給他一個面子。唯一擺脫他的辦法是,讓他客觀上無法控制布倫肖成為他的人偶。
“你讓瑪麗肖把你變成了她的人偶?”
梁左聽到真實情況依舊吃了一驚。外面道聽途說,講的是瑪麗肖是一個瘋女人,連自己弟弟也不放過,沒想具體會有那么多波折。
“不那樣做,哪怕我離開了蓬萊和昆侖,他也不會放過我的。”
說起偃師的名字布倫肖依舊十分慎重。
“你是怎么偷渡到地球來的?”
韓靖問起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這涉及到人偶師的一項技術(shù),你們還是別想了。而且昆侖肯定已經(jīng)修復(fù)了相關(guān)漏洞,它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還能夠不斷完善自己。”
梁左深以為然。他還記得那兩次昆侖所說的升級,應(yīng)該是檢測到某種必須修復(fù)的規(guī)則障礙,而后連智能助手連通的購買系統(tǒng)都變了一個樣子,更加便捷了。
“來到這里之后,由于這幅身體并不是本地生物,所以我會不斷虛弱……再過十年估計我就徹底死亡了。”
布倫肖沒有一點悲傷,反而是帶著一種解脫:“來到這里我本以為自己無法適應(yīng)這么野蠻的生活……沒想到,很快我就喜歡上了。沒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也沒有太多需要收集的資源,只需要讓自己吃飽,休息好,每一天就能夠過得好好的。早上看看太陽,心情好了就飛去看海……”
“你不過是逃避罷了。”
韓靖的話依舊不留情面:“如果你只是一只普通鳥兒,你根本不會覺得過得好。因為你要面對太多的敵人,吃不到食物。只是因為你在這里足夠強,沒有什么能夠具體威脅到你,你才會覺得生活不錯。”
“沒錯。”
布倫肖坦然承認:“有的人想要成為英雄,去改造未來改變時勢,可大多數(shù)人終究是不成的……為什么不能逃避?并不是責(zé)任越大就會越強,而是你足夠強,所以你才會選擇承擔責(zé)任。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現(xiàn)在一只普通鳥兒……”
目睹著布倫肖飛走,梁左心里有些感觸。
這是練氣士失敗的一個例子,原本的天才遭遇了巨大危機不得不落得黯然過完殘生。
“對了。之前那兩個人好菜啊。”
梁左想起前頭遇到的倆人,完全是依靠各種道具,沒有道具他們就什么也不是。昆侖世界中幾個月一路走來,梁左從來沒有遇到過這么弱的人,還放狠話……讓他想起了地球上曾經(jīng)的小學(xué)生打架。
“應(yīng)該是昆侖世界中長大的,那兩個。有足夠的資源,危險經(jīng)歷太少了,說不定是第一次來試煉吧。”
韓靖說著:“并不是每個人都那么強的。大多數(shù)都是籍籍無名,或者很普通的練氣士。之所以你感覺遇到的每一個對手都很難匹敵,是因為你的層次已經(jīng)和以前不同了……恭喜你,不再是弱雞。”
“幸福來得如此突然。”
梁左渾身輕飄飄的。
韓靖心說我這是在夸你嗎?
與此同時,在昆侖世界某個房間里,兩個年輕人正在對一個中年人哭訴。
“舅舅!他打我們,我報你的名字,他還說你是垃圾……你一定要幫我們討回公道。”
另一個人也說:“是啊,表舅,那個人可囂張了!說什么玉京山不過是一群狗仗人勢的家伙,一個打十個……”
“閉嘴!”
被稱作舅舅的中年人猛地一喝,讓倆人噤若寒蟬。
“技不如人就不要回來告狀。那倆人身份我已經(jīng)查到了,黑暗勢力五指戒中的銀戒和青戒,你們還有話說?”
一聽到是黑暗勢力,倆人立刻乖乖閉嘴了。
作為昆侖世界的原住民,黑暗勢力在他們眼中就是黑社會,無惡不作,據(jù)說只要在外面實體世界或者昆侖無法監(jiān)管到的地方他們最擅長殺人越貨,好多瘋子甚至是以殺人為樂。
倆人心中原本不滿煙消云散,繼而是慶幸與驕傲。原來是輸給了黑暗勢力中有名號的家伙,我們竟然還和對方打了個平手,這簡直是以后吹噓的資本!
看著兩兄弟眼中神采,這個長輩怎么會不知道他們所想。
“都給我滾回去!”
擺擺手,他眼不見為凈。
畢竟是倆小子人生第一次實地試煉,他也不好訓(xùn)斥太狠。他還在內(nèi)心多謝教訓(xùn)這兩個天真小子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