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雙手自下向上生出一股強大魔力, 帶著刺眼的雷電,周圍石屑橫飛,氣浪翻滾。
金色的氣流纏著凌峯劍, 仿若游龍飛升, 在空中盤旋騰起, 蒼泠手中劍一橫, 在海月攻擊來的時候穩穩接住。
拂夕凝眉望見城乾作勢要逃, 飛身過去擋住他的去路。
“讓開!”城乾魔術已在手中幻出。
拂夕手持青綾,凌空擊打過去,厲聲道:“因為你神魔兩邊正在開戰, 你不準備過去露個面么?”
城乾面色慍怒,對拂夕使出術法, 拂夕向后避開, 隨即施展冰靈咒, 將他的術式凍結破碎。
轟隆一聲,蒼泠和海月相互抗衡的氣流沖破石墻, 地動山搖,這尊挪動的雕像眼看就要倒塌,拂夕順著城乾的招式,飛出禁河。
城乾擺脫拂夕的糾纏,遁跡而去, 拂夕見勢, 喚來白鵺追上。
禁河被石塊土屑掩埋, 蒼泠與海月兩人以術法相互抵抗之勢從里面飛出。僵持良久, 海月忽而收了術式, 蒼泠雙目一睜,飛身過去接住中招的海月。
鮮血從她的嘴角流下, 海月望著蒼泠,嘴角露出凄厲的笑。
“我固執地想證明你是否還對我有一絲感情上的留念,我以為你會像以前一樣即使比我強也會收勢讓我贏得一戰。泠哥哥,這是我最后一次這么叫你!”海月雙目驀地赤紅,滿眼都是憤怒和殺氣,她一招魔術擊開蒼泠,聲音如鬼魅毫無情感:“以后再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哈哈哈哈……”海月將憤怒化作紅艷艷的烈火,燃燒后只剩一縷幽怨的青煙。
白鵺攔下城乾,拂夕舉劍凌空一躍,施展鳳翔術刺向城乾,城乾接招,正欲動用術法攻擊拂夕,有人在他們之間將那相互抗衡的法力分開。
城乾突然抱頭痛苦嘶鳴,熄魄瞅他一眼,揚了揚桀驁的下頜,伸出左掌在他頭頂輸送魔氣。
“你還有利用的價值,死對你來說便宜得要死。”熄魄冷哼一聲,轉頭對拂夕道,“神魔那邊正打水深火熱,你就別去湊熱鬧了。”
“這就是你要看到的?”拂夕凝眉道,“就算魔界有魔皇統領,但以你們現在的實力根本斗不過天神……”
拂夕頓了頓,忽而不容置信地看著他,“你這回針對的是蒙蘗對不對?”
“笨女人終于聰明了一回。”熄魄笑得邪氣,他抓住城乾,走前道了句,“天下王者本來就是能者居之,我主導的魔、鬼、妖三界將會占領世間每個角落,天神族遲早是我熄魄腳下亡魂。”
拂夕眉頭緊鎖,轉身來到神魔交戰的東荒末河,由城閣率領了百萬神兵幾乎堵住了魔界能夠通往外邊的各個界口。
神兵與魔軍之間狂風肆虐,毒氣漫天,風魔、逸遙等魔將正在施法抵抗外敵。
然而眾魔將使出渾身解數,依然有幾位神力較強的天神沖了進來,其中就有玄麟神尊城閣。
一把帶著神力的巨劍刺向城閣,城閣眼底閃過蔑視的光,在手中立即幻出強而龐大的神力沖破劍勢,隨即殺向蒙蘗。
蒙蘗凌空而立,黑袍在空中獵獵作響,他握緊青絕劍,與城閣的靈壑劍在空中交錯擊打。
兩人大戰兩百回合,二人皆有中招,忽而只見蒙蘗劍柄脫手,面露苦色。
城閣蔑視一笑,趁勢再次出擊,將蒙蘗擒在手中。
城閣抓住蒙蘗,對所有魔人道:“你們的皇在本尊手里,還不放了我乾兒!”
蒙蘗唇色泛白,舊病復發,艱難地使用念力,卻被城閣發現,一掌擊碎他的左右臂,蒙蘗咬牙忍住,青絕劍轉瞬已至城閣面前,極大的神力逼得城閣后退。
有人在他身后驀地遁出,蒙蘗見是拂夕,略吃一驚,心下卻也莫名地有些欣喜。
拂夕在城閣背后襲擊,被城閣轉身以神力反擊出去,不過這片刻的分神足夠讓蒙蘗從他手里逃了出去。
城閣鄙夷地看向護在蒙蘗身前的拂夕,語氣冷漠:“真是本性難移,本尊看你是要步你父親的后塵了!”
“難道這種不辨事理胡亂咬人的行為就是你們天神的作風?嘖嘖,真讓人大開眼界。”
“閉嘴!小狼妖,你今日若是執意要維護這個魔人,本尊必定誰的掩面也不顧,非先殺了你不可!”城閣說的字字清晰。
拂夕用法力把舊疾復發的蒙蘗送到一邊休息,然后和城閣開戰,修為差距較大,拂夕每每被城閣打到吐血。
“城閣,你要我說多少遍,城乾是在熄魄那里,和蒙蘗無關!你這么執著是早就想殺了我吧!呵呵!”拂夕一面恢復元氣一面沉聲道,“你作為神尊和城乾的父親,我不信你一早沒有察覺,城乾他早就近魔了,若不是有那個心思怎會那么輕易落入熄魄手中。啊——”
城閣以念力攻擊拂夕,拂夕艱難地抵抗他的念力,卻還是中招受傷,城閣蔑視地冷哼,持起長劍,這一神術至少用了他八成神力,正當拂夕捂住胸口眼看自己要死在城閣劍下之時,有一人在他身前接住了城閣的神力。
蒙蘗面色蒼白無力,承受城閣神力之時原本就被舊疾折磨得所剩不多的魔力頓時快速消散。
一道紫光猛地迸出,蒙蘗以魔術擊開城閣的神力,轉身將拂夕護在懷里,又在她身上施了咒術,城閣狠狠劈下的神力全部落在蒙蘗身上,蒙蘗在拂夕肩上埋下頭,聲音微弱:“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之后的話似乎都化作了細細弱弱的呼氣聲,最后靜默無聲。
拂夕眼眶驀地泛紅,眼底有溫熱的水霧。
“蒙蘗……”
闖進魔界的天神與蒙蘗手下的魔將打了起來,結口防線愈見松懈,魔界內逐漸出現更多神兵神將。
“喲,神尊這是連一個女人也不放過?”鬼魅的聲音在戰火中響起,城閣目色不善地看過去,只見硝煙之間有一紅袍人,他手中抓著的正是他的小兒城乾。
城乾此時唇色蒼白,面色烏黑,脖子上的魔印閃爍不定,城閣一氣之下將拂夕抓入手中,壓在拂夕天靈蓋的手驀地一用力,拂夕汗珠直流,表情痛苦。
“城閣,咱們做個交易如何?”熄魄自信張狂的眼神掃一眼四周,繼續道,“你帶著你的人離開,我就放了你的兒子。”
看著城乾的模樣顯然之前受了不少苦頭,城閣咬牙惡狠狠地道:“哼,你們魔人十惡不赦,今日本尊非殺光你們不可!”
“嘖嘖,說話之前也不掂量掂量。”熄魄打一個響指,在場除了他自己以為的所有人紛紛露出難看的表情,修為弱的直接倒地不起,強一些的也失去了大半法力,就連天神中神力最高強的城閣,身子忽而也微微顫抖了兩下。
“我的毒術滋味如何?”熄魄向城閣靠近,“能讓你中毒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可你剛才為了你兒子大動肝火,亂了神智。你說,現在可還有把握殺光我們帶走你兒子么?”
城閣收回抑制拂夕的手,舉劍殺向熄魄,熄魄一手抵擋城閣的神力,一手舉起城乾,城乾慘叫幾聲,叫聲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看來你是不想要你最后這個兒子了!”熄魄狠話一出,城閣收回神力。
鎮北將軍上前對城閣道:“神尊,有大批妖鬼正朝這邊趕來,再打下去只怕會一觸即發挑起六界戰亂。”
城閣深知就算此刻恩怨再深也不能將天下蒼生無故卷入戰爭,他收起靈壑劍,帶領眾將退出魔界。
熄魄施展法力補全結口,城閣在界外等待不過須臾,便見城乾被送了出來。
城閣查看他的傷勢,濃眉一擰,神色復雜。
待魔界內戰事平息,熄魄來至拂夕面前,看著她抱起蒙蘗,眼里有晶瑩的光閃過。他忽而大笑幾聲后眸色暗沉對眾魔將道:“你們的皇離死亡也不遠了,現在天神對魔族虎視眈眈,總該有個人代替他統領魔界,防御外敵!”
眾將中有不服的,站出來挑釁道:“你想做魔皇就直說,但你別忘了,魔界的規矩是只有擁有五色石的魔才有資格稱皇,你有嗎?沒有就別……”話未說完熄魄的魔術已至,那魔將只眨眼不到的功夫已化煙消散。
逸遙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熄魄,心道:他的魔力絕不在皇之下,難道他也修過《至尊魔典》上的魔術?可是前皇為什么要培養出這么厲害的魔人對抗自己的兒子?
“有誰不服就一塊兒站出來,一個一個解決真是費工夫!”熄魄轉動著腕上手環,含笑的聲音鬼魅陰邪。
風魔突然站出來,不過他并不是為了反對熄魄。
“這回能逼退天神的軍隊都是熄魄大人的功勞,相比來看,蒙蘗這么容易就被天神打倒,他到底哪有資格做我們的皇!”說吧轉瞬來至拂夕面前,將她擊倒后,搶來蒙蘗冰冷好似死尸的靈體,用魔力將他隱藏的五色石吸出。
拂夕手持青綾,拼盡最后一絲靈力欲從風魔手中奪回蒙蘗。
風魔鄙夷地看她一眼,在蒙蘗冰冷的靈體上重重一擊后砸向拂夕,拂夕接住蒙蘗,喚來白鵺,乘上飛去。
熄魄手中掌控五色石,他冷冷瞥一眼正在遠去的雪白大鳥,目光寒冽沉寂。
白鵺飛到冰扎仙島,拂夕在仙島了找過之后不見老君,心下不禁擔心起來。
“姐姐。”
拂夕站頭看去,是沙華。沙華上次被熄魄斷了根莖,重傷在身,后來由老君救治,總算撿回命來,但也因幾度重傷,即便每每被治愈,靈體卻早已不堪重負,隱患頗多。
此刻沙華若隱若現地站在拂夕面前,蒼白消瘦的面容將那雙原本圓而明亮的眼睛襯得特別無力,沙華靜靜地指著一個方向,對拂夕道:“姐姐,空梵帶著老君和小茴姐姐朝那邊方向去了。”
拂夕抱起沙華回到白鵺身上,白鵺展開潔白羽翼,劃破灰藍的大海后飛向厚厚的云層。
天色昏暗,漫天迷霧,前面的路猶如這天色一樣,充滿了太多茫然未知。
白鵺在苒葫仙山著落,空梵好似知道她會來一樣早早在此候她。
“娘子,許久不見,你又憔悴了呢。”空梵露齒笑道。
拂夕推開他湊近的腦袋,問道:“老君和小茴可是在你這里?”
“是。”
“老君之前中了熄魄的毒術,現在他人如何?”
“活著。”
“那就好。”拂夕大步朝里邊走去。
在汕頭盤膝打坐的老君知道拂夕來了,轉瞬來至她面前,問道:“魔界出事了?夢兒呢?”
拂夕轉身走進屋內,在床榻上幻出蒙蘗冰冷的靈體,老君查看一番,捋了捋胡須道:“他不只中了城閣的神力,之前定還中了猊的蠱術,你把那天的情形和我說說。”
拂夕道完后,老君的眸色更加深沉凝重,他道:“根據當時夢兒與城閣交手的情況,夢兒并沒有使出《至尊魔典》珩揚歧瀝這一魔術,既然沒用這招又怎么會舊病復發?”老君說著又查看了一番蒙蘗的靈氣,隨即將蒙蘗以盤膝的姿勢坐下,老君坐在他身后,從他身上三個地方輸送真氣。
拂夕退出了這間房后來到另一間比較簡約的房內,小茴躺在中央石床上,模樣安謐好似沉睡的公主。
拂夕輕輕撫過她的額發,喃喃:“當我看著影安、海月、城乾相繼入魔,我也有過一兩次的猶豫,也許成魔對我來說真的是解脫?
“是不是魔神真的快要現世了,這段時日我竟經常想起他,想起他對我說的那些話。小茴你知不知道,要救你,我必須要找到魔神,只有他知道通往神獸族的門現在被隱藏在什么地方。”
可是,魔神一旦出現,蒼生免不了一場生死厄運,到時候你連同這天下人可能都逃不過魔神的擺弄。”
“如果不想魔神重現,你現在就可以去殺了他!”空梵不知何時已在房內出現,他靜靜地看著拂夕道。
拂夕微微側目,什么也沒說。
“什么天下蒼生,如今更多的是你根本不舍得讓他死吧。”空梵冷清的聲音仿若魔音一般在拂夕耳邊回蕩。
“他救了我,我理應還他。”拂夕平平道。
“是么?看來你把自己的命一直看得比天下蒼生重要。”語氣里略帶調侃。
拂夕看向空梵,問道:“老君是你救的?”
“我看你臉上寫著一堆問題,”空梵湊近拂夕的臉,“老君的毒我自是救不了的,之所以把他帶到這里來也是他的意思。”
苒葫仙山倒是個可以暫時避開熄魄的好地方,老君來這里肯定有他的想法,只是既然空梵救不了老君,那老君身上的毒……
“老君不愧是醫神,那么強的毒性在他體內作祟也能抑制,雖然現在看上去似乎并沒有那么差,但老君也說了,他暫時沒有辦法治愈他體內的毒。”琥珀色的瞳孔里浮上淡淡的陰霾。
兩人同時默了默,拂夕忽而對空梵道:“既然走到這一步,我想有些事不用再隱瞞了吧。”
空梵面色滯了滯,又笑起來道:“不知娘子想聽什么?”
“為什么接近我?神珠?如果你想要的話,你其實有很多機會可以從我身上搶走,但你從來沒有這么做過。”
“增長修為?保命?還是為了滿足無趣的虛榮心?沒有一個是我需要的,神珠于我來說,不過是普通的寶物。”
“你這么一說,我對你為何接近我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拂夕微微挑眉。
“怎么你就沒想過我可能是真的在幫你呢。“空梵含笑道。
“不如我來猜一猜,那天我們去鹿冢為曉卉借緣,不知道你從中做了什么手腳使得鹿冢瞬間崩塌毀滅,新鹿冢迅速取而代之。你一定知道任何新冢的出現都會引起神獸族長老的關注,對吧,領袖的繼承人?
后來熄魄要去殺虎妖,你也來了,你是來為了監測事情是否朝著你的計劃進行,我和熄魄聯手殺了虎妖,這事也一定驚動了神獸長老,也直接導致了新鹿冢的消失。在那之后我一直沒等來天劫,雖然蹊蹺,但也算是件幸事。當然,那天還要感謝你救了我。”
空梵笑了笑,這個笑容卻隱約有些牽強。“這么會猜,繼續。”
“楓枝說過,你也曾是心思純然之人,與你相處這段時日,雖然你總帶著面具面對我,但我覺得楓枝說得應該也有幾分理據,神珠于你來說并不稀罕,你要的不過是一個家。”
空梵身形一晃,瞳孔緊鎖的雙目略顯震驚地看向拂夕。
“既然只有魔神知道通往神獸族的那道門藏匿之處,想歸家的你自然不會放過任何能回家的機會。你為了讓魔神重現世間,犧牲小茴讓我與你徹底站在同一陣線。就算魔神現世了又如何,他那樣一個狡詐卑鄙的魔人又怎會輕易告訴你那道門的位置。”
“你是什么時候對我有這些猜測的?”空梵眸色暗了暗,平平道。
“知道你是神獸族領袖的繼承人之后。”
“你現在可還相信我曾經與你說過的任何話?”
“一半一半,不是任何話都信,也不是任何話都不信。”
“關于如何阻止魔神現世呢?”
拂夕雙目微微發怔。
“放心吧,這個確實是我在開天書上看到的,只不過我不曾告訴過你,第三顆神珠你幾乎不可能找得到,因為,它在一個你根本想不到的人手中,那個人你斗不過。”
語罷空梵轉身出了房間,空蕩沉寂的房里拂夕認真揣摩著空梵的話,忽而只見她眸光閃出銳利的光,她伸出手指算了算,離汰燾魔石破空的日子只有不到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