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幕幕纏繞心頭，她被他牽著，走在回宮的路上。一襲白衣讓她顯得頗有幾分仙韻。她忽然停住腳步，不再往前走了。

他回過頭，也知道她是怎么了。但卻不挑破。

她猶豫了一會兒，輕輕開口：“我……想去找夷吾。”

他皺眉道：“你去，不管任何用。”

她抬起頭，有幾分哀求的神色：“我要去，不能看著他們倆就這么……”

他沉下臉了，有幾分可怕：“寡人說，不許去。”

她甩開他的手，無比堅定的說：“我要去。”

他上前一步想拉住她的手，卻看到她身形已經飄出五米之外，眼神有幾分歉疚：“對不起。我真的很想去。”

他提高了聲音：“寡人說你不許去！”

她還在猶豫，但終究是轉過身：“我會早點回來的。”

他再想說什么，卻看到她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她的鬼力雖然是禁錮住，但是這身法還是無法禁錮的。她要是逃，沒人捉的住。他有些生氣了，一揮袖，獨自走向幽蘭宮。

她站在王宮門口，堂而皇之的走了進去。夷吾正站在花園邊，看到她的身影渾身一震，但又很快恢復了正常。他知道，她會來的。她站在他身邊，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夷吾微笑：“我等你呢。”

“等我？”她望著他，有些疑惑。

他望著面前的花，輕聲道：“師倩。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她一愣，著急道：“是。我是不明白，你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啊！”

他微微垂著頭，“師倩。我和重耳，注定只能有一人登上王位。”

她生氣地說：“你已經得到王位了為何還對他趕盡殺絕？！”

“我是晉王！我若不對他趕盡殺絕，我遲早會被他拉下馬！”他雙眼睜的大大的，那里面夾雜著一絲恐懼、一絲怒氣。

她聲音軟了下來，輕聲道：“你忘了嗎。夷吾哥哥。你忘記當初我們四人在靈堂下許下的承諾了嗎。”

他閉上眼睛，啞聲道：“師倩。你怎會不明白。從申生死的那一刻。一切都變了。”

她眼中隱隱有淚水淤積，一點一點，終究是沖出了眼眶。“夷吾哥哥。你怎么會……變成今天這樣。”

夷吾睜眼望向她：“我們出生于王族。這就是宿命，如果重耳是我，他會做的更絕。”

她不斷后退：“我不想再回來了。哥哥，你們怎么會變成這樣。”

夷吾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師倩。我知道一個關于驪姬的秘密，這個秘密，和秦穆公有關。但是我與他約定，不能說出來。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離他遠一點。”

她皺了皺眉，道：“到底是什么秘密。”

他搖了搖頭說：“我不能再多說。師倩，不要忘記你的身份。你不只是秦王的夫人。記住了。”

她緩緩點頭，轉身離開了她曾經的家，她如何忘記，多年前的秦宮里，蕩漾著四個人的笑聲，她如何能忘記，四個人當初信誓旦旦的約定。她忽然覺得好冷好冷，天氣再冷，都不如人的心冷。

她走進里克府中，里克坐在椅子上，坦然自若，沒有一絲掙扎。

她有些無奈，輕聲喚道：“里克。”

里克抬起頭，望向她，微笑：“公主。”

她歉疚地說：“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他搖了搖頭：“臣已經將臣能做的，都做了。晉國朝政回歸正道，臣也就放心了。”

她神色哀傷，“可是……夷吾要你死啊。”

他微笑：“死又何妨，他是怕我，怕我會害死他，就像害死奚齊、卓子一樣。”

她搖頭：“他們都是我殺的。與你何干。”

他輕聲一笑：“我里克人生中就干過這兩件輝煌的事。公主還要與我搶。”

她望著他，沉默不語。

“公主。君上已經派出刺客，我知道您的身法異于常人，只有您，才能趕到保護重耳公子。”

她睜大了眼睛：“他竟然……”

他點了點頭，說：“里克是晉國霸業的奠基人，死有何懼。但是重耳公子必定是霸主，請你保護他。事不宜遲，公主快些去吧，再晚一些，一切就都完了。”

她點點頭，臨走之前，回頭望了他一眼，他面容安詳，沒有抱怨、沒有不服，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身邊曾經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又在一個個的消失。她該怎么辦，她究竟該怎么辦！！

等她趕到的時候重耳正匆匆忙忙的上馬車，他看到她，大聲喊道：“師倩！你快走，不用管我。”

她看向馬車后面，一個黑色的馬車正向他們奔來。她回頭大喊：“哥哥。快走。”

重耳望向她，不知為何有幾分辛酸，霧氣在眼前彌漫，身邊的狐偃道：“公子。快走吧。”

他點點頭，望著師倩的背影，輕輕嘆息“都是哥哥無能。”

師倩拔出腰間的匕首，輕巧的躍上馬車，速度極快，割破馬車夫的喉嚨，鮮血濺到了她的臉上、白衣上，格外耀眼。她使出全身力氣暫時沖破縛鬼的束縛，一團幽冥火種在馬車上點燃，她跳下馬車，聽到身后如同火球的馬車上傳來陣陣慘叫，縛鬼的力量反噬，讓她的心臟劇痛無比。一陣一陣的疼痛。望著重耳的馬車越跑越遠，她只得暗暗祈禱。

抬頭，望向已經布滿晚霞的天空，過去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她卻依稀記得，夷吾捉弄申生，她總會一臉哀怨的望向看好事的重耳，重耳便會了然一般，捉弄夷吾。那時秦宮最美的聲音，就是四個人的笑聲，猶如天籟。她記得秦國最美的風景，是站在城墻上，望著晚霞漫步的天空，幾個人坐在城墻上，擺著幾壺好酒，申生酒量極小，兩杯就不醒人世了。反倒是她和兩位哥哥一直喝道夜幕。那時夷吾總是笑她，美人的外表，男人的心。她還記得，幾個人會共同承擔所有不幸，互相扶持，聽過最難熬的階段，而如今那段日子早就掩埋在幾個人的心中，再也無人提起。淚水緩緩從臉頰落下，她跌坐在地上，那樣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那時候的人，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