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姐弟二人來到靈堂之前,看到已經先行跪在靈堂的重耳、夷吾,不覺失笑。心情也豁然了許多。
四人跪在靈堂前,心意相通。
“看來。驪姬要有所行動了。”重耳輕聲道。
“到時候咱們四人,在能像今天一樣聚在一起的時候,遍不多了。”夷吾面露哀傷。
申生道:“她要的只是太子。應該不會對兩位哥哥怎樣。”
重耳搖搖頭“申生。你錯了。她知道咱們四人素來親近,她會先對我們下手,離散你的勢力。”
“兩位哥哥。申生。師倩有一事相求。”她面色平靜。
夷吾望向她:“師倩。我與兄長都最疼你們兩人,不要說求,有事就說。我們一定照辦。”
她微笑道:“師倩不要哥哥們出生入死。我只要兩位哥哥平平安安。無論遇到何事,切莫沖動,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重耳、夷吾、申生對視一眼,紛紛點頭“好。今日我們就在列祖列宗面前起誓。無論遇到何事,我們四人都要好好活下去,有生之年,再回到靈堂,兌現我們的諾言。”
四人相視而笑。他們的眼神無比堅定,即使身后,是無盡的黑暗,但是只要他們還好好的活著,就一定能等到黎明。
他們不會忘記。這一日,他們有個約定。
冬日。晉獻公新作二軍,自己帶領上軍。申生帶領二軍。出兵討伐狄、霍、魏國。
申生一襲鎧甲,稚嫩的面容從臉上褪去,幾經波折,洗盡鉛華,他成熟了許多。她站在他面前,替他整理衣冠,申生的個頭,竟要比她還高出一頭。她也變了,十足的一個傾城美人,世上再無第二人能與她相比。申生望著她,說:“姐姐。好好照顧自己。”
“不要每次都搶我的話!”她嬌嗔的望著他。
申生不好意思的一笑,
她抬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頰:“申生長大了······”
他抬手輕輕覆在她的手上,對她說“姐姐放心。申生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記住姐姐的話。風頭必須出,但絕不能搶了父王的風頭,懂嗎?”
“嗯。我記住了。我······我走了。”
她點點頭,望著他的背影,身形一晃,便出現在城墻之上。望著他騎在馬上的背影,她有些感慨,時間過得真快。
申生在外出征,她有些擔心,卻一直收不到戰報,只得一人出宮散心。一人走在街上,漫無目的的游蕩,忽然一抹水藍色從眼前蕩過,她一怔,四下張望,發現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沒有那張熟悉的臉孔。她苦笑,一個虞國大夫,又怎么能到晉國來呢。
她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聽到有人在叫她“月姬。”
她自嘲的笑了,幻聽······一定是幻聽。
她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往前走,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了鬧市區。一個人在僻靜的小道行走,絲毫沒有留意到身邊霧氣漸濃。當她察覺到不對勁時,已被鬼影包圍。
為首的是一個黑衣女子,她單膝跪地“王。”
她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只見她身邊的鬼影也都單膝跪下。“你你你······叫我么?”
她抬起頭:“您不要驚訝。您就是我們的王。不過您步入輪回,已沒有記憶。”
她嘆息,這樣一來,她果然是妖魔······
因為習慣了別人異樣的目光,所以她對這種境遇并不訝異。反而覺得這幾個人······不,是鬼,很親近。“這樣啊。那······我要是有什么事,你也會幫我嘍?”
“只要您吩咐。我們萬死不辭。”
“好吧······可是我現在沒什么事。你們······先退下吧。”
幾個鬼影倏然消失。霧氣漸漸消散,她又幻聽了“月姬!”
呃?這次還伴著腳步聲。四周的霧氣雖然消散,但也是看不到什么東西的那種。只能看到一個藍色的身影緩緩靠近,等完全看清晰了,她卻感覺比剛剛見鬼還可怕。站在眼前高出一頭都多的男子不正是百里奚?只是他成熟了許多,可是書生氣息還是很濃郁。她也不知怎么了,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跑!
她轉身就跑,她也不知道在跑什么,只是她不想面對他,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們已經是敵人了。
這一跑到還真跑出了茫茫的霧氣。眼前豁然開朗,跑到了一個僻靜的小巷。她也不著急了,漫步在七橫八豎的小巷里。可事實證明,不跑,是不行的······一個淡藍色的衣角又出現在她眼前,她不禁暗自磨牙,何必呢······何必呢。何必再苦苦糾纏那。她轉身又要跑,可是他卻拉住她的手。她不知道是羞還是怒,沖他大吼:“哪來的賊人!你放開我!”她跑出幾步,驀然回頭,望見他眼中的一絲失落,心一橫,整個人影消失在原地。他望著空蕩蕩的巷子,握緊雙拳,一個小侍衛跑了過來“百百百百······百里大人······您怎么跑那么快啊。”
他擰緊眉頭,跟他說:“我晚些回客棧,你先回去吧。”
還沒等他回答,百里奚就又向前方跑去。
她身影從新出現,她四下張望,確定無人,才放慢腳步。剛邁出一步,她忽然覺得心臟被什么刺穿,疼痛無比,她大口喘息著,扶著墻緩緩蹲下。百里奚及時趕到,朝她跑過去,輕聲呼喚:“月姬。你怎么了?!”
她剛想開口,卻不料吐出一口鮮血。他嚇得臉都白了,“月姬!怎么會這樣?是不是剛剛那團霧氣······”
她緩緩抬頭,看向他,眼神冰冷“百里大人。收起你的博愛之心。”
她咬住嘴唇,不讓他看到她眼中亮閃閃的淚光。
他握住她的手,淡淡藍色的光芒從她的指間一直蔓延到她的心臟,疼痛感似乎消失了,她抽回自己的手,一滴淚水順著她眼角滑落。他微微皺眉,用手指輕輕擦去她的淚滴,她不斷地搖頭,握住他的手,聲音軟了下來:“井伯。別再來找我。”
他眼中滿是哀傷。
卻聽見她一字一句的說:“求求你。別再來找我。現在形勢非常,我走的每一步或許都是陷阱。別再來找我。我不想······不想再看到你。”
她轉身離開,這一次,他沒有去追。或許這就夠了,他只想聽聽她的聲音,哪怕他聽到的是一句,我不想再看到你。悲傷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拍打在他的心上,風吹起他水藍色的衣衫,仿佛要融入天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