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禮親王夏燁涵, 我雖生在京城但卻長在瀘州。瀘州,對我而言,真的可以說是我一生之中最最重要的地方了, 因為我與我這一生最愛的女子就是相遇在這片土地之上, 而我自己也將長眠于這片土地之中。
凌落, 這個名字我似乎從來不曾念全過。然而在我的心底, 卻是呼喊了千萬遍。
初見她只是一個不太起眼的小丫頭, 雖然有一股子靈氣,卻算不得有多出色。只是,卻不知為何, 就只是這樣隨意的一瞥,卻讓我對她上了心, 從此便除卻巫山非云。
我同她的哥哥凌易交好, 便時常出入她家, 后來凌易做了我的伴讀之后,我便更算的上是她家的常客了。她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 卻從不刻意的靠近我,而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猜不透的神秘氣質卻一直吸引著我不斷地想要靠近。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她最終都做了別人的新娘。
我一直都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讓她離我而去。老易一直說是因為當年英姐兒對我投懷送抱產生的誤會,可是我卻覺得不是。她雖然承認說喜歡我, 可我卻從未覺得她有真正的接納過我。從我表白到英姐兒事件, 她一直都在下意識的逃避我, 他們說是她害羞, 可我卻覺得是她內心對我的感情的排斥。
后來, 父王為我定下了兵部侍郎的千金,在我的努力下只是納為了側妃, 因為只有她才有資格做我的正妃。可是,可是,她卻在我納妃的半年之后成了他人的妻。她成親的那晚,我喝了個爛醉,一個人策馬奔回瀘州,那個我和她相識的地方。因為只有在那兒,我才能忘記她成親那日著人送來的拒絕與我遠走高飛的小紙條: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只十個字卻猶如一把淬滿寒毒的利劍插入我的胸口,讓我痛不欲生。
我知道,我與她再沒可能了。
所以,我只有默默的在一旁看著她笑、看著她哭、看著她和晨涵夫妻恩愛子孫滿堂。都說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可是為何,從她嫁人到生子再到她半百之時我離開京城。最后到我如今的快要行將柩木,我都沒法將她忘懷。她就如同那深深刻在石頭上的印記,在我的心中擦不掉抹不開。
或許凌易真的說對了,我之所以最后會丟了落落是因為我不及晨涵的那般執著。這幾十年來,我時常想如若當年我冒著被所有權貴子弟排斥、被凌家兄弟痛打一頓的壓力去見到落落,去向她認個錯,說清當年她所見到的只是英姐兒撲向我而我尚來不及推開的意外,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時常午夜夢回之時,我都會看到落落和晨涵帶著他們的三個小兒女在林家別院嘻戲的場景,看到那幾個孩子甜甜的笑著,用那軟糯的聲音叫晨涵“爹爹”,然后一家五口其樂融融的模樣。如若,落落是我的妻,那幾個孩子的爹爹便會是我而不會是晨涵了。
我雖也有幾個孽子,但他們不是見了我就哆哆嗦嗦、就是成天吊兒郎當,沒有一個人能有林家幾個孩子那般孝順乖巧、惹人喜愛。而府里頭的那些女人也只是畏我、敬我或者依賴于我,也從不會像落落對晨涵那樣流露出真正夫妻間才有的默契和溫暖。
或許正是這種別人給不了的溫暖,才讓我這么些年來從沒忘記過她,甚至到如今,她仍舊是那唯一牽繞我夢境的女人。
昨天,瀘州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我坐在窗前,遠遠的好像就看見那年她初上王府來做客的情景。當年的她是那般的靈動、那般的美麗,就恰似一只在冬日里緩緩起舞的蝴蝶,讓我不住的驚艷沉醉。只是落落,為何我一回神,你便要消失在我眼前?
現在府里頭的那些人都在偷偷傳,說我快要不行了。隨他們去吧,我活著也沒什么意思了。我聽說,落落和晨涵夫妻二人在秋天的時候也相擁著離開了人間,直至入殮也未曾分開。是啊,活了這八十來歲本就已是高壽,還有什么不舍的呢?況且,如今我孤獨一人還不如死了,興許在地下還能再見落落一面。
我最近總是在讀那些憂愁的詞句,直至讀到菖蒲的那首詞“昨夜小寐,忽疑君到,卻是琉璃火,未央天”我便再讀不動了,每每口里含著這句話,總會想哭,然卻舍不得丟棄。
落落,你可知,王府的燈火中從來都沒有你的影子,天地之大,上哪兒我才能再見到你?也不知是為何,最近總會晃眼將別的人或物當做是你,在一陣驚喜之后便是濃濃的失望。也許真的是我太累了,思君使人老,歲月忽已晚啊!在歲月的蹉跎中,我與你終究不能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