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落尚未出安沁居大門, 夏燁涵拜訪凌家的消息就已經傳到了凌落的耳中。凌落和錦哥兒都瞠目結舌,這世子不是病著么?
兩人怔愣了一會子,便急急的奔向正廳。果不然見到易哥兒身邊的夏燁涵蒼白著一張俊容坐在那兒同王氏說著話:“其實本該早來的, 無奈前幾日病的下不了床, 所以才拖到了今日?!?
在王氏的心中, 早把夏燁涵當做子侄在看待, 今見他如此模樣, 便慈愛的道:“真是傻孩子,這乞巧的蛋和柴火家里又不是沒有,何苦你還帶著病巴巴兒的跑了來?真是怎么好生生的就病了?”她一邊說著一邊觀察夏燁涵的臉色:“瞧瞧, 這臉色蒼白的!真是可憐見兒!”
凌落和錦哥兒踏進門,朝王氏行了禮便徑自找了位置坐下。錦哥兒朝易哥兒和夏燁涵招呼了一聲, 便垂首不語。易哥兒和夏燁涵則深深地看著凌落, 而凌落卻渾然未覺, 只緩緩的喝著茶,眼簾低垂。
王氏見幾個小兒女面色各異, 似是有話要講,便極和藹的道:“你們都去易哥兒院子里玩去吧,我乏了?!?
幾個人送走王氏,便緩緩的朝易哥兒居住的慎言樓走去。夏燁涵因著生病的緣故一路上都坐在轎子里,被人抬著。凌家兄妹則走在轎子后頭說著話。
“他怎么來了?不是病著嗎?”凌落好奇的問道。
“你沒見給咱家送乞巧的東西來了嘛!”易哥兒欲蓋彌彰, 扯著嘴笑。
錦哥兒素來聰明, 早從易哥兒的神色中看出了些小九九, 只笑道:“送東西?何必親來, 打發了下人來也是一樣的。怕只怕, 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易哥兒有些懊惱,這老四沒事兒總愛拆他的臺, 值得干笑著偷窺凌落的臉色。但見凌落沉著一張臉,悶著不說話,心里便有些一突一突的緊張。
幾個人就這么沉默著到了慎言樓。易哥兒打發走了下人,便把門窗都緊緊閉起,挑起起頭人的重梁道:“落落,今兒個世子到這兒來,是我叫他來的。你和老四在你屋里的對話,我都聽見了。我素來知道世子對你的心思,我想你也很明白。曾經一度我以為,你也是喜歡他的,后來我見了你和林老四的相處我便有些猶疑起來。但我相信,你對世子不會是無情的。如今你看,他都病成這副模樣,究其原因也是為了你,而你到底作何選擇?落落,你就說句話,要么讓他安心,要么讓他死心?!?
聽著這番話,在座的幾人俱是神色各異。夏燁涵緊閉著眼,死抿著唇,如同一個緊張的不知所措的孩子般讓人心疼。凌落則垂著臉,暗影里卻完全看不清神色。錦哥兒則抓耳撓腮的嚷嚷出來:“三哥,你就別問落落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呢!她要知道她對世子是什么感情,還能在這兒發愁?”
話音剛落,夏燁涵猛的睜開雙眼,一雙盛滿柔情的眸子里滿是驚喜,他跳起身來,沖至凌落跟前,喜道:“是嗎?落落,你果真對我還是有情的?!?
凌落此時已是大亂,惶惶然望著易哥兒道:“三哥!”
易哥兒拉起夏燁涵,對他道:“我們再聽聽落落怎么說!”夏燁涵點點頭,眼似星辰一般望向凌落眼眸最深處。凌落有種被蠱惑的感覺,只直愣愣的望著他。
錦哥兒用手倒拐兒撞了撞凌落,她才恍然回神。她低著頭思索了一盞茶的時間,對于夏燁涵而言,這一盞茶的時間仿佛有千年那么長,長的足以讓他生滿華發。
凌落深吸一口氣抬頭淺笑:“我同世子從小便是一塊兒長大,大家一處玩,一處說笑,就如同兄妹或者朋友一般,從來不關風月。對于這樣的感情我真的無從判定?!绷杪湔f完有些釋然,原以為多難說出口的話,竟這么輕而易舉的便道了出來,她微微笑著等待夏燁涵的回答。
夏燁涵聞言,先是沉了沉臉色,進而有自覺有些希望,便道:“既如此,沒準兒,你對我的感情就是愛情呢?我只希望你不要疏遠我,否則,便是有情到最后也會被時間磨成灰燼。”
不知是否是夏燁涵的執著打動了凌落,凌落最終還是答應他,不再刻意疏遠他了。夏燁涵心里一喜,幾日來積聚心中的愁悶頓時散了開去,這下子臉色也紅潤了,身子也輕松了,精神頭也好了,真真一個病竟就為著凌落這幾句話好了大半。想來,這就是俗話說的解鈴還須系鈴人了。
易哥兒見夏燁涵臉色紅潤起來,便調笑道:“看來,你今后生病倒可以省了藥錢,只需看看落落,怕是病就好了!”說罷,自笑了一番,錦哥兒也露出白森森的牙笑的不見了那雙靈動不已的眼睛。而當事者夏燁涵聽了這話卻只抿著嘴望向凌落,眼睛里的神采便是太陽也無法與之相爭。
凌落頓時覺得窘然不已,恨不能掏個坑把自己埋在里頭,她的腦子亂了一回,便慌慌張的道了聲:“還有事兒,先走了!”便奪門而去,也不管屋內幾人哈哈的大笑之聲。
凌落一路奔回安沁居,途中險些幾次撞著人。她忙亂的推開院子的大門,無頭蒼蠅一般的撞在了秋香的身上。而秋香從來不比秋意,性子直的很。她見凌落如此模樣,便驚叫道:“呀,小姐,你是怎么了?這臉怎么這樣紅啊!”
凌落捂住泛著潮紅的小臉,慌亂道:“熱的?!闭f罷,又一路奔回屋子,坐在水銀的鏡子前發呆。秋香怔怔的望著凌落消失的背影,瞅了瞅陰沉沉的天兒奇怪道:“今兒不是挺涼快的嗎?”她說罷,又尾隨凌落回了房。
凌落聽見動靜,回頭見是秋香,便想起方才有些窘然的情緒來,頓時又覺的臉上火辣辣的燒灼著,似是有秘密被窺探了一般的難堪。她沉著聲打發走了秋香,便把自己扔在床上怔怔的盯著帷帳,腦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易哥兒打趣夏燁涵的話,和夏燁涵望向她的那張容顏。也不知過了多久,她便昏睡了過去。在睡著之前的最后一個念頭,凌落迷迷糊糊的想,或許她對夏燁涵的情真的是……愛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