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清晨總是那麼涼爽。
週末出門,阿奇換上了一身深藍色的運動服,並把那輛黑色跑車從地下室裡推了出來。
騎車路過**明所住的樓房時,阿奇遠遠就望見了那身影。臨近,阿奇就看到**明拿著一個粉紅色手提袋向小區大門邁步。
“早~”略有拖音的阿奇單腳支地的讓車子停下。
“唉?哦!嗯,早安。”再次見到他,**明明顯感覺額外輕鬆。
“是因爲昨晚和他道別後的想法嗎?”她暗想。
當前,**明上穿一件白色的褂子,下著一條灰色牛仔褲,腳蹬一雙藍白相間的運動鞋,但這些,都不足以讓阿奇一時輕微怔愣。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稍顯疑惑的**明看著阿奇那略有呆癡的眼睛,剛擡起手,卻被他制止了。
“哦,不!”阿奇低下頭,尷尬地翹下嘴角後,就擡頭看向前方,“對不起,我只是沒能適應你不綁辮子的樣子。”
**明察覺到了,側著臉龐的阿奇在說後一句話時,臉頰有些泛紅。她抿著嘴,笑道:“我不綁辮子的樣子有那麼好看嗎?”
再次一怔的阿奇驚訝了,他沒想到**明會回以這樣一問,同時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那個…你的書包怎麼樣了?”阿奇慣用的說話方式在此可見一斑。
“嗯?什麼?”
“昨晚,你的書包不是被沁溼了麼,現在怎麼樣了?”
“哦~你是指這個呀!嗯…裡面的書本倒沒什麼,因爲書包本身就是防水的。至於書包嘛,髒了的地方老媽會刷上幾下,最後再晾乾的,所以也沒有大礙。”對話到了如此地步,**明的心裡卻沒有怎樣的不開心,因爲此刻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剛剛的提問有些過了。自己如此,何況阿奇?
“他又不是那種擅長揣摩女生心理的男生。”**明表面上一時不動聲色,“真對我的問題有了什麼讓我‘滿意’的答覆,我還對他沒有興趣呢!”
“有…什麼不對的嗎?”注意到阿奇神情上的些許不對勁兒,開口的**明輕聲問道。
她那清秀中有幾分成熟的,此刻卻稍露不知所措的臉龐映入眼簾,阿奇急忙調整了表情,歉意明顯地回說:“我有點兒走神,不好意思。”他尷尬笑笑,收起笑意的臉龐自然間回正的同時,一旁**明就注意到了同學不經意間顯露於臉分毫的失望,爲自己剛剛走神的失望,儘管大部分還只在內心。
**明稍有欣慰地微微一笑,隨後就故顯遺憾地輕嘆一聲,說道:“阿奇你也只有在不是上課的時候才能‘走神’。”
阿奇一動嘴角,僅存於秒間的笑臉卻再次表露了其內心的少許尷尬。他低頭一看**明手下的手提袋,又擡手看看錶上的時間,認真說著:“現在是6點25,我7點到那兒不遲,用我帶你一程嗎?”
“不用了。今早老爸難得有空兒,他和我說好了要開車送我,所以嘛...”**明突然覺得話一開始就有問題,忙改了口,“不過謝謝你了,阿奇。包括,昨晚的事兒。”
“嗯。”並沒有對**明最後一句話有多少留意,或者說根本就沒有聽進那句話的阿奇,迴應的同時輕一點頭。不知道爲什麼,此刻的他忽然感覺內心輕鬆了很多,好似如釋重負。
“那我先走了。”並沒有表露心中輕鬆感分毫的阿奇說罷,右腳已然蹬上了踏板。
“那張代金券——”**明這時候突然想起了它,脫口而出。
“已經弄好了,不會耽誤明天的計劃。走了!”已經扭頭回看**明的阿奇擡臂揚了一下手。
“嗯,Bye!”**明重複了阿奇的動作,只是幅度明顯小於對方。
不覺看著阿奇上衣後背上那做奔跑姿態的人形圖案,思緒再開的**明又想起了昨晚上母親說起的那件事。
她想叫住阿奇,嘴巴一時卻怎麼也張不開。如此,那種想說話卻開不了口的很不舒服的感覺頓顯,直到阿奇出了小區大門,父親駕駛著自家那燒汽油的四輪“鐵皮箱”來到身旁,**明心中的不適才舒緩了一些......
“剛纔和你說話的男生就是阿奇?”前方來了一個騎女式自行車的男人,因爲對方先到,說著話的劉鑫天讓車子慢了下來。
坐在副駕駛位後的**明“嗯”了一聲,目光卻一時對著那些送孩子去幼兒園的男男女女。
“他也是去上補習班的吧?”劉鑫天覺得這並不是個問句,所以當他準備作肯定答覆時,**明的回答卻讓父親心感些許不可思議。
“不。”**明答道,“阿奇這是去幫一家報亭送報紙,按送的份兒數索取報酬。一月領到的報酬也是他這個月的部分開支。”
雖說擋在前方的自行車早已離去,車子的四輪也已回到此前轉速,但劉鑫天的四肢卻沒了任何感覺,儘管持續時間僅有0.1秒。
“你在說笑吧?”按照多年保持的習慣,身爲父親的他絕對有理由相信女兒**明的任意話語,但是這次,劉鑫天覺得女兒在開玩笑,“一個父母在國外開公司的高中生,居然要依靠送報紙來養活自己?他母親可是…”劉鑫天話音明顯壓低了,“一出手就是10萬吶!”
“那又怎樣。”**明顯然不屑,“他從初中開始到現在一直如此,雖然前四年的工作玩兒和好奇的成分非常大。還有就是,這也只是‘部分開支’,剛纔說了的,完全談不上‘養活自己’。”**明透窗望一眼汽車前方離自己還有十幾米遠的紅綠燈,擡手就撩了一下右耳前的那縷秀髮,“另外我還聽他小學的同學說,阿奇在小學時就很少讓別人幫忙。遇到不會的問題,實在想不通了纔會去問老師。當然在這之前,如果有人想告訴阿奇答案,他總會說:‘謝謝,讓我再想想。’”
“那同學們豈不會說他很自以爲是?”順著話題的劉鑫天問道。
“那是肯定的。”**明說到這兒,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我剛開始也這麼想。不過,阿奇可不會因爲這些,去和同學吵嘴或放棄自己這種...嗯...”她想了一想,“很特別的處理事物的方式。”
“這叫什麼來著?”劉鑫天摸了摸額頭,“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自負嗎?”
“不單指這個。”
“那…勤工儉學?”
“哦~!”劉鑫天拉長了聲音,“對!勤工儉學!嗯,就是這個!”他興奮著想繼續往下說,卻停了一下。臉上抱歉的笑容不見了,接替它的是一種讚歎以及,擔憂:“不容易啊,雖然只是‘部分開支’。”
父親最後的一句話讓**明想到了“語重心長”,但她只是淡淡接了一句:“是啊,儘管他小時候還讓人覺得很自負。”......
右側方的一輛雙層巴士突然停了下來。要知道它現在的位置可是馬路中央,突然停止的最終結果就是阿奇現在看到的:一個接一個的汽車輪胎如翻倒的多米諾骨牌般,被迫停止轉動;由這些車輛的主人組成的龐大人流迅速就圍住了雙層巴士,隱約間,還能聽到一兩聲不明因由的求救。
“是不是有人受傷了?”阿奇利用身高來讓目光穿過擋在面前的人羣。果然,巴士的車門上有血跡,但是望不見傷者。
“現在社會就這樣,這條路三天兩頭地出事故,原因也是多得出奇。”
“是啊,也沒見什麼人著力管管。”
“看情形,這次還算好的。沒見前幾天那場?聽人說那場景就快趕上拍電影了!”......
自行車道旁的路人看戲一樣的開始誇誇其談他們的所見所聞,真正走近想著自己能不能幫上忙的只有之中寥寥數人。
車子停在欄桿旁,阿奇擡手看一眼腕上手錶,上面顯示的當前時間是:6點45分。
“15分鐘,應該夠了。”阿奇擡腿下車,熟練將跑車鎖在欄桿,過後起身單手扶桿地撐起身體,直接無聲而利落地斜跨過了一時擋在身前的那欄桿。
路人用奇怪、少許輕視的眼神看著那青年落地後緩緩走遠的背影,幾秒後便明白過來的他們相互看看,隨後就相繼笑了,笑得很讓人無語。
不間斷側身行走的阿奇穿過厚厚的人牆,最終來到了巴士那已然開啓的前車門前。迎面下來了一個和自己年齡相近的陌生女生,而她此刻扶著的是一位滿身血跡、瀕臨昏迷的女士,則是阿奇對其著重在意的唯一原因。
從女士那垂著的右手虎口內面的厚繭上,阿奇可以確定:她就是司機。爲此,剛剛停步,阿奇隨即讓到一旁,擡手就攔下了一輛經過身邊,卻要準備開走的出租車。
“謝謝你。”女生把受傷的女士扶上了車,輕微喘著氣。
“這個給你。”不多話的阿奇遞上一張50元的人民幣。
“不!不用了。”進到車裡的女生有了些許慌亂。
“拿著。”抓過她的手,阿奇把錢拍了上去,“雖然知道不夠,但掛個急診或付個車費還是可以的。師傅,送她們去醫院!謝謝了!”
女生還想說什麼,但車門已被阿奇關上,車子也已經啓動。
“都別過來!大哥!他們怎麼都看著我們啊?”......
一股酒氣和幾句胡言亂語(在阿奇聽來,那就是胡言亂語),阿奇收回眼睛的同時便轉過了身。看到他們中的一人拿著把沾有血跡的匕首,早已默不作聲的阿奇立即確認:就是他們傷了大巴司機。
“大清早的,居然能有人喝成這副樣子,而且還不止一個!”阿奇心說,略擼了一下袖口,便邁步走到他們面前,笑說:“叔叔,可以把手裡的東西借我用一下嗎?”阿奇示意地用目光指指面前4人中的一個,那人手裡鬆鬆握著的正是傷人的利器。
“你…你誰啊?!我們憑…憑什麼聽...聽你的話?”那身穿藍白色單衣的男人吐著滿嘴的酒氣,半瞇著眼,結結巴巴地問著。
“還有10分鐘。”一開始就不準備說那麼多的阿奇再次確認地看了一眼時間,輕聲自語道。
“他...他說什麼?”單衣男人扭頭看著自己所謂的“大哥”。
“他說,你去死吧!”一旁那頭髮髒亂的男人這麼回道,和夢遊時的人一個語調。
“小…小子,你…你是…是來找…找死的嗎?!”接過酒友手中利刃,單衣男示威地晃晃手中匕首,就猛向阿奇刺來。
“喲~!”周圍人羣不由得發出一片驚呼。然而,最終倒地的卻是那衣著單薄的男子,原因正是阿奇在急速躲閃的同時,讓已然緊握的右手發出一聲悶響地擊打在對方的額頭上。
看到自己同伴倒下,剩下那不覺一怔的三人隨後就罵罵咧咧地抽出腰間短棍、短棒,步態顯然不穩地朝阿奇撲來。
早已經是一臉冷靜的他面色不變地一蹲身,伸出的左腿把握時機極準地向身前180度角以內的地面著力一掃。
“嘭!”“嘭!”“嘭!”
“哎呀!”“啊~!”“啊哦!”
本來氣勢洶洶的三人立刻像是踩了香蕉皮,相繼仰面倒下。
力量再起的阿奇夾風順勢一衝,俯身搶在目標掙扎地想要起身前,掌控好位置、力度地向下一揮右拳,徑直打在其中一人的額頭正中。由於瞬間作用的力量看似過大,倒下前就已經失去大部分意識的那人,後腦勺其實是受重力影響更多地重擊在地面。
“乒~!”頓時產生的聲響立即讓周圍人羣裡的雜聲停止了,四周一時一片安靜,稱其“死寂”都不爲過。緊接著,又是一聲。
人們感覺到了,事情到此已經有了本質上的變化。僅是聲響上,開始的一聲讓人靜心,如同在絕望中看到了希望;後一聲震人心魄,好似那“希望”本身就是從絕望中衍生而來,儘管最終結束的都是同樣一聲“咚”。
“啊!鬼啊!”最後一個穿著紅色上衣的男子終於站了起來。看到其他三人都已倒地不醒,男子心中頓時被驚恐佔據,酒也醒了大半。他本能地向前跑去,嘴裡還發出一聲聲怪叫。
面色不改、甚至臨近冷漠的阿奇,一時以無情殺手的身姿,俯身拾起對方掉落在地的匕首。冷眼看著前面那正盡力逃離的男子,同時間的阿奇讓匕首輕巧在指間轉了一下,最後伸左手食指瞄準對方右腿,右手加力就將匕首直扔了出去。
“嗖!”
“啊!”男子應聲倒地,唯獨與三人不同的,是他沒有昏迷,而且還知道去捂那條向外涌血的右腿。
“都別動!往後站!”那身穿警服的男人從亮著雙色燈的警車裡出來,一邊吹著手中口哨,一邊指揮著人羣向後慢移。
“爲什麼‘正義的人’往往最後纔出現?”斜視著右面,神色於不覺間迴歸平常的阿奇,心下暗想。
警服男緩步來到阿奇面前,蹲身相繼檢查了倒在地上的3名醉酒之人的狀況以及,較遠處那到現在還大叫不止的紅衣男子。
未等起身的,此前悄然打量了身後男生的警察大叔開口問話,袖口已然重遮手腕的阿奇便先開了口:“他們只是暈過去了。打120了嗎?”
“嗯。具體事情的經過我有所知曉了。小小年紀,能一拳把一個人打暈,不簡單吶!你習武出身的?‘飛鏢’也扔得不差。”最後有所指的大叔,示意看了一眼前面那個叫聲仍在的紅衣男。
“嗯。”阿奇最終確認地拉一下兩邊袖口,顯然依舊不準備說那麼多,“練過幾天。主要是他們都喝醉了。”
“‘練過幾天’?!”穿著警服的男人明顯對這種回答很不滿意,“我曾在軍校訓練過幾年。我都不能一拳把一個人打得暈過去,就算他喝了酒。”
“那個什麼,”已然對他的話完全沒有興趣的阿奇低頭看了看手錶,“我在趕時間。如果沒事,我可以走了嗎?”
一聽這話,警服男臉上的表情告訴阿奇:他有些不高興,而且他好像到現在都不相信阿奇的回答。儘管如此,可也找不著能留下阿奇的理由,因爲這時,120救護車已經停在了身後,從車上下來的醫護人員也朝他點點頭,表示4人都沒有生命危險。
“那…好吧!你可以走了。”迴轉目光的民警說。
即刻回身,阿奇方向與此前相反地穿過人羣。在這個過程中,他覺察到了來自四面不同意義的眼神,還在幾秒後聽身後較遠處傳來的,出自警服男之口的喊聲:“喂!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阿奇對所有一切都沒有絲毫理會——對那些目光視若無睹;對那來自某人的詢問充耳不聞。
同樣利落地斜跨過欄桿,回到車旁的阿奇像此前那般,熟練解開拴在跑車上的鏈鎖,然後擡腿騎上了它。雖然動作與此前相反,但整體姿態一致。
“這個世界真的沒救了。”沒有任何特別神色的阿奇不覺便回望一眼那輛依舊橫在路中央的雙層巴士,暗想……
當手表時針完全指向7,阿奇的左腿也支在了地上。
“早啊!光銘叔叔。”他從報亭前的櫃檯上拿起一頂印著“光銘報刊”字樣的深藍色帽子,並把它扣在了頭頂。
“喲!阿奇來了!這麼早啊!”一個腰肥體胖、身穿著一套休閒服的中年男人從報亭裡走了出來。他擡著一沓兒已經完全擋住了視線的嶄新報紙,因此,光銘不得不略歪著腦袋走路。
“這是下個星期的報紙,也是你今天的任務。”光銘把一半的報紙放在阿奇的後座上,而另一半則放在了車筐裡,“這裡有400份。還是老規矩:在下午6點前送完,你就可以得到全部的報酬。當然,”他右手伸進了褲兜裡,“你可以先得到一半的報酬。”光銘將一張面額20元的紙幣遞到阿奇的面前。
最後固定了下前後兩沓兒的報紙,阿奇接錢裝進了衣兜,微笑說:“知道了。走了!”
“小心點兒。”光銘扶了扶滑落的眼鏡,目送著阿奇離開。
由於阿奇所任職的報亭和**明所上的補習班同路,所以阿奇在路上遇到的那起事故,**明也於隨後遇到了。
可以想象得到,**明沒有、也不可能像阿奇那樣,利用自己私下習得的能力,來解決眼前發生的事件,她只是在車上等了大約5分鐘。
在距離補習班所在的教學樓還剩下一個路口時,穩扶方向盤的劉鑫天側臉看了一眼右面那輛暫時和自家車相距半個車身的黑色轎車,由此無意間通過車內後視鏡注意了女兒臉上的笑意以及,若有所思的臉色。
回視車前,劉鑫天問道:“在想事情?”
“嗯。”**明看向腳上的運動鞋,輕點點頭。
“能說說是什麼事兒嗎?”
“剛纔的堵車。”**明直言回答。
“怎麼了?”前方正常的路況,使得劉鑫天的思想能稍稍轉向後座位上的女兒,連同目光一起。
“好像是因爲一輛巴士停在了路中央。”**明依然俯視著腳上的鞋。
“應該吧。不過我在剛纔隱約聽到幾聲呼救。你聽見了嗎?”
“嗯,聽到了。”**明這次點頭的幅度大了許多,“有人...受傷了。”
“難道,這就是讓我劉鑫天的女兒想了半天的事?”在**明聽來,父親的這句話像是在說笑,但她此刻卻沒有一點兒想笑的意思。
“我在想爲什麼沒有人打求救電話。”
“也許已經打了,只是不可能那麼快趕到而已。”劉鑫天說。
**明沒有繼續話題,因爲她並沒有說出剛剛真正想的事情:“如果阿奇在場,以他的性格和身手,應該會過去幫忙吧?他,應該也能看到相同的情況,如果途中沒有變道去其他地方的話。”微微的笑意不經意顯露於**明的嘴角,並在隨後被左前方的父親所注意。
劉鑫天家的車是奇瑞牌的QQ300。雖不是什麼高檔車,但一些常用的部件還是有的,比如一臺能定時聽新聞、報告前方路況的車載收音機。
“據最新報道:一輛雙層巴士行駛至鍾明路中段時,被4名手持利器、棍棒的醉酒男子攔下。他們無故衝上巴士,將司機吳某刺成重傷。車上的一名男乘客上前制止,卻被4名醉酒男子圍攻。而另一名梳著短髮的女高中生則趁機將司機吳某扶下了車。就在這時,一名身穿深藍色運動服的男青年從遠處趕來,爲她們攔下了一輛出租車,並交給她們50塊錢。然而讓人沒有想的,是這名男生隨後就公開挑戰4名手持武器的中年男子,最後竟完勝他們......”
“那個什麼…”劉鑫天忽然的話音不禁嚇了**明一跳,儘管這隻有她自己心裡清楚,因爲從**明的臉上完全看不出剛剛受到了驚嚇。
“嗯?什麼?”
“你的那位同學……”
“阿奇嗎?”**明明顯知道父親問的同學是誰。
“嗯,對!就是他。”劉鑫天似乎有些難以啓齒,但最後還是決定說下去,“他...很會打架,對嗎?”
完全的暈倒。這就是**明一時的感覺:“我說老爸啊,什麼叫‘很會打架’!您難道就不能換個方式問?比如說,‘會武術’之類的。”
“說‘打架’有點兒……”**明的右手在空氣中畫了個整圓,“太那個了。”
“哦~!”劉鑫天好像知道了什麼。
“哎!我說爸爸呀!”看到父親那個樣子,**明連忙解釋,“阿奇他只是在小學時進過武術補導班,進入初中以後到現在,由於功課比較多,所以阿奇就不再去了。不過閒暇時他還是會一個人溫習下小時學到的那幾個簡單招式,只爲活動一下筋骨。”
劉鑫天看了看鏡中女兒最後連比劃帶說的滑稽模樣,不覺有想笑的衝動:“你好像很緊張啊,我說敏感的詞句了嗎?”
“什...什麼?我?!緊張?我爲什麼要緊張啊?”
“你沒有緊張嗎?”向右打方向盤的劉鑫天同時讓車速慢了下來。
“當然沒有!”**明堅定地說。
她推開車門,轉身把它關上時,父女倆相繼擺擺手。
“我過去了!”
“中午回來時我接你,小心點兒!”
“知道了!”話未完,**明已快步上了臺階,提著那粉色手提袋......
阿奇帶著兩沓兒嶄新報紙來到了一個名叫“榮光”的小區。
大門保安室旁的單人桌前,一名身穿制服的男子習慣性地擡起了頭。認出對方的身份,他微笑著打了個招呼:“又來送報紙啊?阿奇。”
“嗯,是。”他停下車,從車筐內拿出一份報紙,眼睛也習慣性地瞄了一下位於保安左後方牆上的報箱,在確定裡面沒有報紙的情況下,他以相同的表情將報紙遞了過去,“這是最新的報紙。”
“哦,謝謝你了。”保安看著手中報紙的醒目大標題,不覺間就忽略了再次開始行進的阿奇。
“榮光”是一個佔地面積約爲3.5平方公里的小區。雖然位於繁華地帶,區域內也聳立著200來座經濟適用房,但由於其房價和它的樓高一樣,長期處於高位,真正願意購買的人家其實並不多,之中佔比較大的還是租戶。
固然如此,每當進入這裡的阿奇卻沒有任何的心理想法,反而覺得這樣最好。其主要原因自然是榮光小區現住家庭的總數正好是阿奇週末要送報紙的數量,也就是400戶。
“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這是阿奇遇到事件時,經常對自己說的話。
的確,由於“榮光”當下的住戶數,阿奇只需要在小區內來回“轉悠”就可以完成送報紙的任務。但“榮光”怎麼說也是一佔地面積約3.5平方公里的大型小區,加上那400戶人家所在的樓房都不是集中於一處,所以阿奇每次要想把車上的400份報紙送完,就必須在小區裡來回繞圈。積少成多,其最終結果還是:400份報紙送完,阿奇也累得差不多了。
榮光小區中心位置有一家名爲“客援迎”的麪館。雖然是家小飯館,但由於飯菜價格低廉,味道又屬大衆化,所以每天一到三餐時期,飯館內外總能達到座無虛席。
爲了不浪費腳力,阿奇每個週末工作到午飯時分一般都會在那飯館裡補充體力,而且每次點的飯食一樣:一大份燴麪,外加一碗免費的麪湯。
“一共是5塊錢。”服務員清算了阿奇的點餐價,微笑著說。
“正好。”阿奇遞上一張面值是5元的紙幣,然後就轉身向店門走去。
“慢走!”身後響起服務員甜甜的聲音。
“好冷。”思想產生的那一瞬間,阿奇的腳步放緩了,但他隨後就恢復到正常狀態,無論身心......
腕上手錶指示的時間來到了下午5點25分。阿奇故意讓身下的車胎放慢轉速,好讓眼睛仔細欣賞自己最喜歡的晚霞。
不知道爲什麼,阿奇從小學2年級就喜歡在放學的路上欣賞晚霞。當然,那個時候並不懂得欣賞,只是傻傻看著而已。
“或許是因爲2年級的時候,學了一篇關於晚霞的課文吧。”這是阿奇爲自己、也是應付別人時的理由。
“你還是那麼守時。”光銘面帶微笑地從報亭裡走了出來。不明原因,阿奇這次看到那張熟悉的,微笑著的面龐,心中忽然涌起一陣厭惡。儘管感覺很強烈,但阿奇理應沒有讓已經站在面前的人有所察覺。他同樣微笑地看著他,以此來表明自己很高興聽到對方的稱讚。
“拿去吧,這是你應得的。”阿奇接過遞來的紙幣,把它放進了衣服的口袋裡......
掛在北面牆上的鐘表顯示時間是5點55分。
“好吉利的數字。”阿奇自嘆道,但是隨後便回看放在茶幾上的照片,“那數字吉利嗎?誰知道呢?”
微翹下嘴角的阿奇輕“哼”了一聲,便不再想它。
來自肚裡的警報提醒阿奇該準備晚飯了。因此,他徑直來到廚房,一邊清洗著雙手,一邊想著晚飯的樣式。
“煎餅計劃”四字首先出現在阿奇的腦海,由此不覺得,他感覺嘴角處有東西要流了出來。迅速一低頭,連忙捧起雙手的阿奇用清水阻止了那液體更深層次的“進犯”。
位於房門左邊的門鈴響了起來。
“這個時候會是誰啊?”阿奇心想著。簡單處理了粘在手上的麪粉,他快步來到門前,拿起對講機。
“喂?”
“小雨?是我。”對方的話音剛剛響起,阿奇立刻按下了連線對講機中心的按鈕。隨後,自家的大門打開了。
他探出頭,姿態讓阿奇有一瞬想到了偷窺別人家的小偷。
“你怎麼來了?”
“剛剛下課,直接回家無聊。所以就來找你了!”說話的是一個身高到達189釐米,上穿一件紅色長袖襯衣,下著一條灰色牛仔褲的男孩子。
他叫莫澎澎,是阿奇的表弟。阿奇曾經這樣描述莫澎澎:如果單從背後看,以他的個頭,恐怕所有人都會覺得他是一名大學生或者是成年人;如果從正面看,那這裡的‘所有人’又都會否定自己前面的猜測。
的確,以莫澎澎的年齡作比對,他的個子確實高出常人,因爲從他那張略帶幼稚的臉龐可以看出,他最多15歲。而他的年齡,今年剛好15歲。
阿奇往後退一步,以便有地方讓對方站腳。
“換鞋啊!”阿奇指了一下面前的鞋櫃,轉身就走向廚房......
“你中午看電視了嗎?”莫澎澎的這句話讓阿奇手裡的動作放慢了。他剛要回答,卻被對方的後一句話阻止:“你在烙煎餅?”
“嗯。”阿奇輕一點頭,手的動作不停,“你晚上就在這兒吃吧。”
“我得先打電話問問我媽,看她準備我的飯了沒。”莫澎澎回說,“對了,你中午看電視了嗎?”
“同樣一句話,說兩遍怎麼覺得這麼彆扭?”阿奇暗想。
“今天是星期六。”阿奇帶著點兒語重心長
“哦,我忘了。今天你要去送報紙。”
“怎麼了?”
“中午的‘都市觀察’(一個即時講述市區發生了哪些大事的報道類節目)上說:今早7點50分時,在鍾明路中段,一名開著巴士的女司機被4名喝醉酒的男子傷成重傷。”
阿奇在已經攪好的麪糊裡撒了一點兒的鹽,做這一步驟時,他接過了莫澎澎的話:“然後被一名上中學的女生給救了?”
“你怎麼知道?不是說你沒看電視嗎?”
“這只是文章裡的情節,我只不過是突發其想。你接著說。”
“後來這4個男的被一名穿著藍色運動服的中學生擊倒了,而且還是很輕鬆的KO。”
“哦~這就是結局呀?”阿奇有些不屑一顧。
莫澎澎看他這個樣子,臉上不免有了些失望:“你好像一點兒也不覺得驚訝啊?不想知道我是怎麼了解得這樣詳細的?”
“有人用手機之類的簡易攝像裝置拍成視頻,發到了網上,由電視臺轉播到節目裡,最後被你這樣的觀衆看到。哎,你來我這兒不會只是想跟我說這個的吧?”淺笑著看看錶弟的阿奇,這時候已經開始往加熱中的菜鍋裡倒油,莫澎澎則本能似的向後退了退。
“當然不只是這些。”開始加入麪糊的阿奇一時雖然不能看莫澎澎的臉,但聽他的口氣就已經能想到他此時此刻的表情很是詭異。
“最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那個中學生怎麼會是你啊?”
莫澎澎本來設想表哥聽到這句話時,手會抖一下;就算不抖,他的動作也會有停頓。然而事實完全不同,阿奇單手熟練地轉了一下鍋,通過這個舉動,鍋內中心的麪糊迅速均勻的鋪在了鍋底。
“這是你個人的看法?還是……”
“我們全家、包括奶奶(即阿奇的姥姥)都這麼認爲。”莫澎澎即刻就填補了阿奇話裡的“空缺”。
“我承認,”阿奇感覺自己好像呼了一大口氣,“是我做的。現在你可以去給你媽媽打電話了。”說完,手持鍋鏟的他將鍋內半熟的薄餅翻了過來,整個、不折一角的翻面。
“也對。”一怔的莫澎澎心說,“又不是什麼不好的事兒,我爲什麼要說的那麼嚴重?!”
家裡的電話位於客廳的東北角,那裡有一個專門放電話的牀頭櫃子。
出了餐廳門徑直走去,莫澎澎撥通了自家的電話。
在“嘟、嘟”的等待聲中,他無聲問自己:“可我剛纔說的嚴重嗎?應該不嚴重吧?算了,不想了!”
“喂,誰啊?”電話那頭傳來只有老年人才有的聲音。
“奶奶,是我,澎澎。”
“澎澎啊,什麼事?”
“今兒晚上不用給我做飯了。我在小姑家吃。”
“哦,知道了。”剛要掛電話,莫澎澎就聽到另一個人在奶奶一旁問道:“媽,誰啊?”
“是澎澎。”
“他怎麼了?”
“他今晚不回家吃飯。”
“等等,我有話對他說。”接著話筒移到另一人手裡的聲音傳來。
“莫澎澎!你怎麼跑你姑姑家裡去了?”
輕皺眉頭,莫澎澎用右手食指捅了一下耳孔,回答說:“放學了,不自覺就拐到這裡了。”
“吃完飯早點兒回來,你還有作業呢!”
一應聲,莫澎澎帶點兒不耐煩地放下了話筒。
不鏽鋼盆裡的麪糊已經用得差不多了。
見表弟從客廳回來,阿奇回看身前地問一句:“怎樣?”
“說了,老媽還是有點兒嘮叨。真羨慕你啊,一個人,每天回家不用聽那些煩人的聲音。”莫澎澎說著,轉身走向衛生間。
阿奇把最後一點的麪糊倒進鍋裡,並提高一點兒聲音地說:“當你真正一個人時就會知道:有人時常在一旁嘮叨也不失爲一種享受。”
“來!嚐嚐我烙的煎餅。”說著話,阿奇彎腰從櫃裡拿出一瓶深棕色的醬料,“再捲上這個。”
“這是…”手持木筷,莫澎澎把煎餅放回到盤裡,並拿起了那玻璃瓶子,“豆沙醬?!”
“嗯。”迴應同時,阿奇將最後一張餅從鍋裡鏟了出來,“我昨晚想到的。別說,還真不錯。”
向鍋裡倒了兩碗半的清水,阿奇問:“一碗紫菜湯夠嗎?”
莫澎澎看著手裡的豆沙醬,腦袋上下動了動:“夠。可這真的好吃?我剛纔可看到你在麪糊裡撒鹽了。”
“我只撒了一點兒鹽,主要是爲了突出豆沙的甜味。你可以試試。”阿奇蓋上鍋蓋,從莫澎澎手中接過了豆沙醬。
看著阿奇津津有味地吃著裹進豆沙醬的煎餅,莫澎澎不免有些心動。他重複了阿奇剛剛裹醬的動作,以使用望遠鏡的姿勢看著面前夾於筷間的柱形煎餅,隨後像是下定了決心。
難免有些不確定地咬進第一口煎餅,餅的脆和豆沙特有的香甜便一同刺激著莫澎澎的味蕾,使其迅速加快了齒間的嚼動速度。嚥下,他又連忙咬了第二口,這次莫澎澎一邊嚼著嘴裡的煎餅,一邊不住地點頭,同時嘴裡還有了讚歎的鼻音。
“好吃吧?”阿奇拍了下雙手,拿出紫菜和雞蛋。
“沒想到這麼好吃,完全沒有鹽的味道。”咀嚼中的莫澎澎稍有含糊。
已經連吃下3張煎餅,莫澎澎不免覺得自己吃得有些過頭。一旁的阿奇將打散的雞蛋和撕成小塊的紫菜先後放進鍋內,不經意間就看到莫澎澎不好意思再吃,便一看盤中煎餅,說:“要沒吃飽可以繼續,盤裡還有很多。雖然我家沒什麼好東西,但絕對叫你吃飽。”
“那我可就吃了啊?”莫澎澎右手的筷子伸向盛著煎餅的盤子,用筷尖做出“抓”的姿勢。
“嗯。”阿奇伸伸左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個原本盛滿紫菜湯的碗,現在只剩下附著在碗邊的油漬和一絲餘香。阿奇將它們落在一起,放進了廚房的洗碗池裡。
莫澎澎挽起袖子說道:“我來吧!就當是飯後運動了。”
看著那張幹勁兒十足,卻不失幼稚的臉,阿奇實在找不到理由拒絕。“那桌子和地面就歸我了。”說著,他拿起抹布,隨後就是那掃帚......
擦去水珠的碗筷被莫澎澎放進了碗櫥內。
“你明天下午有空兒吧?”在拿過擦手的毛巾時,他這麼問阿奇。
“明天下午啊……”阿奇的這句回答讓莫澎澎心感少許失望,“明天下午你有事兒?”
“嗯,你今天做的煎餅很好吃,如果你明天下午沒事兒,我還來。”
“那你可真是不客氣。”聽莫澎澎的話音,阿奇不禁在心裡想著。
“雖然明天不用去送報紙,但下午我和同學約好要出去,所以......”
“時間是幾點?”莫澎澎問。
“1點半去,回來的時間還沒有定。”
“這樣啊。”莫澎澎放下袖口,“5點能回來嗎?我4點半下課。”
“5點啊?”阿奇的左手放在了頭頂,“這樣!”他好像想到了什麼,手即刻放下,“你5點半來。如果沒人開門,你就回去。這樣就不耽誤你功課。一個小時足夠你寫作業了!我是真沒準確時間。”
“5點半…”這回輪到莫澎澎思考了,“好吧!就5點半!你到時候必須開門啊!”
阿奇笑笑,回道:“我儘量把握時間。”
“那我回去了?”說著,莫澎澎來到門前,彎腰換了鞋。
“嗯。走好。”阿奇來到他身後,拿起鞋櫃上的藍色書包。
莫澎澎接了過去,並打開房門。
“你,不會是去和班裡的哪個女同學‘約會’吧?”出了家門,莫澎澎忽然扭頭這樣笑問阿奇。
“難道對於我這個年齡,‘約會’是被禁止的嗎?”
面對阿奇的反問,莫澎澎只能一笑了之。
“玩笑而已。走了!”已然下樓的他向阿奇一揮手,然後騎車而去。
“明明是來玩的,沒想到只吃了一頓飯。哎~!現在的初中生啊——”阿奇想著,向已經轉身的莫澎澎一擡右手。
也就是在阿奇的手放下時,單元樓的大門被關上了......
學校裡的阿奇不太愛奔跑。儘管如此,一週下來的髒衣服數量還是不小。爲此他給自己規定:一週大洗一次。
所謂“大洗”,就是從每週一開始到週五,所有髒了的外衣(其實不算髒,只是有一兩個黑點,主要有汗臭味,畢竟夏季剛開始嘛!)一律掛在陽臺,等週末閒時再把這些衣服用洗衣機徹底洗一遍。
一切準備就緒,已經到“閒時”的阿奇開動了洗衣機。
“慢慢洗吧。”他輕敲著身前機蓋,微笑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