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走廊外的雨已然停下。
和平常的“雨過天晴”不同,這時的天空依舊灰蒙蒙的,仍像蓋上了一塊灰色的大帆布,令人厭惡。
情況一時也只是被瑞克一人在意了,而他,不過是在考慮問題時習慣性移眼一瞥,才知道外面現在已不再下雨。
關于阿奇提的那一問,包括他自己在內的8人仍舊猜測著答案,直到阿奇突發(fā)奇想地看向了同樣沉默的鄭氏兄弟。
“你們兩個怎么看?”阿奇嘗試性問道。
傅勵首先移眼看向鄭天、鄭明,然后就是肖雅、吳雨露、瑞克,最后是諸葛靜。
而面對6人的接連注視,鄭天與弟弟鄭明不顯任何緊張,害羞之類的神色自然更不會有。
雖然人數上有所減少,但他們那鎮(zhèn)靜非常的樣子,曾面對7人目光的阿奇還是感覺了莫名的慚愧:“唉!雖然比他們早出生一兩年,但在遇事不慌方面,我還是需要向他們學習。怎么做到的?”思想到此,阿奇那不過持續(xù)幾秒的“慚愧”就因鄭天的動作和話語,煙消云散。
只見他看看左邊一如自身的弟弟鄭明,對方輕輕點頭時,鄭天面對同學們,平靜得有絲絲寒冷地說:“說之前我先聲明:這只是我們的觀點,有可能老師的想法比我們的深奧一些。”
“嗯。”阿奇輕點點頭,表示理解。
看其他人相繼表示了“理解”,鄭天語氣不變:“根據老師剛才的言談舉止和我們對‘反擊’的了解,我認為老師之所以會在明知道古奇會反擊時,還對他發(fā)動迅速猛烈的進攻,可能是為了激發(fā)古奇使用‘反擊’的決心。”
平靜話音固然不高,可當鄭天一句話說完,所有人、除了身旁鄭明,都為此程度不一地瞪了眼,仿佛鄭天剛剛所說不是個人對事的看法,而是在說一個驚天秘密。
“激發(fā)決心...么?”諸葛靜略有不屑的語氣就能聽出她并不怎么相信、也就不完全認同鄭天的觀點。
鄭天看了諸葛靜一眼,沒有說話。
瑞克也有相同動作,但他卻問:“怎么,不相信?”
諸葛靜應聲,干凈利索地說:“就為了讓他‘激發(fā)決心’,而盡全力抵擋力度是進攻數倍的反擊?除非老師的大腦那時出現暫時思維混亂,不然他絕不會這么做。”
諸葛靜如此一句話的結果,就是讓氣氛再次進入寂靜。
阿奇看看鄭天,發(fā)現他此刻依舊臉龐轉向左邊,直看著弟弟。
而鄭明臉上,顯露一絲笑意。
輕抖雙肩,鄭天明確了此刻無所謂。
“你剛才說,‘對反擊的了解’是怎么一個意思?”很明顯,傅勵是對鄭天說話。
“使用‘反擊’的最佳時間,是在對手對你發(fā)動一次不能進行‘防御’的進攻。”鄭天看看傅勵。
“你們也看到了,老師此前的進攻正屬于這一種。試問:就老師剛才的那次進攻,不要說剛剛學會‘防御’的古奇,就是換上我們這些可以和守衛(wèi)隊員相比、訓練有素的學生,有誰能在不使用‘反擊’的情況下,免掉老師那種進攻下的傷害?”
原本只是回答傅勵的解釋,現在聽來,連剛剛諸葛靜的反駁也一并化解了。
由此,除了諸葛靜和回答問題的鄭天兄弟,其他五人都向孿生的他們投來滿意微笑或是點頭。
可能是為了緩解自身暫時的尷尬處境,幾秒后諸葛靜忽然提高音量地問道:“古奇剛才不是說‘有兩個問題’么,另一個是什么?”
林納德端著放有8個玻璃杯的不銹鋼圓盤走出房門,每個玻璃杯里都盛有五分之四的,冒著淡淡霧氣的飲用熱水。
本準備回答諸葛靜問題的阿奇,因注意老師出來,立即閉了嘴,并鄭重看著林納德。
為此,眾人的議論出現暫停。
林納德把盤子伸到由傅勵、諸葛靜、吳雨露、瑞克以及古奇組成的圓圈中心,并轉臉示意鄭天、鄭明、肖雅:“你們也過來。”
導師看著站成一圈的學生們,問道:“怎么我一出來,你們就不說話了?你們剛才討論的話題我聽了一半,接著說吧,我也想參加。”
林納德話到一半,學生們就已各自拿了一個玻璃杯,并習慣性說一句:“謝謝老師。”
不銹鋼盤子空空如也,林納德的話也說完了。
然而隨后,學生們僅僅沉默地低頭飲用杯中熱水。
不知是因周圍溫度下降,導致水的溫度也下降較快,還是其他什么原因,一時8個玻璃杯里此前看著還燙嘴的熱水已然被喝去近二分之一。
最終,肖雅打破靜的氣氛:“老師,你沒事兒了?”
“當然。”林納德說著,服務員似的就把那不銹鋼盤收起,夾放于右臂內側,“你看我現在像是有事兒的人嗎?”
肖雅淺笑笑,抬手便喝下杯里那已不怎么熱的水。
見其他人都不說話,林納德看向阿奇:“古奇,問題是你提出的。你不說話,大家怎么說?說話。”
阿奇頓時反應,卻低頭把剛剛進嘴里的水咽下。
抿了一下嘴唇,阿奇在意一眼杯中水珠,心里暗想:“先前怎么沒發(fā)現?這里的水不錯,有一絲甜味兒。”
“其實也沒什么,”阿奇輕松道,“就是,作為導師,下達一個命令,如果不做什么警戒學生的事,我覺得很難讓學生們知道,如果違反命令,將會受到什么樣的懲罰。
“我剛才不過是想知道,老師到底做了什么,才讓身為學生的你們這么聽從和執(zhí)行命令?以至于遇見...剛才的事,你們依舊能執(zhí)行那很久以前的命令。”
和林納德預想的一樣,當阿奇把第二個問題表明,原本安靜又略顯沉悶的氣氛立即被完全激活了,僅僅因為一句提問。
“關于這個問題,”肖雅并沒有等導師開口,搶先回道,“我想小R比誰都清楚,對吧?”
她一臉壞笑地看看瑞克,隨后就把除林納德、阿奇、瑞克以外的所有同學全掃視一遍,直至最后目光鎖定在傅勵臉上。
由于只是掃視,肖雅并沒能注意同學們不解于一時的神色。
雖然不是經常聽她說“小R”這個稱呼,但從第一次聽肖雅說,阿奇就已記住了她這是在說瑞克,盡管他此時此刻仍不清楚瑞克為什么比誰都清楚林納德警戒學生的事。
“她說的這是……”阿奇理所當然地看向瑞克。
也不知是阿奇提的問題有點兒多余,還是因為肖雅那刁難似的話語,這時瑞克的明顯不耐煩卻是真實存在的。
他擺擺左手,不情愿地說:“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還提它干什么?”
瑞克一時懇求似的望著林納德,意思無非是:“老師,能不說嗎?”
林納德微有一怔,無辜笑笑地就降低了話音:“說實話,我也還不知道她具體指的是哪件事。肖雅?”
林納德轉臉看著她,最后姓名的音量也就略有提高了。
“嗯?”肖雅轉臉看去,“老師,什么事?”
“你指的是哪件事啊?讓瑞克這么不好意思開口。”
“老師……”瑞克隨即小聲阻止。
林納德看了一眼瑞克,眼神卻表達著:“沒事兒,先聽她怎么說。”
“老師難道忘了?”
林納德的問話讓肖雅有些驚訝,可導師之后輕輕點頭,就讓肖雅徹底愣了。
“那傅勵,你呢?”肖雅顯露期待地轉臉看去。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件事情。”從傅勵一時表情可以得知:她剛剛在回想過去,只是直到當下都沒能回憶起來。
“那…雨露?”肖雅看著吳雨露。
然而等她準備開口,肖雅卻擺擺手,接話似的說:“你是后來加入的,不知道也正常。靜兒?”
“你是知道的,”諸葛靜忙笑道,“我對事兒的記憶能力在我們七人中一向最弱,所以……”
“那就算了。”肖雅完全沒了興致。
“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記得那件事?”肖雅相繼看著面前各個人影。
“不是還有鄭天、鄭明么,”阿奇暗想,“怎么能說‘沒有一個人記得’?”
問題出現,他臉色就有了輕微變化,而肖雅此刻正處于靈敏的狀態(tài),致使面前每個人哪怕是細小舉動和變化,她都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即便是阿奇。
他剛剛感覺表情的變化,肖雅同時也正好注意到了這種變化。
她張張嘴,即刻又改變口型,商量似的說:“古奇好像想了什么,說出來?”
阿奇確認一想,回道:“只是覺得你的觀點有些不妥。明明還有兩個人沒說話,肖雅怎么能說‘沒有一個人記得那件事’?”
她不禁一怔,卻明顯清楚阿奇所說那兩人是誰。
“只是……”這樣想著,她眼睛瞟向了鄭氏兄弟。
這時候的鄭天、鄭明正在那兒小聲說著什么,覺察到肖雅的目光,二人同時回看著她。
“你們……”肖雅略帶尷尬。
“不用勞煩,我們記得。”鄭明直言,“不過我們覺得,讓瑞克說,要比我們說更好些。肖雅剛才不是也說,瑞克比誰都清楚事情?”
“兩人一體啊!”阿奇不免暗嘆,“一口一個‘我們’。怪不得動作配合得那么天衣無縫。”
他在那兒這樣嘆著,腦海中卻已浮現昨天中午和他們交手的情形。
鄭明的回復明顯讓瑞克感到不爽,他也為此輕微瞪著他們,并向兄弟兩個抬抬左拳,以示恐嚇。
雖然注意了對方的動作,鄭明卻沒有因為瑞克什么舉動,就出現怎樣的表情,只是靜待對話一方的回應,和身旁哥哥一起。
點頭應聲,肖雅明確了對剛剛話的明白程度。由此,孿生的二人繼續(xù)說著此前沒有結果的事,輕聲且面對面。
肖雅略有轉臉地看看阿奇,那意思無非就是:“明白了?”
阿奇輕抖下肩,就有了無奈的微笑。
“那就沒辦法了。”肖雅好似想通,頓時開朗道,“既然知道的不愿意說,不知道的又都不知道,那就只好由我來說了。畢竟,上課的時間就要到了。好,各位,我……”
就在剩下幾人不禁聚精會神聽肖雅接下來的話,和兄弟倆一樣對耳旁話音沒興趣的瑞克突然打斷道:“等等。”
如此,不僅吸引了那些正在聽肖雅說話的同學及老師,就連在旁說著其他事的鄭氏兄弟,也不覺因此停了話題。
“你什么意思啊?”
面對肖雅的質問,瑞克沒任何緊張,反而淺笑道:“想了半天,也不是什么大事,還是我自己說吧。讓你來說,還不知道把我說成什么樣呢!肖雅,你還是站邊的好。”
雖然后一句話的音量降低幾分,但聽到的肖雅還是有些不舒服:“你說什么?!”
“好了。玩笑話也聽不出來?”瑞克一把就拉過肖雅到了一旁。
她晃晃悠悠地一停,當身體穩(wěn)下,就臉露怒氣地看著瑞克,一時模樣和諸葛靜此前怒視阿奇不差多少。
瑞克沒有理會,倒像是位登臺教授,清了清嗓子,微笑地開始演講:“首先,我感謝各位同學給我面子,都把那事兒忘了。雖然因為某人堅持,讓我現在不得不提起那件很早前發(fā)生的事情。”說著,他眼角余光瞄瞄左邊的肖雅。
一臉笑意的她此刻正在那兒握著雙手,顯然只要等瑞克說完,肖雅就會像一頭修剪完指甲的獅子,迅速撕碎緊盯很久的獵物,將其吞入腹中。
一滴不知從哪兒冒出的冷汗順著瑞克右臉頰緩緩流到他的下巴,輕咽一口唾液,冷汗隨之滴落在走廊木質的地面。
瑞克繼續(xù)說著,話音卻已出現顫抖:“但...但為了解答新同學——古奇的問題,我無怨無悔!”
可話語一經完整,聽眾們立即就有了一種想把嘴里的水噴出的沖動。
“你們……”瑞克明顯看懂了眾人的別樣神色。
“還‘無怨無悔’?”肖雅調侃式發(fā)問,“難道你回答了阿奇的問題,就要去‘自盡’嗎?!”
她一開始并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么問題,可當無意看到那新生略顯不好意思的笑臉,肖雅這才想起剛剛說漏了嘴。
她掃一眼面前幾人,尷尬笑笑道:“那個…你們怎么都盯著我啊,我有什么奇怪地方嗎?”
第一個反應的不是那些經常說話的同學,而是早就看出端倪的孿生兄弟。然而他們反應上也不過恍然大悟地互看一眼,甚至完全可以忽略。
“你說的‘阿奇’是指…誰啊?”雖然已經意識答案,但吳雨露還是明問一句。
至于為什么說她“已經意識”,是因吳雨露話到最后,不覺得就移眼看向了那個姓名為“古奇”的男生。
而如此一看,其他人也在瞬間知道了誰是“阿奇”。
肖雅剛想作答,身旁傅勵卻用那特有大嗓門兒代替了她:“還用問嗎,我們七人名字里哪兒有‘奇’這個字?古奇,你說呢?”
傅勵回看著阿奇。
后者輕吸一口氣,并不針對某人地回言:“因為今天去送早餐,來到肖雅奶奶家時,老人家說‘古奇’這個姓名不太好記,所以我臨時想了這個簡稱,沒想到肖雅那時正好聽到了。由于送餐時間很緊,我也就沒具體說明。你們…不會因此怪罪我吧?”
看阿奇略顯期待的眼神,諸葛靜第一個回道:“這當然不會了!臨時想的簡稱而已,對吧,各位?”
接連看到同學們認同的點頭,阿奇稍露欣慰地笑笑,僅以此表明他此刻放下的心。
雖然不是實話,但看到這么一個理由就得到在場所有人的認同,阿奇還是在心底感到一陣慶幸,盡管對于鄭氏的兄弟兩個,阿奇并不十分認定他們也完全相信。
如此原因只是在眼角余光下,阿奇隨后就清楚了他們一時的神情:無論是哥哥鄭天還是弟弟鄭明,兩人似乎都對新生的簡稱是“臨時想到的”表示懷疑,雖說程度看上去并不那么深。
“哎,算了。”阿奇暗想,同時收回了目光,“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隨他們怎么想了,我想那么多干嘛?”
他一臉輕松地看看肖雅,她也為此向他輕一點頭。
“既然有簡稱了,那我們……”傅勵說,意義明確,卻讓原本放松的氣氛頓時出現少許緊張。
因為一句并未說完的話,而讓連老師在內的8人瞬間注意自身,傅勵一時明顯有點兒吃驚。
她擺擺手,笑道:“你們這是怎么了?我只是想說,既然有了簡稱,那我們以后在叫古奇,就用‘阿奇’這個簡稱吧。個人感覺,‘阿奇’比‘古奇’要順口得多。你們覺得呢?”
“嗯!我同意。”吳雨露首先一點頭。
“我無所謂,名字而已。”正如話里所講,諸葛靜這時的確是滿臉的“無所謂”。
“既然傅勵這么說了,我如果不同意,豈不是有辱我‘第一個稱呼他阿奇’的頭銜?我也同意了。”
說實話,聽肖雅面帶微笑地這么說,阿奇一時真有找個地縫鉆進去的沖動,盡管僅僅存在心底。
“我同意是同意,”瑞克說著,表情卻有些不服氣,“可明明是在說我的事,怎么就轉到阿奇身上了?”
“那還不是因為你所說的,都是一些讓人感到無聊的事?”肖雅不免有了些鄙視。
“肖雅!”瑞克終于按捺不住情緒,憤怒地瞪著肖雅,音量也瞬間提高幾分,“你要是再胡說,小心我對你不客氣!要不是你提及,我的情況會成這樣?別以為你是女生,我就不敢動你!”
“哼,就憑你?”很符合眾人猜想,肖雅根本不吃瑞克這一套,照舊平靜、鄙視地看著,“還不知道誰動誰呢!來啊,你動我一下試試!”
瑞克完全抓狂了,然而一旁阿奇心感奇怪,這時的肖雅、瑞克猶如兩只不知是誰侵犯誰領地的老虎,甚至都有過激舉動的跡象了,其他人卻仍以看戲的姿態(tài)微笑旁觀,沒有一人上前阻止,盡管兩人現在并沒有肢體上的碰撞。
如此狀況,阿奇直接想起出自《狼圖騰》的“羊群效應”——羊群中某只棉羊受到狼的進攻,其它羊會本能地圍成一個大圈,群體冷眼旁觀。以此比喻那些看著同胞受害,只知旁觀而不上前援助的人們。
可是,這里畢竟不同于那個世界,阿奇也就抱有希望地輕聲問傅勵:“你們不過去勸阻么?就不怕他們真動起手?”
“放心吧。”傅勵輕松回說,“如果說我們七人中,誰都有可能和誰真動手,那最不可能這樣的就只有肖雅和瑞克了。”
“這種情況以前就時常發(fā)生,”吳雨露接言,“可每次他們都是‘只吵嘴,不動手’。我們和老師在閑時也問過他們原因,答復也就一個意思:和他或她動手,有辱自己的拳頭。”
面對這種解釋,阿奇心底是有些半信半疑,只是沒有表露。
直到旁聽的導師因課間休息結束,不再只是聽和看,明確提醒“時間到了,大家繼續(xù)此前訓練”,肖雅、瑞克才停了爭吵,雖說到了最后,旁人已不怎么感覺他們有多么氣憤。
跟隨同學走下臺階,阿奇注意瑞克、肖雅也只是仇人似的互相看看,仍然沒有肢體上的碰撞,才完全信了吳雨露剛才的話。
“他們是真的不會動手,只是因為向對方動手,就意味著侮辱了自己的拳頭。哼~真是一對冤家,真的很像朱子魄、張雅丹。”
不經意間,阿奇苦笑笑,無奈卻有著別樣欣慰。
把學生們用過的玻璃杯相繼放進不銹鋼托盤,讓它們回到廚房的林納德就再次在房門前穿了那灰色的,適用于運動的帆布鞋。
系上鞋帶,輕跺一下右腳,身為導師的他便出了屋子。
由于雨水已經停止,這時候的林納德不再穿著雨衣。
其他學生用不著怎樣在意,為此林納德巡視一遍、對個別學生簡單指點,徑直就走向了此時也已開始訓練的阿奇。
老師的臨近,其實并沒有引起阿奇怎樣在意,依舊假想著面前木樁正連續(xù)向自身發(fā)動進攻,而阿奇自身則在連續(xù)不斷地躲避中,找尋和把握任何一次反制的機會。
正如他肢體左閃右避的動作表示的那樣,不斷躲避木樁進攻的本身,也是屬于假想中的事情。
四肢的連續(xù)擊打,木樁因此陣陣作響。林納德站在阿奇身后兩米外的地方,注視著他的每一個動作和動作產生時所處的位置。
林納德在那里站了將近20分鐘,之后,他叫停了。
阿奇不認為導師叫停,是自己哪個動作做得不好,此刻他也有足夠信心認為自己剛剛的動作都很到位。
林納德來到阿奇身旁,抬手扶著木樁頂上的圓球,閑聊似的問道:“你從這1小時的訓練中能想到什么?從‘反擊’上。”
阿奇一經思索,鄭重回說:“這里近戰(zhàn)的‘反擊’是一個在避開對手進攻同時,找準薄弱點給予回擊的技能,可僅限于近戰(zhàn),又不像‘防御’,可以抵擋所有類型的攻擊。”
林納德靜靜聽完阿奇的理解,右手便松開木質圓球。
“你觀察得很仔細,但其實有的時候,反擊不一定需要完成整個動作才能發(fā)揮作用,更多時候,反擊只為躲避對方的近身進攻,至于同時的回擊,往往是由另一個技能代替。
“哦!這個技能我以后會教給你,你現在不用考慮這個,只需要充分對已知技能進行練習就可以了。
“另外...”林納德停頓一下,似乎在確認下面的話是否準確,“我發(fā)現你剛剛反擊時,用的是雙手來完成最后一擊。”
阿奇回想了剛才的動作,最后輕一點頭。
“你不妨用腿腳試試,”林納德提議,“感受一下用腿腳的力量進行回擊,和用手臂反擊有什么不同。”
阿奇不覺輕一皺眉:“腳?用腳進行反擊?”
他這樣想著,同時轉身重新面對木樁。
低頭看了一看雙腳,隨后阿奇握緊雙手,擺起進攻姿態(tài)之時,再次對木樁發(fā)動連續(xù)進攻。
木樁震動的聲音嘎然而止,唯一原因就是阿奇一時突然向左閃身。
按照剛才的進攻規(guī)律,他此時一定會利用所站位置的變化,以右拳、左拳,向木樁的左右兩個側面進行猛烈一擊。
然而這次,閃身后剛剛站穩(wěn)腳步之時,阿奇沒有伸出左右拳,他把它們縮回到胸前,替代它們的是斜向抬起左腿。
對著木樁左邊靠上的位置,阿奇一時利用腿部肌肉伸展時產生的彈射力,自左向右地重重側踢了左腳。
“咚!”緊接著就是一聲如骨頭碎裂般的“咔嚓”,原本直指天空的木樁頓時向右傾斜。
不知是因異常聲音的突然響起,還是因為注意了林納德平靜的目光,而有感少許疑惑,反擊發(fā)動成功,阿奇忙收回了緊貼木樁的左腳。
沒了大腿阻隔,他一時清楚看到:和此前相比,這時的木樁至少向右傾斜了20度。
“你好像很驚訝啊。”林納德再次看了看斷裂的木樁。
阿奇輕應聲,輕笑表明了他此刻的不相信:“我…我沒覺得用了很大的力,怎么只是一擊,木樁就斷了?”
林納德沒有立即就提問進行詳解,而是抬手讓木樁在“恢復術”的作用下,于幾秒間回到了原樣。
雖然阿奇事先已經知道了這種不可思議的技能效果,但當前再次看到它,心中還是不免有些許驚訝。
“說下你剛才以腿腳發(fā)動反擊時的感受。”林納德放下右手。
“嗯…”阿奇一看那沒任何問題的左腳,卻在回想著此前動作的細節(jié),“剛剛站穩(wěn)腳跟并抬腿,就感覺重心有些不穩(wěn)、想加快進攻,還有些控制不住力度。其他的…就沒有了。”
阿奇抬眼望著林納德,然而從導師一時臉色看,阿奇感覺對方好像事先就想到自己會這么說,盡管回答很到位。
“唉!老師嘛!”阿奇想,“如果想不到這一點,還怎么教導學生?”
大朵的烏云像蟻群遭遇了火把,開始向四周集體撤離,天空也于此刻有了放晴的跡象。
太陽利用烏云撤離的機會,讓自身的光芒直射大地。
周圍頓時明亮以及溫度的迅速回升讓阿奇本能解開了雨衣的紐扣。
林納德對阿奇如此舉動沒有絲毫在意,只是就此前為什么要他以腿腳發(fā)動反擊詳解道:“你一時感受表達得很全面。就是這樣,雖然先開始會出現穩(wěn)步時立即反擊重心不穩(wěn)的現象,但是以這種方式釋放出來的反擊,明顯要比雙手更加迅猛有力。
“至于形式改變導致的重心不穩(wěn),只要經過長時間訓練,你的身體就會逐漸適應并改善這種不平穩(wěn)。還有,我想你也已經發(fā)現了,就是以腿腳使用反擊,能擊打距離更遠的目標。當然,這是與雙手相比。就長度來說,腿,明顯要比手臂長。”
阿奇看向了木樁,由于自從放下左腿后,他就沒有向其他地方移動過一步,所以阿奇當前所站的位置,仍是自己剛才用腳向木樁進攻的位置。
他伸出右手,赫然發(fā)現右臂伸直,即便現在展開手掌也完全碰不到木樁。既然如此,那當緊握雙手,阿奇不要說對其發(fā)動反擊了,就是最基本的進攻也不可能做到。
明顯有些不服氣,他抬起左腿,當穿著藍色運動鞋的腳面重新碰到木樁左側,阿奇挑一下眉尖,頓時理解了老師話中的意義。
“是這樣……”阿奇不禁自語。
看他已然明白,林納德轉身準備回去。然而就在他邁第一步時,身后的阿奇忽然說道:“等下老師,還有一點。”
“是什么。”林納德停步側身。
“就是此前,”阿奇說,“老師和我對練時,我看到您一只腳抬著,僅用另一只腳就輕松移了身子。我想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的?”
林納德沒有思考,待阿奇把話說完,他這么解釋道:“你確定我當時移動了身體?如果確定,那我可以重新做一遍那時的動作。”
不用多想,都這么說了,就一定表示林納德當時并沒有移動身體,或者,沒有完全移動身體。
可對于阿奇,就算現在回想,也不能相信是自己看花了眼。
見學生久久不作答復,林納德耐心再問:“需要我再做一遍嗎?”
“需要。”阿奇干脆答言。
他沒有不耐煩,也只是因為老師的第二次詢問頓時明白:自己真的需要重新看一遍。
事物不會完全重復,林納德的前后動作也是如此。
盡管和此前有著明顯不同,甚至和此前相比,此次動作簡單得讓人不禁想笑,無奈一笑,可在沒有如此的阿奇看來,簡單地演示更多讓他明白:導師此前無非是以極快的速度收回左腳、躲過了自己已經停止不前的拳頭,直至讓近似平手的對決,轉變成讓一方倒地的決出勝負。
再次轉身,角度已然減少四分之三,然而再次,林納德留下這么兩句話:“對于精通一類戰(zhàn)術的人來說,每次與對方的正規(guī)交手,其結局的開始必定是在一方倒下的時候。所以,不要因為對方停止,就讓自身松懈。”
最后十幾分鐘的訓練開始前,阿奇反復思考林納德留下的兩句話,同時回想著導師為了詳解,特意簡化的動作:他讓阿奇抬起右拳,指著自己的鼻梁——這時的拳頭距離林納德的鼻梁只有6、7厘米。
他抬了左腿,腳尖指著阿奇的右肋。當雙方一樣怪異的舉動準備完畢,林納德突然向右移了軀體,左腿也在同時放下。
躲過阿奇的拳頭,林納德伸右拳直指向阿奇鼻尖。
因為動作此刻像走路一樣緩慢,所以阿奇這次看得非常清楚,也就得知了:自己此前的確看花了眼。
陽光因為烏云的全部消散變得肆無忌憚,由此,無論是周圍的明亮程度,還是一時感受的溫度,當下情形自然讓阿奇想到了…初夏。
他脫了雨衣,把它掛在表面水分已被陽光全部蒸發(fā)的木樁上。
阿奇解開棕色風衣上的全部紐扣,通過敞開的長長大衣,可以清楚看到他里面穿著的背心、短褲。
或許是因上節(jié)課沒去,所以當林納德宣布“休息的時間到了,大家隨意”,除了阿奇、鄭天,其他六名學生便仿佛事先說好一般,把各自雨衣、兵器放在各自想放的地方,一同走向了房屋西面的拐角……
阿奇沒注意那些顏色各異、披上雨衣后猶如一個個幽靈的木樁,卻將木樁和旁邊那些兵器聯系在了一起:“那可真成一個個穿著雨衣的死神了!不過,死神好像都是擅用鐮刀的。”
怪異想法出現的同時,阿奇同樣沒在意鄭天添加的那件和自己相比略顯短小的棕褐色風衣。
一直到對方首先開口,阿奇才在回答前掃了一眼鄭天身上的那件服裝。可也就是這一掃視,阿奇心底自問:“難道在這個世界,風衣已經成潮流了?”
他表情略顯呆滯。
“也不一定。”阿奇順著一時思路想下去,“雖然沒有明文規(guī)定,但從林納德當時的囑咐和教導的嚴格性上,里面的這身衣服估計類似這里的校服。
“既然是校服,那學生每次聽課必須穿著它,不就是理應如此的?就和…學校一樣。衣服也不能穿在外面,再套一件衣服和褲子,又明顯有點兒繁瑣,所以風衣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可是,夏天好說,冬天......”
他再次感受了周圍陽光的柔和熱量。
“恐怕,即便是冬天,在這里也不會有什么問題。畢竟每一個來這里的學生不可能較長時間處于靜止,時常都會運動!”
面對對方久久不作回應,鄭天很有耐心地重復了剛剛的提問:“我想問一下,阿奇昨天下午回家后,隊長他們是不是不在家啊?”
“阿奇”這一簡稱,已不會讓一時的唯一聽者有什么樣的思想。
他臉上的一點呆滯消失了,也就鄭重看著鄭天。
“昨天下午啊?”阿奇輕聲,卻在對方能聽到的程度,“回家前我去了躺餐廳,因為工作嘛!回到家…哦,對!他們兩個的確不在家。怎么了?”
阿奇盡量表現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因為他并不明白鄭天為什么會有這樣一個問題。
他停頓了一下,好像在確定阿奇說的是否屬實,又好像在確認自己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是否準確:“特別的事兒倒沒有,只是我昨天旁晚和弟弟在家里吃飯,也就7點以后,突然就聽到了來自村子西南方的那聲巨響。當時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今天來學校前,也詢問了很多有可能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但他們不是說‘不知道’,就是說:‘這不是你們現在應該在意的事。’
“剛才弟弟無意提了這事兒,經過商量,我們決定問問阿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剛才我就那樣問你了。”鄭天說話的聲音固然很沉,也帶著點兒寒涼,但和聶陽相比,他的話明顯要多于聶陽,阿奇一開始見識到的聶陽。
因為回復,阿奇不禁回想了一遍昨天、尤其是下午回家后發(fā)生的事情,但始終沒能想起鄭天所說的那聲巨響。
“7點以后啊,嗯……”阿奇不免拉長了字音,以示自己在努力回想,“昨天7點的時候我還在做飯。你不知道,我在準備三餐時,思想一般都很集中,所以你說的那聲巨響,我當時確實沒聽到。
“不好意思,”他淺笑,“沒能提供你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別這么說,”鄭天依舊自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你不用因為這個就道歉。”
雖然阿奇點頭示意明白,但鄭天那番話無異提醒了他。
“不是他提醒,我還真把這事忘了。”阿奇暗想。
”唉!都是那該死的‘穿越’!不過,我中午時還真需要去問問關可兒、聶陽,或者是…鄧肯,看看他們對事情怎么看,我也就隨便了解是怎么回事。昨晚和今早...是真開不了這個口啊!
“但在此之前,歐陽老師的記憶之鏡是不是……好像只能看到據此幾個小時前后的事。有機會先看看吧,說不定有用。”
自然回看下,阿奇注意了肖雅第一個轉過拐角。和事先想的一樣,她添加的衣服也是一件風衣,只是款式為女式。
雖然顏色和阿奇身上的差不多,但細看就會發(fā)現:肖雅身上的風衣顏色明顯要比阿奇的淡很多,明顯經過了多次清洗。
肖雅快步走到阿奇面前,還沒來得及開口,緊跟著的瑞克便干脆阻止道:“肖雅!你別多嘴。剛才我明確說過,那件事,由我自己來說!”
“就你?!”肖雅非常不信任看向瑞克,“說句話比奶牛走路還慢,讓你說,下午下課你都說不完!”
“不要小看人好不好?”話未完,瑞克已來到肖雅身旁,“我一定……”
“就小看你了,怎么著?”肖雅顯然沒有等瑞克話完的耐心......
二人無視所有的爭論讓阿奇有足夠時間去注意陸續(xù)回來的其他同學。
由于沒有添加衣服,所以脫去雨衣的瑞克,就和當初阿奇首次見他時無差別:棕色的背心和短褲,兩個捆綁在腳腕的沙袋。
鄭明是第三個回來的,因為是孿生兄弟,所以他添加的衣服和哥哥鄭天完全一樣。
接著回來的是傅勵、諸葛靜和吳雨露,三人的衣著和肖雅大同小異,相同的是款式,不同的是顏色。當然,這唯一的不同,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相近的。畢竟都是女孩子,喜歡的顏色也不會相差太多。
瑞克、肖雅的爭執(zhí),是由最后回來的吳雨露化解的。而化解的理由,只是一句話:“既然你們都想說,讓阿奇選擇不就好了么。”然而話音剛落,阿奇瞬間就接受了兩個人的目光,憤怒的目光。
盡管他們憤怒不是因為自己,可不覺一愣的阿奇還是在被看那一秒,有了強烈的不知所措。
“嗯…那個……”阿奇不由得后退一步,此刻的他,很像一只被兩只餓貓同時盯住的老鼠。
阿奇看看瑞克,又移眼看了看肖雅,卻口吃一般地說:“我...我這......”只是在對方開口前,阿奇眼角余光就不覺注意了肖雅的衣領。
和自己不同,她只解開了風衣上的三個扣子。
也許正因為這個,阿奇抬眼一看其她女生,得到的結果如出一轍。
至于鄭天兄弟,他們并沒有因為周圍溫度提升,解開風衣的哪怕一個紐扣。
“是怕著涼吧。”阿奇心說。
“我怎樣都行。”他收回目光,可話一出口就立刻感覺不對勁兒,雖說原因純粹是瑞克、肖雅的眼神。
為此,阿奇忙有補充:“可既然瑞克先前已經說了要自己說,肖雅不妨就讓他先說。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過慢,再換上你,也不失為一種辦法。你覺得...怎樣?”阿奇已然看向肖雅,眼神也在詢問她的意見。
因為對自己有利,瑞克待阿奇話罷首先“點頭”表示同意。
和阿奇一樣,他這時候也看著肖雅,只要她點頭,自己就可以開始解釋此前那沒有解釋清楚的事。
猶豫過后,肖雅輕抖抖肩,無所謂地微笑道:“既然阿奇愿意,我沒什么要說的。
“你開始就是了。”她看向瑞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