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治療室的南面有兩扇窗戶。為保持室內(nèi)干爽,潘莉斯每天會在清晨6點鐘把它們打開,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聶陽睜了眼,然而剛剛睡醒,視線還很模糊。為此,他抬手輕揉雙眼,過后便清楚了身處的環(huán)境。
“這里是......”這樣想著,聶陽不覺起了身。可他最后并沒有完全坐直,因為就在上身即將起來時,來自左手邊的壓力促使聶陽停下同時,轉(zhuǎn)眼看向了身左。
關可兒那頭標志性的銀白發(fā)絲赫然引人聶陽眼簾,而她,此時此刻正坐在床旁板凳上,枕著由雙臂組成的“枕頭”,輕壓聶陽左手邊的被子,神情安詳?shù)脑谀抢锸焖?
眼里的情況讓聶陽緊皺了一下眉頭,也因為如此,他回想起了昨兒晚上發(fā)生的一切,盡管地點只是在家里。
然而那所謂的“一切”也只在聶陽腦海閃現(xiàn)一遍,他便不再給予理會。
聶陽輕抬左臂,右手拿過身后枕頭,就把它墊在了左手下。
他緩緩抽出左手,一側(cè)身,便撩被從下床。
聶陽一看那雙擺在腳旁的拖鞋——屬于自己的拖鞋,卻沒有向鞋里伸腳,而是直接下地,輕盈走到關可兒身后。
就在聶陽伸手即將抱起身前少女時,耳朵里傳進了阿奇、潘莉斯的對話:
“他怎樣了?”
“很好,睡得很安穩(wěn)。你這是來……”
“哦!他們兩個不是都有事兒么,所以我今天做了早飯,來給他們送來。等下我還要去上課。我…現(xiàn)在能進去嗎?”
“當然可以,腳步輕點兒。”
“嗯。”
隨后,聶陽便看著阿奇走進門來。
手腕、腳腕上的沙袋已經(jīng)和他這個人融成一體,包括每個沙袋邊緣、隱約能看得到的,緊貼皮膚的護腕。
然而這些都不足以吸引聶陽的目光,一時引起他注意的,是阿奇的右手,因為那手里拿著的,是一個紅色雙層的木質(zhì)食盒。
說實話,阿奇看到聶陽已經(jīng)能獨自下床走路時,心中確實沒有多么的驚訝。因為在阿奇印象里,聶陽不是那種會因為某件不起眼的小事就輕易倒下的男生,如果被人在背后使用了魔法只是一件“小事”的話。
可是,當阿奇看到聶陽身前正在熟睡的關可兒以及他此刻的動作,阿奇又不免迷惑、驚訝了。
“他在干什么啊?!”阿奇想著,一邊以眼神問聶陽。
雖然如此,但有一點阿奇可以肯定,聶陽不會做傷害關可兒的事,不然他早就不配和那樣對自己的她同在一個屋檐下了。
事實正是如此。
只見聶陽以右手食指輕碰一下嘴唇中央,意思是讓阿奇不要出聲。同時,他的如此舉動在一定程度上也讓阿奇想到,現(xiàn)在面對的聶陽已不是之前見到的聶陽;他已經(jīng)恢復,這才是真正的聶陽。
他輕輕拉過關可兒肩膀,讓她左臉頰輕靠著右肩。
他的左手抬起關可兒的雙腿,右手順勢扶在她的后背,最后雙腿一用力,略有俯身的聶陽便將關可兒從板凳上橫抱了起來。
其實這時候的阿奇很想過去幫忙,可及時細細一想,兩條腿最終還是沒能邁出去分毫。
阿奇想到了,盡管自己是一片好心,可如果自己現(xiàn)在過去幫忙了,就不知是否又會激起聶陽的疑心。既然想到了這個,又知道以聶陽的體格肯定能把這事兒做好,那此刻過去,豈不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聶陽并沒有讓關可兒躺在自己用過的床上,而是回身把她輕放在身后那張干凈床上。
他脫下關可兒腳上的帆布鞋,撐開了那條工整放在單人床另一頭的白色被子,將其輕蓋在關可兒身上。
門口的阿奇這時才意識到,熟睡中的關可兒并沒有因為聶陽突然驚醒。也許是因為太累,所以睡得很沉;也許是其他什么原因,但不管具體是因為什么,關可兒沒有因為他突然睜眼,這一點就足夠了。
而且,單憑聶陽能把那樣大幅度的動作做到不讓熟睡之人驚醒的地步這一點,就足以讓阿奇驚奇不已。因為他清楚,如果讓自己來,那關可兒驚醒的次數(shù)一定不會少于8次,盡管一次也就夠了。
阿奇,再次感受到了些許慚愧,在所想結(jié)束同時。
是,從聶陽的手觸碰關可兒,一直到他為她蓋上被子的這個過程中,聶陽始終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出格動作,至少,阿奇是沒有看到。
他個人感覺,僅憑關可兒那張臉,不要說像自己這樣還不怎么熟悉的朋友,即便是像聶陽這樣,讓關可兒信任到無以倫比的男生,也很難在剛剛那般近的距離內(nèi)仍做到毫不動心。
然而聶陽做到了,而且很輕松。
“也許…他對女生不感興趣?”觀點剛有,就被阿奇否認了,原因自然是對方此時此刻的舉動,不,那不是舉動,而是一種眼神。
聶陽直起了身,靜靜看著平躺在床的關可兒,眼睛里不覺便顯露出男女之間的無限憐愛。
阿奇看得出來,那不是純粹的男女間的情愛,卻遠高于它,或者說,二者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自然閉合眼簾,關可兒微張了張嘴,樣子像是在說夢話。
也不知是不是幻覺,聶陽在此刻聽到了她嘴里的輕音:“陽——”
他一揚眉尖,隨后就有了一個旁人不細看絕不會察覺的微笑。
轉(zhuǎn)了身,聶陽無聲收拾起剛才還被自己使用的床鋪,秒間便讓它回歸原狀。
走到床另一邊,聶陽俯身撿起地上拖鞋,然后邁著仍然輕靜的步子走向治療室大門。
聶陽一看阿奇身上那件棕色、被洗得嶄新的背心,抬手就指向前方,也就是對方身后。
阿奇微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對方的意思。
原來,聶陽是想讓阿奇和自己先出去,然后再說話。
回身邁步表明了阿奇的態(tài)度,卻免不了他個人所想:“看剛剛情況,我早上想的不錯,聶陽寧可自己洗,也不會讓關可兒染指洗我這么一個男生的衣服。單憑,他那樣對待關可兒和...關可兒對他的態(tài)度。”
見聶陽自己走了出來,出于醫(yī)生職責,椅子上的潘莉斯正經(jīng)問了一句:“醒了,感覺怎樣?”
聶陽把拖鞋放到地上,也就是此刻,停步一旁的阿奇才發(fā)現(xiàn)鋪在診所地上的黃白相間的瓷磚。
“感覺非常好,謝謝。”聶陽答言,穿著黑襪子的腳也相繼伸進鞋里。
“是嗎,”潘莉斯移了一下右手,微笑便顯露于臉,“那就好。不過你不應該對我說‘謝謝’,而應該向你的歐陽老師說。”
聶陽一怔,明顯意外了:“這樣啊...那我等下就去向歐陽老師道謝。”
潘莉斯點頭應聲,隨后就重新看向手中那本名為《醫(yī)學與生活》的書。
“你準備了早餐?”聽聶陽這么問,阿奇忙答應一聲,便打開食盒,一時間香氣四溢。
食盒上層擺放了四個直徑為30厘米的盤子,里面盛著的是泡芙之類的西式甜點,單是散發(fā)的奶香和面團烤制的焦香就足以使人垂涎欲滴。
“手藝不錯嘛!”
阿奇笑笑說:“我在廚房找到了奶油和面粉,又看到廚房里有的烤箱,就想到了這些。底下還有……”
剛準備打開第二層,聶陽卻抬手制止了阿奇。當他想問其原因時,聶陽已然看向了潘莉斯:“吃早飯了嗎?”
“啊?!我啊?”潘莉斯抬臉,直接就看到聶陽輕一點頭,“我吃過了。你們可以在這兒就把早餐吃了。”
聶陽應聲,而阿奇卻不認為他是在回應潘莉斯的最后一句話。
事實印證了阿奇的觀點。
伸手接了盒蓋,聶陽在食盒回到原狀之時,對阿奇這么說著:“首先,我感謝你準備了早餐。其次,你現(xiàn)在把它帶回家。注意,在可兒和我回去前,里面的東西不能涼。嗯…”聶陽一看辦公桌上的電子表,“現(xiàn)在是6點10分。可兒會在6點20分的時候醒來。這樣吧,你回去后先自己把飯吃了,等到時間了你就去上課。不用等我們。”
阿奇穩(wěn)了穩(wěn)手下的食盒,應道:
“明白了。”阿奇穩(wěn)了穩(wěn)手下的食盒,示意一看屋內(nèi)二人,便邁步向治療所大門。
他會有如此簡單的答復,原因客觀來說,正是他走出門去的所想:“唉~!我怎么就沒想到,他們還沒有洗漱,就算起來了,也不可能吃早飯啊!”
聶陽徑直來到潘莉斯辦公桌前,右手在身上摸了幾下后,便拿出來一個灰色的,系著灰白色繩子的布袋。撐開袋口,聶陽伸手就從袋里拿出一疊數(shù)量為10的金色圓幣,放在潘莉斯面前。
“你這是干什么?”醫(yī)生回絕,“我剛才說了,為你診治的是歐陽老師。所以你不用付給我錢。”
“但我昨晚在這里過夜了。”聶陽說,“我知道價格,拿著吧。”
“那你也給太多了,”潘莉斯看一眼桌上那疊圓幣,“5個就夠了。”
“因為是兩個人。”聶陽把錢袋系好,并將它收起,“我剛才把可兒也放在了床上。”
“但那是……”潘莉斯話還未完,聶陽卻已轉(zhuǎn)身走向治療室。
再看桌上那疊高度早過10厘米的金色圓幣,沒理由再拒收的潘莉斯,最后伸手就把它們?nèi)樟恕?
通過治療室南面窗戶,可以斜望見診所東面的那片草地。
和其他地方的草地不同,這片面積約600平方米的草地上整齊豎著6排高度80厘米的石碑,每塊石碑上都刻有一個已逝者的名字。所以,與其說那是一片立著墓碑的草地,不如說是一片長滿綠草的墓地。
聶陽此時此刻就透過窗戶,側(cè)身凝望著已逝者們在世上存在、生活過的唯一公眾證物。
他平靜著,一時觀望并沒有讓他感受應有的絲絲畏懼,而較長時間在此地生活,則是聶陽早已忽略墓地本身那種虛偽恐懼的主要原因,包括其他那些同墓地有關、相近的事物。
至于具體內(nèi)容是“人生的短暫”,或其他什么關于人生的感悟,他自然也不會有。
對聶陽個人而言,只要能保證身后單人床上的那個少女身體健康、內(nèi)心愉悅就足夠了,因為……
“她,是我的一切。”
6點20分,關可兒準時睜開眼。
右邊的視線不是很好,為此她抬手輕揉了揉右眼。
視線清晰讓關可兒立即看清了眼前環(huán)境,正因如此,隨后她就猛然坐起。
身前的白被子讓關可兒意識到自己此前是躺在診所的床上;進入眼簾的男生和他的衣裝讓關可兒想起了自己最為熟悉的陽,而兩者自然結(jié)合,她隨后就清楚了一切。
“畢竟只有他,才能在我睡著時,不動聲色地把我放在床上。”
已然轉(zhuǎn)身的聶陽邁了無聲的腳步,而當他來到床前,神色上略顯緊張的關可兒頓時就放松下來:“看樣子,陽沒事兒了。”
至于昨晚的事和起因,關可兒不準備也不想在平常時分首先提起它。
關可兒輕打了個哈欠,便掀被下床。
俯身穿好鞋,她站在了床旁。
簡單端正衣服,回身的關可兒對床上被褥開就有了整理。
她速度適中,幾秒后聽右前方聶陽說:“費用我已經(jīng)付了。”
而他沒有決定在此刻幫關可兒什么忙,是因為聶陽清楚,床暫時為她所用,就暫時是她的東西,沒有物品主人的話,自己能站在床前看著她整理物件就已經(jīng)不錯了,絕不能有多余的舉動。
至于關可兒,她了解聶陽,也清楚他此刻是怎么想的——只要自己不想,他不會做多余的事。
當然和這點相比,關可兒更加清楚另一點:只要自己想,根本用不著說,他就會盡力做到完美。
而就聶陽的話,關可兒應一聲地問:“多少?”
“10金。”
沒有抬臉,關可兒卻不覺得動作一停。
“唉,原本想著一張床就夠了。既然用了,那就算了。”關可兒起身,面前單人床也已整理完畢,“我們回去吧,我餓了。”
聶陽知道治療所的潘莉斯不可能看著關可兒疊起手臂地趴在床邊熟睡,而對她不管不顧。唯一致使她天明都還保持那種睡姿的原因,就是關可兒當時婉拒了潘莉斯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的建議。
剛剛回應著輕點頭,聶陽便清楚聽到了一聲“咕嚕”。
關可兒微微一怔,臉頰卻隨之有些泛紅。她朝聶陽尷尬笑笑,說:“我沒有說慌,是真的餓了。”
“那我?guī)慊厝グ伞!标P可兒還沒來得及反應聶陽的話,就感覺眼界有了提高。向下一看,此前輕抬起關可兒右臂的聶陽,此后便把她背了起來。
“哎,陽!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
“都成那樣了,還自己走?別...別動啊。”聶陽一邊說著,一邊小心控制著關可兒扭動得稍有不平穩(wěn)的身體,“別動,你昨晚背我的時候我可沒動。”
“那是因為你昨兒晚上動不了了……”
“好了。聽話,別動。”最后聽聶陽這么說,明確注意了他語氣變化的關可兒只好安分下來......
診斷室里,仍坐在桌子內(nèi)面的潘莉斯抬頭便看向了一起出來的聶陽、關可兒,而主要吸引醫(yī)生目光的,則是他們出來時的姿態(tài)……
二人離開診所,潘莉斯也于此刻笑著輕搖搖頭,心想:“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是如此,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兩人一上一下,吸引了每一個近處、遠處的路人,并無一不是投以驚訝的目光。之所以會這樣,不是因為這是聶陽首次把關可兒背在身上,而是因為這一次,完全離地的人沒有因傷或其他什么原因,出現(xiàn)怎樣的情況。
“不知道古奇做好早飯了沒有。”能清晰望見家的大門,關可兒的語氣很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剛才就把早飯拿來了。”
“哦?”關可兒低了一下頭,“他做的什么?”
“一會兒回家自己看吧,我覺得還不錯。”
“是嗎!”關可兒有點兒驚奇,“居然能得到陽的贊賞,看來古奇真會做飯,而且做得還很好,這樣才不枉你會評價他做的飯‘不錯’。”
“希望不只是早飯。”
關可兒淺笑笑,只是這樣了,更能顯露她心中的一時尷尬。
斜穿過道路,進入房子周圍的草地,最終走在石板路小道上的聶陽向關可兒提起了要向歐陽拉莎道謝的事。
“也是應該的。”關可兒說,“那等我們早飯后,巡視村子時去吧。”
臨近大門,阿奇卻早已被門口晾衣架旁的女生吸引了目光。
她一時正背對阿奇,收取衣桿上剩下的衣服。
看對方體型,阿奇可以得知她的年齡比自己大,可是這并不能說明她為什么要收取衣架上的衣服。
小偷的可能性已經(jīng)被阿奇排除,因為他從一開始就不覺得那女生是在偷偷摸摸地收取衣物。相反,對方極其自然的動作甚至讓阿奇感覺,當前晾曬的衣服就是她的。
然而想歸想,阿奇最終還是要過去問一下。
“請問…”聽到聲音,女生轉(zhuǎn)過來臉。
而看到對方平靜臉龐的一瞬,阿奇明白了兩點:一、她的年齡的確比自己大;二、她的名字,如果阿奇現(xiàn)在還能記起的話。
“你是……”也不知是緊張還是其他什么原因,阿奇就是記不起對方的全名,“我在鏡子里見過你。你是…惠…什么‘惠’來著?嗯……”
“‘鏡子’?”已經(jīng)取下桿上所有衣物的女生轉(zhuǎn)過身,稍顯迷茫地看著阿奇,“什么鏡子?”
阿奇在那兒苦思冥想著那姓名,但對方顯然沒心思和時間等他。
問了句“你是新來的吧”,表情仍未有什么變化的女生便疊好手中衣物,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阿奇不是那么專注地應一聲,卻還在回想對方姓甚名誰。
同樣不經(jīng)意的,女生轉(zhuǎn)身同時便注意了阿奇的打扮,可最能吸引女生目光的,莫過于阿奇手下的食盒,因為她清楚,那食盒是隊長的。
可是女生并沒有詢問阿奇為什么會拿著這個食盒,因為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她不能在這兒浪費時間。
女生已經(jīng)不見蹤影,很可惜,阿奇到此也沒能想起她的全名。
看向已經(jīng)空空如也的晾衣架,阿奇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事要做。
“反正衣服看樣子是她的,拿走也沒什么不對。”直走向房門,阿奇心說,“至于她是誰,有空兒問聶陽、關可兒吧!”
當關可兒從聶陽背上下來,并拿出鑰匙開門時,聶陽看向關可兒手中鑰匙,問:“你的鑰匙不是給古奇了嗎,怎么還在你這兒?”
關可兒轉(zhuǎn)動右手腕,左手卻一指聶陽腳上的拖鞋:“我昨晚上回家把你的鞋拿來時就想,反正古奇晚上一個人在家也不可能出去,所以我就順便把鑰匙要了回來。嗯?你怎么知道我把鑰匙給古奇了?”
“這很簡單。”聶陽說著,便走進房門。
“大門只有兩把鑰匙。我的那把在盔甲里,古奇要想回家休息,只能用你的鑰匙。你不會離開,所以只能把鑰匙暫時給古奇。”話罷,聶陽底面向?qū)Φ睾仙贤闲瑔问帜弥?
“分析的很對。”關了門,關可兒俯身換鞋,“不過我現(xiàn)在想的…是不是給古奇也配一把鑰匙?昨天可以這樣,以后如果我們有什么事離不開身,那他難道就要在草地上過夜?”
“如果有必要,那也是沒辦法的。”聶陽略帶笑意,卻足以讓任何聽者清楚他只是在開玩笑,也就包括關可兒。
“好了,”關可兒跟著聶陽走向客廳,“別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知道了。”聶陽回看去,“一會兒送完早餐,路過鐵匠鋪我去給福格斯說一聲,讓他再配一把家門上的鑰匙。”
推開房間半掩著的門,聶陽說:“我去換身衣服,你先去吧。”
關可兒剛準備答應,眼角余光就注意了對方的手。
“把鞋給我吧。我一會兒洗漱時順便把它洗了。”
“不用。你現(xiàn)在的‘任務’是去把臉洗干凈,然后補充體力。拖鞋的事,我來解決。”
關可兒剛要再說,卻被聶陽的手制止了。
“我可不希望再聽到‘咕咕’叫的那種聲音。”他稍顯神秘,過后就后退一步。
關可兒當然明白聶陽的意思,也因如此,一抹紅暈慢慢爬上她的臉頰,又迅速消散。
關可兒輕一應聲,邁步就走進了餐廳。
她和阿奇是在衛(wèi)生間門口相遇的,可當兩人互看一瞬,阿奇輕微就瞪了眼。
“回來了。怎么沒聽見你敲門啊?”說著,阿奇?zhèn)壬碜尩馈?
“我拿著鑰匙呢!”關可兒卷起袖口,便走到鏡前,“你吃完了?”
看看鏡中那同樣是一頭銀發(fā)的少女,關可兒拿過水杯,里面放著的則是牙刷和牙膏,顏色上倒也符合鏡里的她。
“嗯。”阿奇應聲,心里卻還在為剛剛一問略感尷尬。
“對了,剛才有個年長的女生取走了門前衣架上的兩件衣服。我當時剛從診所回來,雖然知道衣服是她的,但我就是想不起她是誰。”說著,阿奇再次陷入了回想。
“是司馬慧麗?”關可兒平靜著,可話音對此刻阿奇而言,近似晴天霹靂。
“哦~她啊...對!司馬慧麗。嗯!就是她!”阿奇興奮道。
“你,好像很興奮啊?”低頭吐了牙膏泡沫,關可兒一時語氣仍顯沉重。
“那是肯定的!”阿奇說,“我剛才就是想不起她的名字。現(xiàn)在好了,終于知道了。”
“你知道她?”關可兒吐出漱口水,聲音也回到最初。
“聽老師說的。哦!我在鏡子里見過她。”
前面的話關可兒還能聽懂,但最后一句……
“鏡子?!”關可兒手指著身前。
“嗯!”阿奇一點頭,隨后卻搖了搖頭,“不是這面鏡子,而是…嗯… The mirror of memory。”
盡管說了英文,阿奇卻不敢肯定自己說的完全正確,直到關可兒說了心中疑問。
“‘記憶的鏡子’?那是什么?”
“是歐陽老師發(fā)明的一種…應該也算是一種鏡子吧!它能讓人看到最近發(fā)生的一切事情。”阿奇解釋道,“我就是通過它,知道的司馬慧麗。”
“是這樣……”俯身,關可兒接過涼爽的清水,將它撩在了臉上......
洗漱、梳頭,當阿奇以眼中情況確認關可兒早起最初的事只此兩件,她已然用那木梳由上而下地劃過長發(fā)五六次,且每次都一梳到底,雖說那銀白長發(fā)本身僅僅稍顯凌亂。
注意棕色木梳與那長發(fā)形成的鮮明對比,內(nèi)心感嘆“頭發(fā)真是順滑得無可挑剔”同時,阿奇此刻還意識了這樣一句話:“年輕就是資本。”
走出衛(wèi)生間,最終來到餐桌旁,這個過程中的阿奇始終注意著關可兒的臉。這不是因為她洗了臉,整體顯得靚麗,而是阿奇從一開始就感覺她好像忘了那對女生而言,非常重要的事。
看著她坐下,停步的阿奇忍不住問道:“你早上起來就只是刷刷牙、洗洗臉,再梳理梳理頭發(fā)?”
“當然只是這樣了,難道還有其他的事?”關可兒聽出了阿奇話里的意思,卻不知他具體指的是什么。
“嗯...比方說……”略略垂眼,阿奇思考著,可實際上他早意識了答案,“在臉上抹點兒護膚霜什么的。”
“護膚霜?”關可兒有點兒意外,“你說的是化妝吧?又不是去參加舞會,化什么妝啊?!還有,你覺得我用得著化妝么?”
聽如此說,阿奇真就細看了看關可兒的臉,盡管表面上他只是抬眼略略看了一下,并沒有讓目光明顯停留在對方臉上。
的確,如果妝容能讓女性更加漂亮,那關可兒正好相反。不要說濃妝了,就是不明顯的淡妝,也是對她臉部的破壞。
“免妝,就是她的獨特妝容,正像她的頭發(fā),多了少了都不好,適中才是最好,無論直長還是編成發(fā)辮。”阿奇是想到了這些,可不覺再次看向少女身后銀白的他,隨后還是有所疑問。
“現(xiàn)在是夏季,身為隊長的你每天都要在村里巡視,難道就不怕日照陽光對皮膚產(chǎn)生刺激嗎?”
關可兒微微一笑道:“我擔任這個隊長職務快兩年了,幾乎每天都是這樣在村子里巡視,但你看我的臉,有一點兒刺激反應嗎?當然了,有時陽光實在強烈,溫度也過高,在村里走一圈全身都油膩膩的,可我最多就是找點兒水,洗洗臉和手臂,晚上回家再洗洗澡。”
聽如此情形,阿奇不得不在心底為鄉(xiāng)村女孩的強大適應力贊嘆。
“但...”他又暗想,“如此模樣的她算是‘鄉(xiāng)村女孩子’么?”
阿奇沒了話語,也沒必要再說什么,只輕輕應聲,一笑了之。
見他不再提問,關可兒拿來餐桌上的青瓷水壺,捎帶上玻璃水杯,確定壺內(nèi)有水,她直接倒了多半杯,然后仰頭一飲而盡。
“哎,對了。”放下水杯,關可兒問,“護腕,帶著還習慣吧?”
阿奇看一眼被沙袋覆蓋的左手腕,回道:“還真別說,里面墊上東西感覺就是不一樣,比先前舒服多了!”
“是么,那就好。”
阿奇輕動了一下左膝蓋,當確認膝蓋乃至整條左腿不再有一點兒疼痛感時,他心說:“然而還得感謝潘莉斯醫(yī)生啊!”
重新穿著黑色長袍的聶陽,手拿拖鞋地走進了餐廳,整體形象也就讓阿奇想到了“怪異”一詞。
看關可兒只是坐在那兒,并沒有動手吃早飯,聶陽一問:“怎么不吃啊?”
關可兒微笑笑:“我在等你,古奇已經(jīng)吃完了。”
“你先吃,不用等我。”說著,聶陽快步走進衛(wèi)生間,轉(zhuǎn)身便關了門。
“他…好像沒有穿鞋?”阿奇原本的自言自語在關可兒聽來,卻像是在對她的發(fā)問。
“嗯,是。”關可兒伸手打開食盒,后又看向阿奇,“那雙鞋在外面走了一圈,早就臟了。陽要先把它洗干凈,然后再穿。”
“這樣啊~”
“怎么,有什么不對?”見關可兒盯著食盒不動,阿奇問。
“哦,不是。”關可兒回神,繼續(xù)此前拿出盤子的動作,“只是沒想到你會做的這么好。”
阿奇撓撓后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謝謝夸獎啊!昨晚準備的時候看到柜子里有奶油、面粉,還有雞蛋,突發(fā)奇想的就想到了這個。做的時候還只是想著,別做得太爛就好。”
“不是夸獎,做得真是很好。”關可兒看著眼前的點心。
“底下還有。”阿奇一指食盒第二層。
“還有?”關可兒說著,手已經(jīng)抬起了食盒一層。
雖然食盒二層和一層的空間一樣,但里面當前擺放的東西卻完全不同。
食盒第一層放著四個盤子,盛著四種不同的點心,而第二層,擺放著則是兩個有蓋的不銹鋼飯碗。
“這是……”關可兒已將其中一個碗放到了餐桌上。
阿奇身體前傾,雙臂交叉著放在椅子靠背上,笑著賣起了關子:“你打開看看。”
也不知是碗的表面溫度過高,還是過于期待碗里的東西,關可兒打開飯碗前,竟不覺對搓了一下手。
不銹鋼飯碗的蓋子終被打開,頓時,一股由肉香、蛋香、蔥香及米香融合的略帶咸香的混合香味撲面而來。
關可兒感受著它,不住點頭:“嗯~香!嗯...這是...什么粥啊?”
阿奇說明:“這是‘雞蛋瘦肉粥’,是我從同學那里聽來,而后在家沒事兒時自己試著做成的。雖然同學說用的是雞蛋,但我后來才知道用皮蛋的效果好些。怎樣,還行吧?”
“那是當然!”關可兒說,“光聞著味兒就知道味道一定很好。”
“那你趁熱吃吧,涼了就不好了。”
關可兒隨即拿起右手旁的瓷勺子,緩慢攪動一遍后,她舀一勺子粥,在嘴前輕輕吹拂,秒間就讓勺子進到嘴里。
瞬間,雞蛋的蛋香、瘦肉的嫩滑、粘稠度剛好的米粒充實了她的嘴,加上蔥與鹽的完美融合,使得三種食材、兩種配料的各自優(yōu)點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嗯~!”贊嘆同時,挪動嘴唇的關可兒輕點了頭。
“還行吧?”阿奇微笑著。
“嗯!”關可兒沒有多余的話,阿奇卻能從她迫不及待去舀第二口粥看出,這頓早餐的主食做得很成功。
“不過,”阿奇語氣的忽然轉(zhuǎn)換引起關可兒注意,盡管她手的動作并沒有停下,“這里做飯的器具倒是齊全。我當時見有這個碗時心里還想著,居然會有這個?!”
因為嘴里吃著東西,關可兒一時只是向阿奇笑笑,不露齒的謙虛一笑。
“她好像知道什么是‘皮蛋’。”看著少女抿嘴的笑臉,阿奇腦海中閃現(xiàn)了這樣一句話。
衛(wèi)生間的門被打開,聶陽滿臉清爽地走了出來,盡管身上穿的依舊是那件黑色的長袍。
走近餐桌,聶陽輕嗅一下地問:“什么東西?這么香。”
阿奇剛開始就不覺關注起聶陽的腳,他想看看聶陽穿沒穿鞋。然而就因為這樣,阿奇才在聶陽的提問、關可兒的注視下,顯得“反應遲鈍”。幸好關可兒及時圓場,才沒讓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古奇做的‘雞蛋瘦肉粥’,味道還不錯。你來嘗嘗。”
聶陽輕應一聲,拉開椅子,坐在關可兒一旁。
看了看食盒,在伸手把最后一個不銹鋼飯碗拿出食盒前,聶陽先重復了關可兒剛才的動作——他拿來水壺,同時另拿一個水杯,仍然倒了多半杯水,最后抬手仰臉的一飲而盡。
如此,聶、關二人先后一樣的舉動,阿奇看在眼里,也就有了所想。
“不愧是長時間一起生活的人,生活習慣都如此相似么。”
打開飯碗,當香味襲來,聶陽的反應卻和此前關可兒完全相反。
他輕一皺眉,隨即便讓右手的勺子伸進碗里。
聶陽細細品嘗之時,對面的阿奇已然緊張又不失期待,一時情況好似比賽中的廚師將自認為完美的菜肴擺在嚴格的評審面前,而評審卻在品嘗前就表露出莫名的“不滿意”。
然而現(xiàn)實卻是,阿奇不是廚師,聶陽不是評審;阿奇沒有廚師般的手藝,聶陽也沒有評審的嚴格。
隨著緩緩咀嚼持續(xù),聶陽繃起的臉頰放松了。
“真的很好吃。”聶陽簡單一句話,不僅僅讓阿奇,旁邊關可兒都為之松了一口氣。
“你怎么不吃點心?”聶陽小聲提醒關可兒。
“哦…哦!好~”關可兒立即伸手從盤里拿了一塊。
見她這么做了,聶陽的手隨后也伸向了那盛有泡芙的盤子。
看兩人輕松自在地品用自己準備的早餐,阿奇一時清楚感受了那莫名的欣慰。這感覺是他以前獨自生活時沒有過的,即便是同學聚會也沒有,畢竟那只是一時的聚集。
“也許,”阿奇暗想:“是因為長期一個人生活的緣故?”
他并不清楚。
其實有一點阿奇沒有向聶陽、關可兒透露,就是廚房那勉強可以稱為“燃氣灶”的爐灶。
在城市里用慣了電子打火的燃氣灶,阿奇這個大男孩對廚房那老式爐灶的態(tài)度顯然和對待“稀有物品”一樣。
不要說用了,那爐灶就連見,阿奇都見得非常少。
他是在昨晚從治療所回來后,開始準備早餐所用食材的。然而阿奇清晨醒來,洗漱完畢來廚房接水熬粥時,才想起自己不會用眼前這火力兇猛,但樣式老舊的爐灶。
時間已不夠讓他在家與治療所之間跑一個來回,沒辦法,阿奇只能盡快找到讓眼前這爐灶冒火的方法。
他看了廚房每個角落,最終在細致觀察、大膽猜測下,確認了爐灶的開啟方式,并在預計時間里完成了這頓早餐。
至于爐灶是怎樣打開出火的,阿奇事后回想時心說道:“不知道覺得很難、很神秘,知道了又感覺當初想的很可笑。燃具嘛,當然是火花加上燃氣了。后面的不用注意,因為只需要擰動開關就行。火花,在我世界里是電打火機,在這里,打火機只是被打火石代替而已。鈰和鑭?兩個火爆性格的兄弟。不過,如果不是看到角落里的煤油瓶,我恐怕需要再研究很長一段時間了。呃,‘研究’,真是夸大的詞語。”
早餐過程中阿奇是沒有碰那口炒菜用的鐵鍋,但爐火開啟時間的延長,還是讓他在熬制米粥時推開了面前那扇充當油煙機的巨大窗戶......
不經(jīng)意間想起清晨察看門外“新校服”晾干與否時的情形,仍然未動聲色的阿奇留意著后來的聶陽......
開了面前的柚木大門,早已擺脫睡意的阿奇隨即便感受到了與晨曦同在的微風。掃視一眼門外的草坪,確認此刻只有自己一人的他,回身便換上了那雙出門用的運動鞋。
虛掩上房門,沒有明顯寒冷感的阿奇轉(zhuǎn)臉一眼便看到了此前所想的那個晾衣架。它位于房門左前方,晾于上面的上衣、褲子在清晨微風的吹拂下,正如面面旗幟一般緩緩擺動。
邁過石板路邊緣,已走在草地上的阿奇徑直走向晾衣架。
指間輕搓著棕色上衣,確認衣服晾干的他,卻不禁想起昨晚有關這身衣服的事:“那時我也沒怎么想,這衣服……”
暫時忽略周圍一切事物,阿奇直看著手中衣角,不由得就緊皺了眉頭。
“一個女生竟然會愿意洗!而且還是一個同齡的女生。這...這也太讓我尷尬了吧?!簡直情何以堪啊!”
阿奇深低下頭,好似此刻已沒臉見人。
“雖然有特殊原因,昨晚也對她說了不用再洗,但這事實……昨天我怎么回事?到家就直接睡著了?!真是......”
無任何征兆想起同一時間里的聶陽,阿奇驀然就有種頓時明白的感覺。
他猛然睜眼:“說不定...應該是這樣...我的衣服,也許不是關可兒洗的。”阿奇看著那自然伸展的右手,盡管手里的衣物不變。
“真正替我洗的,其實是聶陽。嗯~不錯,是這樣。出于面子,和...為關可兒考慮,聶陽才在這種事上沒有話說。就他那樣對待關可兒和…關可兒對他的態(tài)度,聶陽寧可自己來,也不會讓關可兒碰我這么一個男生的衣服。
“嗯...同時,也可能是在警示我,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希望我以后不要再出現(xiàn)同樣的狀況。”
后一句話加重的語氣,阿奇卻不由得有了一笑。
帶著這種讓人舒心的表情,阿奇利索地取下衣桿上所有屬于自己的衣服:“我當然不會再出現(xiàn)那種情況了,因為我習慣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衣服也要自己洗!”
至于衣桿上剩下的不是自己的衣物,謹慎的阿奇只是看了一眼它們,沒有觸碰分毫。
簡單疊起手中衣物,阿奇不過留意了一下那股清香,便邁步回到通向房屋的石板路上。
也就是在距離房門還有三四步遠時,本沒有其他所想的阿奇此刻卻清楚意識到了一點,正像剛剛想起的聶陽:“雖然大致確定了真正替我把衣服洗了的是他,但......”
停步,阿奇看著手里疊得不是那么工整(因為接下來還要用)的棕色服裝,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慚愧、后悔、自責都在其中。
“畢竟有人為我洗了衣服。這樣看的話,他們...并沒有把我看成...工具......”
我就是想和他成為朋友。“”關可兒不再陌生的話音赫然響起。
非常清楚的話音,使得阿奇猛然回看向身后。
結(jié)果可想而知,他沒有看到一個人,哪怕是一人影。
是,那句話是阿奇記憶中關可兒說過的話,所說時間正是他在這個世界的第一頓午飯后。
那是關可兒對聶陽說的話,阿奇只是在墻的另一面竊聽到了。
這是一句實話,阿奇從未懷疑過它的真實度,可此后他卻忘記了這句話,因為時間的推移;因為后來那在浴池里的所想:“看來,我是一個‘有恩必報’的人,盡管他們現(xiàn)在有可能只把我當成了‘工具’;盡管報答的最終后果,是給自己帶來了麻煩。”
能記起忘卻的事物,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可對于此刻阿奇,他卻百感交集:“是啊,她明確這一點,雖然不是對我本人,可正因為這樣,才能肯定它的真實。可我...因為時間和后來的奇怪想法,將它忘卻,甚至相信了錯誤的觀點。不應該,真的不應該!”
阿奇輕搖搖頭,臉上的淺笑明確著他心中羞慚。
掃視身后那片無一人影的草地,阿奇為此特殊地帶頓感慶幸:“幸虧沒人;幸虧是我個人想通了,不然......”他心情不變地動下嘴角,隨后滿面釋懷地走進了那二層別墅式房屋。
大門即將關閉,直立在門框內(nèi)的阿奇無聲自語:“盡管還是有目的,但這世上,又有哪些朋友是沒有目的的相交呢?”......
“后續(xù)工作讓我來吧。”當和身旁聶陽喝完各自碗里的粥,抿了抿嘴唇的關可兒抬眼看著阿奇。
快速回神,他卻好似略加思考一下,便點頭表示同意。
關可兒把碗壘起,而拿著它們走向廚房,她忽然停下,顯然是想了什么事。
“古奇,你確實吃了早飯?”
不只是阿奇,連將要起身的聶陽都不免為關可兒如此一問驚疑。
阿奇開始應答:“吃了。”可回復同時他就留意了關可兒手里的不銹鋼飯碗。如此,阿奇有了意識,清楚了對方為什么會再次提及已經(jīng)回答的問題。
“這樣啊…”阿奇輕聲自語,卻沒去理會兩人眼神的變化。
“我用的碗在飯后就洗了,你一會兒可以看看碗櫥,那里有一個剛剛洗過的碗,和你手里的一樣。
“放心好了,我不會‘虧待’自己的,畢竟…嗯…早餐是我做的嘛!”阿奇玩笑地一笑。
關可兒只得跟著笑笑,和對方唯一區(qū)別恐怕就只有聲音了:“不是認為你會虧待自己,而是怕你會‘想不開’!”
沒等阿奇反應,關可兒收起笑意地就進了廚房。
沒辦法,阿奇回看坐在面前的聶陽:“我是那種會‘想不開’的人?”
“玩笑而已。”
簡單的四個字,阿奇卻頓時感受了些許語塞,盡管在這種感覺下,他隨即就冷靜下來。
聶陽起身收拾餐桌,然后就拿著食盒、空盤走向廚房。
因為需要給村里那些上了年紀、家人又不常在身邊的老人送去早餐,聶陽、關可兒完成“飯后工作”后就一起出了家門。
只是此之前,在衛(wèi)生間門前與阿奇碰面的聶陽注意了一眼對方的手腕,這樣問道:“你現(xiàn)在能適應手腳多出來的重量么?”
先走出門框的阿奇同時看一眼右手腕,回說:“一開始適應不了,畢竟是10公斤的重量嘛!不過現(xiàn)在還行。”
聽到廳外關可兒的呼喚,阿奇并不敢認定聶陽真的聽清了自己的答復。而在他快步走后,阿奇又聽到了關可兒的聲音。
這次,是叫自己的。
幾乎是緊接阿奇的應答,關可兒提高幾分音量地囑咐道:“你等下自己去學校吧!我和陽送完早餐要直接去村長那兒報到。午飯由我們來準備,你認真上課就行!”
阿奇再次一應聲,便聽到大門打開后被又關上。
來到客廳,阿奇抬臉一看時間:6點37分。
進房間簡單整理,再次在客廳的他,當見時間已是6點39分時,隨即走向了門前的鞋柜。
換好鞋,將拖鞋擺放原位,阿奇開了門,過后便又聽到關門的聲音,不過這次的聲音源頭就在他眼前。
路上,阿奇沒有去想昨天下午林納德的授課內(nèi)容,而是回想起昨晚上,在身后“家”中的情形……
在門前拿出鑰匙的時候,垂視的阿奇這才想起自己剛才忘了問關可兒一件此刻看來非常重要的事。
“我居然忘問哪把才是房門的鑰匙!”阿奇心說,卻依然盯著手里鑰匙,“不過還好,鑰匙就只有三把。”
他挑了其中一把,將它插進面前的鎖孔里。
經(jīng)左右180度的旋轉(zhuǎn),阿奇拔出鑰匙,后就換了第二把。
確定鑰匙正反面及鎖孔位置,他右手輕輕一推,鑰匙沒有進去,再用點兒力,鑰匙依舊被擋在外面,好似鎖在跟他過不去,怎樣都不進去。
阿奇準備第三次用力,手立即就失了力量。
“不是這把么?”他自問,只是開口之時已然換了第三把鑰匙。
“就是它了!”阿奇莫名振奮,同時手中鑰匙便進入了鎖孔。
輕吸一口氣,拿鑰匙的右手開始向右旋轉(zhuǎn)。聽到那聲“啪”的響聲后,他沒有任何意外地呼出了一大口氣。
“運氣也太差了!”拉開房門,阿奇不覺暗想,“百分之33.33的幾率都試了三次,這運氣……”
眼前光亮是他停了思想的唯一原因,盡管,只是暫時的。
確認房內(nèi)此時并沒有第二個人,阿奇的思想恢復了。
“剛才我出去時...沒有關燈么?”這樣想著,他左手隨著腳步邁出,順勢關了大門。
俯身換上家用拖鞋,阿奇不動聲色間便回想起此前出門時,不覺回望一眼當前這房子的情景。
現(xiàn)實與回憶對比,阿奇最終得出一個結(jié)論:由于出門時慌忙,自己并沒有來得及關燈,只是把房門關上了。
而結(jié)論一經(jīng)確認,阿奇剛剛還懸著的心便放了下來。
其實在這之前,阿奇的心之所以會一直懸著,并非在意吊燈消耗的電能,而是擔心這屋子是否有小偷進來。
如果真有小偷,再帶走幾件東西,那他就算全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阿奇?zhèn)€人察覺到了,心里也清楚:盡管聶陽、關可兒能以各自不一樣的友善待人,但由于其職務的重要性,他們一樣屬于那種心氣非常高的人,絕不會相信有小偷會進到家里盜取物件同時,就是真有了,二人恐怕也會首先懷疑到阿奇身上——聶陽現(xiàn)在昏迷著還在診所里;關可兒的鑰匙只給了他一人,不先想到阿奇都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真到了那種地步,阿奇能想象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什么。
可如果是他忘記關燈,那情況就大不一樣了。以小偷的心理,不管房里有人沒人,心虛的他們絕不會把目標定在燈光明亮的人家。
“就算真有,那哪個小偷會在行動時開燈?如果真有,這人可就真算是偷盜界的奇葩了!”想通這一點,已經(jīng)在緩緩走向客廳的阿奇,釋然地抬臉深深一呼吸,腳步也于同時有了明顯加快。
轉(zhuǎn)進餐廳,剛才在眼角余光下卻沒能引起注意的另兩雙顏色相反的拖鞋,此刻清晰出現(xiàn)了阿奇腦海。同時,他的腳步慢了下來。
自然,阿奇如此,并非因為拖鞋之間的顏色差異,而是通過記憶鞋本身的顏色,聯(lián)想到了鞋主人之間的性格差異。
“一個冷漠,一個熱情;一個沉默寡言,一個能言善辯,這兩個性格有如此區(qū)別的人居然能在一起工作、生活,以至于一方有事,另一方盡全力幫忙和照顧,這...不得不說是一大奇跡!”思想最后,再次緩緩邁步的阿奇心底,甚至有些羨慕聶陽或關可兒,盡管他也清楚,剛剛的內(nèi)心描述很淺薄。
“畢竟我認識他們的時間還沒有一天。”
徑直穿過幽暗的餐廳,阿奇來到廚房門口。
就著窗外的路燈光線,他迅速看了面前180度范圍里的所有黯淡物體。最終,阿奇注意了位于廚房東面、朝北的光源開關。
天花板吊燈發(fā)揮作用,驅(qū)逐了廚房先前的黯淡色彩,也讓阿奇再次看清了廚房里的所有擺設。
“讓我看看都有什么東西。”他從左面、也就是南面開始,一個接一個地打開所有柜門、拉開全部的抽屜,簡單快速地察看著櫥柜里所有食材、配料及廚具。然而,阿奇卻沒有那么容易就看到自己預先想的東西。
雙手隨著腳步移動,不斷開啟著那些沒有開啟的柜門,直到阿奇走到廚房的最右面,右手也碰到了位于廚房東面的最后一個柜門。
他的手停了一下,沒有像其它柜門那樣,一下就將其打開。盡管如此,阿奇也只是稍加了一點兒的力,便開了那最后一扇柜門。
可門一經(jīng)開啟,柜里冒出的寒氣就讓阿奇眼前一亮。
“果然有!”阿奇心說,蹲身就細看著門內(nèi)面那些表面冷得讓人刺骨的食材。他起身,隨即關了手邊的柜門。
“東西挺全的,幾乎包括了日常需要的所有食材。”
幾秒后,阿奇從柜里拿出一個熬粥用的飯鍋、一個發(fā)面用的瓷盆,三個盛飯用的瓷碗。可這些廚具拿齊、準備關門時,不經(jīng)意移眼,他就忽然發(fā)現(xiàn)了瓷碗后面,竟然放著一疊有蓋的不銹鋼飯碗。
這明顯讓他始料不及和驚喜,其證明,就是阿奇輕微一怔,連忙放回瓷碗,伸手就從碗后拿了三個不銹鋼碗。
“沒想到這里的廚具也這么齊全,居然會有這個?!”阿奇暗想,拿著金屬光澤表面卻有一層細灰的飯碗,就繼續(xù)著相應準備。
清洗了廚具,阿奇又拿了大米、面粉、雞蛋、奶油以及瘦肉等用于早餐的食材和配料。只是在拿面粉時,阿奇特意看了一眼面粉種類,畢竟他需要的是高筋面粉。
一切準備妥當,阿奇清洗一下手,關燈便離開廚房。當然在這之前,他整理了弄亂的廚房,復原了各處。
阿奇來到客廳,直接便滅了客廳燈光。可就在他向自己房間走的時候,一個讓阿奇自己都感覺哭笑不得的想法赫然顯現(xiàn):“我現(xiàn)在是不是很像一個鉆了房主空子的‘小偷’?”
長期學習生涯和晚上固定的回家時間讓阿奇養(yǎng)成了一個不成文的習慣:每天晚上不到10點,阿奇絕對不會有睡意。即使是現(xiàn)在,在這個不怎么現(xiàn)實的世界里;即使在這樣一個世界里的自己,剛剛還為兩個新認識的朋友做早餐準備,阿奇的個人習慣依舊沒有改變。
因此,進房隨手關門后,他沒有直接躺在床上,而是坐回椅子、按下臺燈開關、拿起了桌上書本,繼續(xù)研究自己感興趣的理科課題。
阿奇即將集中注意力于書中所講如何快速解決某類理科題目,房門外忽然一陣不是很大,卻足以讓房內(nèi)人聽到的敲門聲,就徹底驚擾了他的自習。
“這種時候會是誰啊?”阿奇心說,不情愿起身拉開房門,進了客廳。
按下吊燈開關,他徑直走到房門前,將它打開了。
阿奇從一開始便沒有去想敲門人的身份,他只是想看看誰會在這種時候來敲門,所以在開門之時,阿奇并沒有隔門詢問來者是誰。
房門打開,利用屋內(nèi)光線,映入阿奇眼簾的是一個和他年齡相仿,卻矮了五分之一臉的,有一頭白色長發(fā)的女生。
沒錯兒,敲門的不是別人,正是關可兒。
阿奇怔怔地看著她,當對方邁步進入房門,已經(jīng)無意識退讓的阿奇才反應過來:“你怎么回來了?”
關可兒來到鞋柜旁,俯身拿起面前顏色較深的拖鞋,過后起身微笑道:“那里的鞋不怎么干凈,我來拿陽的拖鞋。開始還以為你會睡了呢!你晚上不會出門,把大門鑰匙還我吧。”
最后聽關可兒這么說,阿奇忙從鞋柜上拿過鑰匙,遞給了她。
“哦!原來在那兒,剛剛竟沒有看到!”關可兒微笑著,同時就接過鑰匙。
向身后男生說了句“我回去了”,她便走出房門,隨后的是一聲“啪”——房門被輕輕推上。
周圍再次陷入寂靜。
秒針走過5格,眨眼的阿奇不覺就看了面前那緊閉的大門。
輕一翹嘴角,由此微微一笑的他,轉(zhuǎn)身向房內(nèi)走去同時,心中笑嘆:“照顧得真是無微不至啊~!”
關了客廳的燈,阿奇最終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將此前動作無聲重復一遍,他都能感覺到此次和前次相比,動作并非完全相同。
這次,阿奇沒有再受任何打擾,直到困意濃重......
按下桌上臺燈開關,阿奇身穿上衣地躺在了那張為他準備的單人床上。而厚度適合的被褥剛一近身,那不可避免的寒意便被完全驅(qū)散。
思想即將進入夢鄉(xiāng),不覺間,阿奇耳旁清晰回響起這樣一句話:“4月24日,哼,真是不可思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