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 清兒,今兒和哥哥玩得可開心麼?”沈嘉敏抱住玉雪可愛的女兒,撫著她嬌嫩的臉頰, 看向另一邊擦汗的兒子沈裕澤:“澤兒, 快用些糖水, 瞧你熱成這樣!”
沈裕澤點點頭, 接過虹雨奉上來的湯盅:“有勞虹雨姑姑!”虹雨含著笑看著小主子一口氣把裡面的冰鎮(zhèn)蓮子湯喝完, 將湯盅接了下來。沈裕澤拿了帕子擦了擦嘴,瞅著膩歪在母親懷中的妹妹,也小心地偎了過去。
“阿孃, 弟弟什麼時候才能出來和我們一起玩兒???”摸著母親微凸的肚腹,沈裕清好奇地問著, 聲音軟軟糯糯的, 叫人愛到心裡去;雖說她與沈裕澤出生就差了半個時辰, 可這身量嬌嬌小小的,被沈嘉敏摟在懷中, 倒像是兩三歲的幼兒,這幾年來,沈嘉敏費勁了心思給她調理,每年季節(jié)變換也還少不得要病上幾次,真是含在口中都怕化了。
迎上兒子同樣殷殷切切的眼神, 沈嘉敏抿著嘴笑著, 低下臉點點女兒的小鼻子:“等園子裡那棵桂樹開花了, 弟弟就出來見兄長阿姐哩!”
沈裕澤想了想, 點點頭:“妹妹, 等弟弟出來後,就又多了一個可以保護你的人啦!”他雖說今年也不過六歲稚童, 卻打小就被沈國公和沈嘉彥灌輸了男孩子要保護妹妹的觀念,對沈裕清的事情上心得很。
沈裕清歪在母親臂彎裡嘟嘟嘴,與沈嘉敏肖似的貓兒眼睜得圓圓的:“可是弟弟比清兒小呀,怎麼能保護清兒呢?”
用力地拍拍胸膛,沈裕澤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妹妹,你想啊,我們今年六歲了,我都這麼高了,可你瞧著還是小小的,說明你長得比我慢;弟弟是男孩子,肯定和我一樣長得快,到時候很快就能超過你的!”
聽著兒子的童言童語,沈嘉敏心裡一疼,撫著女兒柔軟的髮絲出神,若是自己當時身體能好些,清兒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跑跑跳跳都會累著……
沈裕清敏感地察覺到母親的沉默,她自幼嬌養(yǎng)著,每次生病,母親與父親都會親自來照顧自己,好幾次,她都聽到母親自責的哭聲:“阿孃,清兒雖然長得不如哥哥快,可是清兒一定會長大的!”她笑著,大眼彎成月牙,捏起一旁盤裡的糕點:“阿孃吃喏!”
沈嘉敏欣慰地看著兩個孩子,嚥下糕點:“乖——”
沈嘉彥面沉如水從外面進來,見虹雨和另一個叫做綿雲的侍婢在臥房門口守著,臉色微微和緩下來:“敏兒可是在裡面歇息?”
虹雨福了福身:“大郎和娘子剛剛玩累了,夫人身子重了,今兒早上又做了些活計,乏了便歇息了!”
沈嘉彥揉揉腦袋,輕手輕腳地進了屋子,瞧見妻兒甜美的睡顏,他只覺得心軟成融融的一汪春水,寧靜下來,那些朝事帶來的憂煩全拋到了腦後。
沈嘉敏睡眼惺忪地擡起頭,瞧見來人,撐起身子,還帶著幾分迷茫:“阿彥?”
帶著些愧疚地坐在塌邊,止住妻子的動作,沈嘉彥在她額頭上輕輕地吻了吻:“吵醒你了?要不要繼續(xù)再瞇一會兒?”動作極其輕柔地覆上沈嘉敏的肚子:“他可鬧你了?這些天來,我都沒能呆在你身邊照顧你——”
沈嘉敏捂住他的嘴,笑著:“哪裡就那樣嬌貴了?這個孩子乖得很!你呀,只管好好當值便是,最近朝中事情紛繁蕪雜的,前兒去相國寺祈福碰見林夫人,她還提起林大人已經有十來天不著家了!再說,這都是第二胎了,虹雨管束著我,阿耶隔幾天便從莊子上來信問話,哪裡需要你分心來照看我?看你這眉頭皺的,可是出了什麼難事兒?”
想起現在的處境,沈嘉彥只覺得腦仁生疼,一股腦地開始吐苦水:“蕭貴妃被婁太后貶爲蕭妃,又提了朝中兩位大臣的女兒爲妃,如今宮裡算是三足鼎立,皇上一直都沒什麼動作;朝堂上面,婁太后一直針對長廣王的人,可偏偏長廣王爲了一個女子瘋病發(fā)作,真是叫人不知如何應對的好?。 ?
咬著脣,沈嘉敏倚著柔軟的褥子,沉吟片刻:“皇上對蕭貴妃一往情深,怎麼會這樣任由太后打她的臉?莫不是太后捉住貴妃娘娘什麼把柄?”這麼些年下來,她早把那部劇的劇情忘了個一乾二淨,想來想去也不記得這時候究竟發(fā)生了什麼事兒,只記得高演似乎一直都是維護蕭貴妃的……不過,劇情也是不靠譜的,現在嫁給沈嘉彥的可是自己,原本應當早早便死在後宮傾軋裡的沈嘉敏??!
兩人討論了一番,也沒想出個子醜寅卯來。沈嘉敏想了想,便讓沈嘉彥出城去郊外莊子上聽聽沈國公的看法,畢竟沈國公能在北齊皇室多年的風雨更迭裡安安穩(wěn)穩(wěn)地保全了一輩子,定然是有自己獨特的想法。
經了沈國公指點,沈嘉彥心裡沉甸甸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下來,每日裡仍是按時當值,無事便在家裡陪伴沈嘉敏,與兩個孩子聯絡感情,一時間倒也風平浪靜。
朝中皇帝與婁太后死磕著,一方拼命要保下自己弟弟的性命和儲君之位,另一方則想盡辦法讓長廣王高湛聲名狼藉;婁太后經營多年,在朝中根基深厚,而皇帝卻佔住正統(tǒng)之名,也有不少人跟隨,何況婁太后又顧念母子之情,不敢做得太過光明正大,算得上是勢均力敵。
八月十五,一家人圍坐在桂花下賞月飲酒,正得趣兒時,忽地聽沈嘉敏一聲痛呼,整個沈國公府亂哄哄裡,不過兩個時辰,一個大胖小子呱呱墜地。
沈嘉彥滿心滿懷都是生產完的妻子,早早便告了假呆在家裡,哪裡有心思去關心外面發(fā)生了什麼事兒?婁太后派出殺手去追殺長廣王高湛與他心愛的女子時,他在爲脫力的沈嘉敏揉手腳;婁太后軟禁皇帝時,他在喂沈嘉敏喝參湯;蕭貴妃反撲毒殺婁太后時,他在爲尿溼的小兒子換尿布……
等他兩日後再到宮中,由於殺母之仇加上多年愛戀崩坍的緣故,皇帝賜死了蕭妃,長廣王高湛帶著宮中一位女官不知所蹤,皇帝封了一位懷有三個月身孕的妃子爲後,賜號“寧”……
多年後,沈裕澤繼承了沈國公之位,三個孩子都成家立業(yè),沈嘉彥帶著沈嘉敏外出遊玩。一日,兩人帶著侍從路過小山村,忽地,沈嘉彥愣住了。
沈嘉敏擡頭看過去,只見著一對老邁的夫婦相互扶持著往村子裡走去,兩人的樣貌很是熟悉,她抿著嘴,他們現在這樣子,未嘗不好——保養(yǎng)良好的柔荑仍舊潤澤,握住沈嘉彥的手:“他們看起來過得很幸福!”
“是??!”沈嘉彥心情複雜地看著遠去的兩人,昔年的長廣王與女官陸貞,如今只是山村老叟老嫗罷了,他感嘆地應道,回握住沈嘉敏的手。
兩人相視一笑,陽光尚且溫熱,恰是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