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從宜.昌進嗎?記得有一篇課文叫《宜.昌到重.慶》……”沙蓓蓓很開心。
顧淼摸摸她的腦袋:“是《從宜.賓到重.慶》”
這次的目的地不是宜.昌,而是從宜.昌轉去神農架。
火車上有一位宜.昌人愉快的介紹說:“知道火燒夷陵不?燒的就是我們家那邊!”
顧淼陷入沉思:“是誰燒的那次?”
“還能有誰,當然是陸遜,陸遜知道不?東吳的!火燒劉備連營七百里!”這位本地人興高采烈的訴說三國時被燒掉的往事。
“那白起燒的那次趕上了嗎?”
本地人顯然有點懵:“他不是焚書坑儒嗎?還燒了夷陵?”
“呃……焚書坑儒嚴格上來說,是他老板秦始皇燒的,他打楚國的時候,隨便燒了一下。燒完封了武安君。有首叫《過白起墓》的詩,第一句就是夷陵火焰滅。”
本地人恍然大悟狀:“原來還有這段,我都沒聽說過。”
眼看著火車就要到了,沙蓓蓓問了一個人類最關心的話題:
“宜.昌有什么好吃的?”
本地人強烈推薦了干鍋,以及涼蝦。
所謂涼蝦,其實在很多地方都有,它們擁有不同的姓名:蛙魚、搓魚兒、蝌蚪、攪團、米蝦……
本質上就是大米磨成的漿,漏到開水里煮出來的,算米線與米粉,餌塊與餌絲的同胞兄弟。
游客有兩種選擇,一個是從木魚鎮出發,一個是從松柏鎮出發。
顧淼沒有選擇松柏鎮,主要原因是感情上無法面對……那里有家證券營業部,在開戶期間,顧淼同志愉快的在6200點接盤,然后眼看著往下掉,又相信了“年內必回六千點”“年內必回四千點”“年內必回兩千點”
最后在“一定不會跌破一千點”的聲音中,割肉跑了。
觸情傷情,不見為好,從此他與證券業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雖然沙蓓蓓非常想看看這個開在神農架的證券營業部:“萬一有野人也去開戶炒股呢?”
“應該是賠光了錢,連衣服當掉了,所以才上山當野人的吧。”顧淼對神農架的野人傳說不屑一顧。
吃完與其他城市并沒有巨大差異的干鍋之后,從客運中心坐車到木魚鎮,
這次的計劃是徒步,在山里走三天,進神農架必須有向導,向導聽說他們只有兩個人,提議他們再等等,最好再多拼點人,安全。
想到神農架里的各種傳說,顧淼也覺得人多安全一點。
沙蓓蓓有些不開心,她原本的想法是連向導都不要有,只有她和顧淼兩人在青山綠水間露營,沒有人打擾,不過安全第一,她也不想做作死女游客,出事了被發在微博上給人罵活該。
既然要等人,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先走走游客路線。
游客路線少不了天生橋、板壁巖、燕子埡、老君頂、神農祭壇。
由于這是一條成熟的路線了,所以它已經學會了自己引路。咳,就是已經有特別發達的景區公交了,包車也好,自己一個人也好,都不是問題。
同樣的,也失了很多野趣。
在山坡上,時常會看到許多搭的規規矩矩的小木屋,為數不少,很新,但也挺簡陋的,不擋風。
問過車上的向導才知道,這玩意兒……是給傳說中的野人搭的。
“會跑這里來住的野人,一定是炒股炒虧了全部身家,包括衣服褲子。”沙蓓蓓捂著嘴偷笑。
顧淼捏捏她的耳朵以示不滿。
燕子埡,有一個橫跨兩座山頭的彩虹橋,霧起云涌時,走在上面像身在仙境,
如果旁邊的某位游客不是恐高就更好了。
他以為自己只要看不見下面就不恐高,于是大膽的走了上去,沒想到,隔著淡淡的云霧,恐怖氣氛反而更濃了,他整個人僵化站在橋中央,顧淼覺得他的姿勢過于奇怪,好奇的看了一眼,發現他一頭一臉的冷汗。
“你生病了?”顧淼問道。
那個人努力的咬著牙:“我恐高。”
原來恐高除了在華山上大呼小叫的風格,還有這種靜默冒冷汗風格的。
顧淼熟門熟路的讓他閉上眼睛,然后扶著他一直往前走。
“謝謝謝謝……”這位仁兄坐在石頭上大口喘氣,擦汗。
顧淼與沙蓓蓓往燕子洞的方向走,顧淼感慨:“他也是真不容易,恐高還爬山。”
“你暈車又高反,也沒見耽誤你去哪兒了。”沙蓓蓓對他跑了好多地方沒帶自己去,還是怨念頗深。
“不一樣不一樣,暈車有藥,高反也有藥,再不行,我還可以抱著塑料袋走,恐高就沒救了。”
顧淼與沙蓓蓓走著走著,覺得有些奇怪,怎么前方都沒什么游客了?
向導告訴他們:“帶你們去燕子洞。”
在網上看的燕子洞,就是那種標準的旅游景區溶洞,給各種俗艷的燈照的花里胡哨的那種。
可是前方是一個漆黑的燕子洞,向導打開一個閃著幽幽燈光的手電筒:“這個洞里有大量的短嘴金絲燕的巢穴,所以不能開太亮。”
“那黑漆漆的,我們看什么啊?”沙蓓蓓腦補了這個向導其實是個殺手,準備把他們倆誘騙到山洞里殺掉。
又腦補了一個大型牙阝教,在里面準備搞活人祭祀活動什么的。
“里面有原始人壁畫,一般跟團的是不會走這里的。”向導示意他們往里走。
顧淼看著里面漆黑一片,他的顧慮是萬一有什么突出的石頭擋在腦門前面,那不得撞死。
兩個人對不同意義上的血腥場面的腦補,在幾個游客從里面出來之后打消了。
“沒事,沒有石頭,在路中間走就行,跟著向導。”
走了一會兒,看到另一個出口的光亮時,向導也停了下來,用手電光對著巖壁上揮了揮:“看,這就是原始人的壁畫。”
顧淼認真的看了看簡單線條,大概能看出人、沒角的動物、有角的動物,還沒有本文的封面畫的好。
只要有一雙善于發現的眼睛,標準游客路線也能走出吐槽風來。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沙蓓葆說,“你不覺得這個原始人的圖案太鮮艷了嗎?”
的確是太鮮艷了,在最多一瓦的昏暗手電光下,竟然也能看出圖案是用挺鮮亮的紅顏色畫的,甚至還有點油漆的質感。
沙蓓蓓在顧淼耳邊低聲說:“你說會不會是神農架旅游局為了拉動旅游,自己員工跑來畫的?還各種裝神秘。”
“不能吧?那跟團的為什么不來?”顧淼問道。
“因為太黑了,萬一摔著老頭老太太怎么辦,再說,跟團的人更多,我們都能看出來,人多嘴雜的一說,不就露餡了?”
顧淼陷入沉思:“萬一原始人用的是礦物質原料,像唐卡那樣,這么多年繼續鮮亮著,也很正常。”
“我覺得,你以前在游戲公司不是做策劃的,是做客服的,什么奇怪的下臺階理由都能想到。”
“你不能否認這是一種可能性,廣.西左江的花山巖畫,看起來也是這么鮮亮,那還是暴露在外,風吹日曬的,不過至今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用的是什么顏料。”
“說不定是星巴克用的胭脂蟲的祖先。”
“那玩意兒是墨西哥貨,兩千年前,中國還沒有跟那邊建交呢。”
“誰說的,美洲都發現殷商艦隊的遺跡了。”
“少看馬伯庸的書。”
……
車子路過一個路邊的牌牌,向導把車停下:“你們要拍照嗎?”
兩人伸頭望去,那是塊石碑,上書“老君頂”三個字。
“什么?這就老君頂?”兩人驚呆,再怎么著,老君頂,它也得是一個頂,而不是盤山公路的路邊吧,太隨便了。
向導說:“站在石碑,往那邊看,那里就是老君頂,一般游客去不了那里,就在這里拍個照,拿回去騙騙親朋好友。”
“不了不了,我們是真的要去的……”顧淼計劃的徒步行程里真的要上老君頂,自然看不上盤山公路旁的一塊石碑。
神農架得名,就是因為神農,神農采藥到了這里,因為山過高過陡,就算是他,也無法徒手攀爬,需要架梯子。
不過這個神農祭壇吧,真的讓人一言難盡。
隔老遠,就能看見一顆人頭雕塑架在山上,知道的是神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位神農的對頭,被梟首,用來祭祀。
“這是……包拯?”沙蓓蓓當然知道不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遠看還真的挺像,黑漆漆的,頭上頂的東西,又很像宋朝的官帽。
“神農一定挺討厭別人找他私聊的。”顧淼也忍不住,宋代官帽上的兩個“翅膀”的存在意義,當然不是像《大內密探》那樣,可以左右把人分開,不過本意也是防止官員們在上朝的時候交頭接耳。
雖然顧淼一直覺得插兩翅膀防止交頭接耳的這種操作,還不如在上朝隊伍里安插御吏,誰交頭接耳,就記誰的名字,然后告老師,哦不,告皇帝,然后扣他們工資!還能給國庫省點錢。
祭壇是標準的現代化工業產品,兩旁柱子上戳著的牛頭也是相當的后現代主義魔幻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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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單是走游客路線,對于平時看見大山大川的人來說,真的相當無趣。
而且,不幸的是,顧淼從宜.昌過來的時候,又暈車了。他將責任全部推到了臨上車時吃的豌雜面的身上。
“豌雜面里有毒!”顧淼這次暈車的反應相當邪性,是腹漲的厲害,但是吐不出也拉不出,就是覺得撐的要死。
同樣吃了豌雜面的沙蓓蓓對顧淼的甩鍋行為予以鄙視:“我怎么沒事。”
“我們吃的又不是同一碗!”
晚上,第二天要進山徒步的那支隊伍來了。
背包客之間很容易就搭訕熟絡,聽說顧淼與沙蓓蓓第二天要跟他們一起走。
于是以“熟悉一下”為名,約著他們一起去吃神農架著名美食:臘排骨燉土豆。
聞著就特別香。
土豆看著就特別軟糯。
沙蓓蓓與他們歡欣鼓舞的吃著喝著聊著。
顧淼只嘗了一小塊肉,嚼了嚼,漲滿的胃就各種抗議,最終只能偷偷吐掉。
“哎,你男朋友怎么不吃啊?”一個人問道。
沙蓓蓓嘿嘿:“他在修仙呢,肚子里已經有丹了,金丹期指日可待。”
“少在起點上看那些亂七八糟的玄幻小說。”
“我是用你的賬號看的,你的書架上的書~~”
顧淼覺得胃更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