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遞給他一本小冊子《佛家小知識一百問》,接著又說:
“凡事不要想太多,想多傷神竭慮。”
感情這位還是個醫生?
顧淼拿著那本薄薄的小冊子:“這要多少錢?”
“不要錢,結個緣。”
說著和尚施施然,走了。
一拐彎,整個人徹底消失在青磚墻之后。
真走了?真不要錢?
顧淼翻開手上的冊子,二十多頁,印刷和裝幀都簡單的很,無非一些佛教因果故事,也就最后一頁上印著的圖案稀奇一點,好像是個梵文。
中文都認不全,哪認識梵文,顧淼把小冊子隨手塞進口袋里,信步向法門寺珍寶館走去。
剛剛還覺得法門寺門前寥落車馬稀,進了珍寶館,立馬這個世界就不一樣了。
人頭攢動!
人多的地方就是好,剛才還覺得身上發冷,現在馬上就暖和起來了。
凡是金燦燦,明晃晃的東西前面,都水泄不通的圍著一群人。
踏進展廳,迎面就擱著放著第四枚舍利的三重棺塔,塔身下的名牌上寫著:
漢白玉浮雕彩繪阿育王塔
塔頂的尖尖被涂成綠色。
塔蓋是九層棱臺,由上往下慢慢變大,每一層都刻著連續不斷的如意云頭圖案。
雖然它也叫阿育王塔,但是形狀跟代dx縣看見的完全不一樣,塔身是個標準四方形,
每一面中心都有門,門上還有四排門釘,門扇上還有菩薩守著。
塔座據說叫須彌座,座上還有流云紋。
但是顧淼怎么看那個須彌座,都有一種謎之熟悉的親切感。
終于他想起來了,那不就是小學時候畫的“丁老頭”嗎,一張圓臉,額上畫了三道皺紋,拱眉圓眼,兩道八字胡。
須彌座一邊畫了三個丁老頭似的人頭像,一共十二個。
塔身寶像莊嚴,到了塔座忽然有了一種童趣感。
原本放在塔內的鎏金銅浮屠已經被拿出來另外展覽,全高五十四厘米的銅浮屠精巧非常。
三層式的亭臺樓閣,每層之間有弧形步道連接,塔頂比較花哨,有相輪、寶蓋、圓光、仰月和寶珠。
旁邊傳來聲音“看這做工!還是古代有工匠精神,現代人,太浮躁。”
另一個人回答:“這都是皇家的東西,敢雕壞一個,全家抄斬,今天要說中國足球沖不出亞洲就槍斃,指不定早就捧起大力神杯了。”
“拉倒吧,中國足球是最威武不能屈的了,說不贏,就不贏!”
顧淼默默從兩位恨鐵不成鋼的球迷身后擦過,向另一個展館走去,一處大玻璃柜里展放著唐代宮廷貴婦們捐出的衣裙,許多妹子圍著那個玻璃展柜,嘰嘰喳喳,好像在分析武則天的身高和三圍。
顧淼對肯定朽成渣渣的裙子沒興趣,只對燒制工藝已經失傳的唐代秘色瓷很有興趣。
法門寺恰好就出了那么一些。
秘色瓷,據傳是越窯出品。
在詩人的筆下,秘色瓷如薄冰托著青云,嫩荷盛著露水。
聽起來這形容跟“雨過天青云開處”的汝窯很像。
在網上看過一些照片,也許是因為燈光的原因,完全沒有看出有什么區別。
直到站在它的面前,才發現,越窯跟汝窯,完全不是一個東西。
啥薄冰青云,嫩荷露水的,
太玄,根本無法判斷那是個啥,堪比蘿卜開會的群英薈萃。
簡單一句話:
汝窯,天青瓷,顏色偏淡藍,
越窯,秘色瓷,偏黃綠,本質屬于青瓷的一種。
所謂秘色就是秘而不宣的意思。
顧淼拿著手機,對直播平臺的觀眾們說:
“我還是覺得汝窯天青瓷比較厲害,因為那個甲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說不清楚,還畫不出來,做不成估計還得有人倒霉,結果竟然真的做成了,甲方通過驗收。
所有設計行業的人都應該拜汝窯,沾沾歐氣。”
屏幕上彈出一條
【如果我家里能有個汝窯天天讓我拜,我還上個屁的班。】
顧淼給予回應:“做人干嘛那么死心眼,人家拜佛的,也不是拜真的肉身,舍利都不是人人都拜得,還不就拜雕像畫像,你完全可以擺個汝窯的照片,接甲方的brief前先拜一拜。”
法門寺的鎮寺之寶,想忽略它都難。
隔了十萬八千里,都能看見一堆人圍在那里,舊的一撥走了,新的一撥馬上填進去。
曾經有八重寶函重重護舍著真正的舍利,只是最外層的檀香木銀棱頂寶函出土時已成渣,能看見的只有七重寶函,從大到小一溜排的放著。
三銀、兩金、一金,最后是一個單檐四門純金塔,塔中的銀柱就是供奉舍利的地方。
出土的四枚佛骨舍利中,只有一個是真正的佛骨舍利。
據說被層層保護,最外面是一個嵌寶石的水晶槨,槨蓋上有藍、黃寶石各一個,體積大概占了整個槨蓋的四分之一。
槨內又有一個6.5厘米長的白玉棺材里,再打開,里面才是舍利。
不過顧淼趕的時間不巧,現在只能看見三枚玉質的影骨。
三根中空的管狀物,很粗,一眼就能跟骨頭區別開。
評論中有人認為這是用假貨忽悠人的行為。
顧淼對著鏡頭說:
“影骨的作用是影供和影護,供影骨跟供真骨一樣,佛教么,不就是講究一個心誠則靈么。趙樸初曾說:骨非一亦非異,了如一月映三江。”
“影護的功能大家就比較熟了,如影衛一樣,替正主去死,晚唐時的武宗信仰道教,下令毀壞佛指骨舍利,但是受命者只是毀了影骨,而將真正的指骨舍利密藏起來。
武宗跟白雪公主里的皇后一樣,交待下去的工作也不好好檢查成果,這情節設定不合理啊!”
評論表示
【筆給你,你來寫!安徒生的棺材板幫你按住了。】
【別**了,小心晚上武宗來找你。】
跟觀眾互動了一會兒,看看時間差不多,顧淼從法門寺離開,趕回長安市內。
這次又是在半路上的往長安的大巴,顧淼本以為自己的透明體質會再次起效,結果賣票的大妹子直向他奔來:
“到長安啊?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