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誰會在這個小巷子里叫我?”沙蓓蓓忽然覺得有點毛骨悚然,不會是昨天晚上念叨血腥瑪麗,把鬼給叫出來了吧?
顧淼一抬頭,指了指上面,只見這幢普通的住宅樓上,畫著完成一半的畫,仿佛是藍色的地球,
有一個人站在高處的腳手架上,正在涂抹著墻體,另一個人爬下來,笑著招呼顧淼與沙蓓蓓。
是昨天在四月節(jié)會場的人,記得她的名字叫王鷗,沙蓓蓓還幫她借廁所來著,
“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們。”王鷗挺高興,
沙蓓蓓好奇的問她:“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我和我丈夫受塞維利亞政府的委托,進行外墻美化的,他們每年會請來自全球的藝術家,在墻上繪圖,看,這是我們要完成的。”
說著,王鷗把效果圖遞給了沙蓓蓓,
深藍色的地球上,被一個鎖鏈鎖住,還掛著一個小小的鎖,
“外墻上,也要掛一個鎖嗎?”沙蓓蓓挺好奇那個鎖得多大。
“哈哈,不,到時候就是畫上去的了,現(xiàn)在還沒有進行到那一步,剛剛打完底稿。”
沙蓓蓓很羨慕這樣的工作:“你們平時就是環(huán)游世界,到處畫畫嗎?”
“嗯,基本上是的,每年我們會回廈x門住三個月,在家里過春節(jié),然后再繼續(xù)接工作。”王鷗笑著,旁邊一個看起來三四歲的小男孩,踩著兒童小三輪,嘴里哼唧著不知道什么過來了。
王鷗讓他向顧淼與沙蓓蓓問好:“文森特,說你好。”
“你好。”文森特的口齒還不是很清楚,
不過看見顧淼和沙蓓蓓,他還是挺高興的,把手里的小石子遞給顧淼,大概是想邀他一起鑒賞。
“他說的話,我怎么好像能聽懂,又好像聽不懂?”顧淼對自己的智商產生了懷疑。
王鷗笑著說:“他啊,現(xiàn)在語言系統(tǒng)有點混亂。”
“為什么?”
“我先生是丹麥人,我們平時在家里說英語,也會教他中文,對他來說,中文,英文和丹麥文是同一個系統(tǒng)的,所以,一句話里,經常會隨機選擇三個國家的單詞,來組成他想表達的意思,要理解起來的確有點困難。”
“才這么點大,一下子學三種語言,而且是完全不同語系的,的確有點困難。”沙蓓蓓同情的看著他,
顧淼點點頭:“我是小學四年級學的英語,剛學完英語,就不會念aoe了,每每被語文老師鄙視,說這么快就忘了本。”
沙蓓蓓更關心現(xiàn)實問題:“那他上學怎么辦?”
“現(xiàn)在還沒到上學的時候,等六歲再說,去丹麥還是回中國,沒想好。”
顧淼與小文森特艱辛的聊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棄了,
大概要等他上學以后,才能理順語言系統(tǒng)了。
聊了一會兒,王鷗要繼續(xù)工作了,
顧淼與沙蓓蓓又繼續(xù)往前走,
一邊走,一邊聊這種在全球工作的生活,還有語言系統(tǒng)混亂的小朋友,
“我記得在國內也有一個新聞,說家里爸媽一個是教日語的,一個是教英語的,外婆是教中文的,奶奶說本地方言,本來想從零開始,打小抓起,
每個人都對他說不同的話,結果小孩子長到三歲,還是沒開口說話,全家都慌了,醫(yī)生說他不是傻子,是懵了。”
兩人再次對那個背負著全家期待的小朋友表示了無限的同情,
“真是悲劇啊。”
“對,悲劇啊。”
“不,我說的悲劇,是我們向著錯誤的方向,又走了好遠……”顧淼忍不住笑起來,兩個平時都是認路的人,一聊起來,誰都不看路,
“我有點渴了。”沙蓓蓓一般不叫苦,她說有點渴了,那一定是真渴了,
附近是標準的居民樓,大街上也是干干凈凈,空空蕩蕩,沒有小賣部,也沒有小吃店。
“我聞到一股香氣。”顧淼忽然說。
沙蓓蓓抽了兩下鼻子,表示也聞到了,
那是一種濃濃的咖啡香氣,還有剛剛烤出來的面包香氣,
“有液體了!”沙蓓蓓激動。
循著氣味轉過一個街角,在一處住宅樓的樓下,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小的咖啡室,
一條長長的酒吧柜臺,將操作間與客人們坐的桌椅隔開,
只有三張桌子,吧臺那里卻擠著七個人,
他們與老板和老板娘進行熱烈的聊天,
顧淼與沙蓓蓓推門進去的時候,他們十分的震驚,大概在這個區(qū)域,從來就沒有出現(xiàn)過活的東方游客,
他們好奇的樣子,就好像《千與千尋》里,第一次見到千尋的煤球精,
雖然是被一群人圍觀,不過可以很明顯感覺到,他們眼里都是善意,
顧淼先點了兩杯咖啡,給沙蓓蓓喝,
同樣的份量,價格比大教堂區(qū)便宜了一半!大教堂區(qū)要2.1歐元,這里是1.2歐元。
連沙蓓蓓熱愛的硬面包夾火腿都比大教堂區(qū)便宜三分之一,
生活區(qū)與旅游區(qū)的價格差,真是太驚人了。
好奇的圍觀群眾,很明顯想跟這兩個異國人說話,你推推我,我推推你,
一群成年人,竟然表現(xiàn)出了一種幼兒園小朋友的羞澀,
沙蓓蓓大大方方的主動與他們搭訕,表示自己走錯路了,有沒有可以直接回大教堂的車,或是有什么近路可以回去。
他們接到詢問之后,十分的激動,
七嘴八舌討論半天,
你反駁我,
我反駁你,
顧淼莫名的感覺他們好像是在開提案會,
最后,終于所有人達成了共識,然后推出一個他們中唯一會說英語的人告訴沙蓓蓓:
只有沿原路走回去一個辦法。
好吧……這也不重要,反正他們已經做好了要走回去的心理準備了,剛一路走過來的時候,路上的確沒有看到公交車,也沒有看到出租車。
沙蓓蓓看見老板正在從火腿上往下刨肉片,強烈要求買一個,
“不是說吃塞維利亞燉豬手的嗎?”顧淼來之前查過,那個才是塞維利亞的名菜,
“我們還有晚上呀!”沙蓓蓓說的非常有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硬面包夾火腿本身已經比大教堂區(qū)要便宜許多,現(xiàn)在里面的肉比大教堂區(qū)的要多一倍,那邊放四片,這邊放了八片!在面包里活生生的撂了兩層出來。
沙蓓蓓一臉幸福的嚼著面包,老板與老板娘笑瞇瞇的看著她,
由那位會說英語的人轉達了一句話:“good?”
沙蓓蓓一邊努力的嚼,一邊笑得一臉燦爛,用力點頭,
老板與老板娘也笑起來,那幾個人又繼續(xù)聊天,
氣氛就像國內老小區(qū)里的小賣部,老板開了許多年的店,來買東西的都是四周的街坊鄰居,到這里來不僅僅是為了消費,就是為了找老朋友聊聊天,
顧淼小時候,就是住在這樣的地方,后來搬家到了新小區(qū),樓下只有超市,沒有小賣部,就連鄰居都沒幾個認識的,
沒想到在國外,還能來到這樣的地方,
一切,都是因為走錯了路。
“我覺得,我們今天不能叫走錯了路,如果不是走錯了,也不能看到墻上的畫了,也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種工作。”沙蓓蓓也有同感。
顧淼點點頭。
兩人離開的時候,一屋的人都向他們揮手告別,就好像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樣。
那個畫,離塞維利亞santa火車站不遠,與教堂區(qū)正好是完全相反的關系,第二天又去了咖啡店,他們看我的樣子依舊震驚,可能心里想著:昨天迷路,今天又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