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克不是很大,還要在這里呆一天,就顯得有些無趣了。
“現在有兩條路擺在你的面前,一是去奧特萊斯花錢,二是去霍華德城堡。”顧淼看著地圖,對沙蓓蓓說。
沙蓓蓓身負采購任務,但是她并不打算在約克采購,最后幾天還要回倫敦,現在買太多,還得扛到倫敦。
人懶是一種無法治愈的病。
所以,“去霍華德城堡!聽說是周杰倫結婚的地方。好歹也是聽他的歌長大的。”
從約克到霍華德城堡還挺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要坐長途汽車。
但是約克并沒有長途汽車站這種東西,就算是去倫敦要五個多小時的那種,也就是隨便一個站臺而已。
就像所有在市內瞎轉悠的車一樣。
前往霍華德城堡的巴士車站在約克火車站東北方向的花園邊上,因為火車站周圍有很多巴士車站,所以巴士公司為每個站臺排了編號,從RA起一直往下排,RB、RC什么的越排越遠,而去霍華德城堡要坐的181路似乎離火車站最遠,都排到了RM。紅底白字的標志就在站牌右上角,站牌下方還有個電子屏,顯示即將到達的車次,不過后來顧淼發現它只是按計劃時間顯示,并不代表實際情況,車可能已經來了,也可能已經走了,也可能堵車堵遲到了。
圍著火車站有一圈車站,其中還有一個鬼鬼祟祟的RK站,不與眾人相同,在遙遠而又神秘的某角落,這要是外地人,不,重點是外國人,不事先踩好點,就要趕車,那可得為難死了。
12:50是去霍華德城堡的末班車,其實之后還有15:30和17:45兩趟,但因為回程末班為16:45,顯然后邊的兩趟對于當天往返的游客就沒什么意義了。
這個城堡得是多奇怪,這么快就結束了,跟國內以前去各種遙遠大學城一樣的。
一大早沒事干,文盲二人組就先去了鐵路博物館。
以前顧淼去過昆明的鐵路博物館,那里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米其林公司做的橡膠的火車輪胎,看起來很有趣。
其他的都是三等車廂的裝飾,在《黃飛鴻》系列片里,曾經看十三姨坐過。
約克的鐵路博物館原是維修和停放火車頭的倉庫,1975年改成了國家鐵路博物館。與英國的其它博物館一樣,免費對公眾開放。它也是英國最大的一家鐵路博物館,里面光火車頭就有一百多個。
大廳西頭立著一尊雕像,是被稱為英國鐵路之父的喬治·史蒂芬森。至今仍為世界標準的1.435米鐵路軌距就是他制定的。
“所以,后面的窄軌和寬軌,又是誰干的?”沙蓓蓓問道。
顧淼做為一個去過俄羅斯的人,稍微的了解了一下關于寬軌、窄軌、標軌的故事。
“其實鐵路的開始,是各種亂七八糟的都有,英國人喜歡1.435,但是寬軌有寬軌的好處,運得多,穩定,窄軌有窄軌的好處,省時省材料,轉彎半徑小。所以,到現在,世界上還有三種不同的標準。傳說中德國搞不定蘇聯,就是因為蘇聯的軌制跟德國不一樣,所以坦克之類的東西不能馬上送到,于是就輸了。”
沙蓓蓓對二戰時蘇德的故事有不同看法:“我聽說的版本是因為德國人臭美,以為十月的俄羅斯還能穿筆挺修身高貴小風衣,結果他們的風衣扣子是用錫做的,錫低于一定的溫度,就患上錫疫,全部變成粉末,于是只能敞著衣服的德國人凍得扛不住。”
顧淼對這種浪漫主義的想法不以為然:“1941年的9月開始打莫斯科保衛戰,一直打到12月,12月5日又進行反擊,反擊到了1942年的4月。那年冬天來得還特別早,我到莫斯科的時候是10月,確實穿一件外套就行,但是那一年的冬天,就算對蘇聯人來說都很冷。要是因為軍服鈕扣凍掉了,德國人也活不到第二天的四月,早就GG了。”
在鐵路博物館有一輛火車,是救護車,標牌上寫著:車輪上的醫院。
當時用來運傷員,在火車上就進行簡單的處理,然后從前線把人拉到后方。
英國的鐵路并不是國家統一運營,而是由許多私有鐵路公司組成,比如大西洋海岸特快專線的火車頭就是屬于大西部鐵路公司的,還有蘇格蘭的鐵路公司。
“這上面有中文!”沙蓓蓓驚訝的叫道,這里居然還有一部中國捐贈的火車頭。它本身是英國伏爾甘鑄造公司1935年為中國的鐵路公司制作的,1981年中國政府將其捐贈給這家博物館。
爬上去參觀還能看到當年使用時留下的中文,雖然“整”字都寫錯了,但是不影響我們理解中國的鐵路部門對火車司機的操作要求。這輛火車頭也的確保持得非常好,我相信它退役的時候應該還是可以開的。
1935年中國還無法自行制造火車機車,而如今已經步入高鐵時代,并且開始向海外輸出技術了。
“保持工具整潔。‘整’少了一捺,‘潔’少了一點。”沙蓓蓓站在牌子前,挑剔上面的錯別字。
顧淼則是看著大廳里許多18XX年的火車頭感慨:“一百多年前,英國人到中國來修吳淞鐵路,中國人覺得鐵路是妖物,2014年,中國人到英國修鐵路,英國人說鐵路需要墳墓動遷,會讓祖宗不寧。挺有意思。”
除了中國的火車頭,還有日本的新干線。
除此之外,就沒有第四個國家的火車了。
火車博物館里還有瑪麗王后【不是法國的那個斷頭王后】的車廂,她把整個火車變成了她的沙龍,各種裝逼華麗的小臺燈,小裝飾。
“在大清未滅的時候,人家的火車就這么華麗麗了。”沙蓓蓓搓著手,“看著就像馬上要發生東方快車謀殺案。”
“……”
有些火車廂已經破損的不成樣子,那不是用來運送旅客的,是用來在礦山里運輸挖出來的鋁礦。
展廳里有一些維修工場的展示,有一些在二戰時的照片,當時的男人上戰場去了,女人們留下負責修火車、搞車床和起重機、裝電話和電報以及等等在戰前被認為女人干不好的事情。
然后到戰爭結束后,女人們又被替代,回家當主婦。
“呸,有事鐘無艷,無事夏迎春。”沙蓓蓓非常不滿。
顧淼小聲BB:“你是不是已經忘記,昨天你已經光榮的變成直男癌了?”
“哼,我要是直男,你是什么?”
“迎……男而上?男上加……男?”顧淼陷入沉思。
約克的鐵路博物館有一輛車是鐵路迷捐贈的,車頭被縱向切開,在里面可以看到各種管線走向。
設置上,可以從高處俯瞰火車們,還有一條可以鉆到火車下面,看火車底部的結構。
沙蓓蓓看的特別認真,像在琢磨著什么奇怪的事。
“你看這個地方,是不是很適合放一包C4?”
“我回去告你爸去,你總是想這些嚇人的東西。”
“哎,不要這么幼稚嘛。你一定要配合我,不然就不好玩了。”
“我配合你,就有好玩的了?”正義守序顧淼對邪惡混亂沙蓓蓓的思路理解不能。
“對呀,我們倆一起,就雌雄大盜,說出去逼格都不一樣。”
“哦……”
顧淼認為沙蓓蓓這叫中二病。
鑒于中二病也要談戀愛,他就不說什么了。
從鐵路博物館出來,時間差不多正好能趕上去霍華德城堡的未班車。
在車站,遇到幾個目的一致的中國人,大家愉快的聊了起來,對貝蒂茶室甜死人不償命的三層裝逼小糕點進行了抨擊。
沒一會兒12:50到了,屏幕上也顯示181路抵達本站,可是遲遲未見車影。開始大家還互相開著玩笑,后來都1點了車還沒來。有個女生驚呼:“會不會是我們錯過了?”大家趕緊回想。
“不可能!”顧淼和另外一個男生幾乎同時打消了大家的疑慮,這兩人都是嚴肅認真的人,對每一輛經過的車都進行過確認,所有長得像大巴的,統統都沒過。
等到13:15,那個男生拉著女友決定叫Uber了,他問顧淼和沙蓓蓓要不要一起拼車,因為其他人類已經開始打退堂鼓。
Uber過去單程大概要二十多英鎊,四人平攤的話比巴士票貴不了多少,巴士往返票每人10英鎊,但憑巴士票購買城堡門票時每人可以優惠3.95英鎊,原價18.95英鎊,出示巴士車票只需15英鎊。
不過如果沒有巴士,什么優惠也是白搭,于是我跟那男生說“拼吧”。
話音未落,181路竟神奇般地出現了。
大巴車在路上顛簸了一個多小時,正常行程是65分鐘,原想這輛晚點的巴士會不會路上開得快點兒把時間追回一些,結果淡定的英國紳士完全沒有這個想法。
顧淼與沙蓓蓓以最快的速度下車、買門票、沖進園子。
嚴格地說這里不算什么“城堡”,而是典型的英國莊園。不過因為它是在古代Henderskelfe城堡遺址的地方興建的,所以當初就被稱作“城堡”并沿用至今。
霍華德家族1566年得到這個地塊,1699年第三代卡萊爾伯爵查爾斯·霍華德請并非建筑專業出身的約翰·范布勒在此設計一座大宅。
這實際上等于一場冒險,好在范布勒有經驗豐富的建筑家尼古拉斯·霍克斯穆爾協助。天知道為什么伯爵不直接找霍克斯穆爾承接這個項目。
主建筑的設計方案為東西兩翼對稱的C形巴洛克式大樓,從東翼開始建,然后是中部,可當這兩部分完成后伯爵將關注點轉移到周圍花園的建設。
也許是當時財力緊張,也許是已經夠住了吧?總之直到范布勒去世,西翼也沒開始建。
這讓范布勒留下些許遺憾,臨死前還不忘叮囑伯爵一定要按原設計方案建造西翼。
然而……事實證明,伯爵已經失去繼續蓋樓的興趣。這個西翼直到1738年查爾斯·霍華德去世,才由第四代卡萊爾伯爵亨利·霍華德啟動建設,但他未沿用范布勒的設計,而是采用了自己的妹夫托馬斯·羅賓遜的帕拉第奧式新方案。西翼的建造十分緩慢,全部工程到1811年才全部完成。
進樓參觀的入口在西翼的北門,一進門是個寬敞的大樓梯。玻璃天窗讓這里顯得很豁亮,四周墻邊立著精美的大理石雕像,二樓墻上則掛著卡萊爾最早的六位伯爵的肖像。
順著指示牌一拐,首先進入的房間是喬治安娜夫人的臥室。她是第六代卡萊爾伯爵喬治·霍華德的妻子喬治安娜·霍華德,德文郡公爵的長女。
正是這樁婚姻將兩大家族聯系在一起,使這座莊園在他們的兒子繼承爵位后達到巔峰。據說莊園占地面積一度達到13000英畝,甚至在園內擁有自己的火車站。
“羨慕不?”顧淼問道。
沙蓓蓓反問:“羨慕啥?下一站,廁所?”
但是,臥室旁,伯爵夫人的更衣室,讓沙蓓蓓眼睛放光,搓著手。
“我要是有這么一間,這邊放鞋,這邊放包,然后五層口紅……”她陷入無限的美好幻想中。
顧淼冷不丁的丟一句話:“然后,你就進入了選擇困難癥,出門沒有十個小時選定搭配,是出不了門的。”
“說的也是……”
城堡臥室中擺著傳統的四柱大床,華蓋上方還有鍍金的華麗裝飾,而墻上的風景畫則出自威尼斯藝術家馬可·里奇之手。據說這位風景畫家在1709-1710年一直在霍華德城堡工作。
“這個床!我喜歡!”沙蓓蓓又喜歡了一樣東西。
顧淼點點頭:“過幾天咱們就去住了,別羨慕別人。”
整個建筑的中部,也就是這幢樓里最壯觀的地方,是正大廳。
70英尺高的穹頂是范布勒整個設計中最精彩的地方,屋頂和四壁的裝飾畫也是佩萊格里尼最用心的創作。
可惜1940年的一場大火將其毀于一旦,佩萊格里尼精心繪制的天頂畫《法厄同的墜落》真的像畫中描繪的那樣從天墜落,變成一堆碎片。
法厄同是太陽神的兒子,但不是阿波羅,是阿波羅的前任赫利俄斯。
他要開太陽神車,然后翻車,掉下來,死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就算爸爸是太陽神,媽媽是大洋女神,兒子也是會死的。
下方屋頂四角仍為佩萊格里尼原作,描繪的是古希臘學說中構成世界的四大元素,左上起順時針依次為火、水、氣、土。
南北廊頂繪制著不同的星座,北廊頂上是白羊座、金牛座和雙子座。南廊頂上是天秤座、天蝎座和射手座。
大廳東側的壁爐上畫的是鍛造之神,維納斯的丈夫伏爾甘。
大廳西側則是酒神巴庫斯的雕像。
順東邊的樓梯上樓,可以看到側墻上畫著阿波羅和九位繆斯女神。
因為熱愛圣斗士而對希臘神話比較熟悉的兩人在此感到十分舒適。
城堡有一處房間在19世紀被改做臥室,維多利亞女王1850年訪問霍華德城堡時曾下榻于此。
這里堪稱整幢樓視野最好的地方,巨大的玻璃窗正對著壯觀的噴泉花園,一切美景盡收眼底。
接下來有幾個房間的名字起的好像密室逃脫:深紅餐廳、綠松石房間……
綠松石房間的東墻上最大的一幅是弗雷德里克·雷頓繪制的第九代伯爵夫人畫像。
這位出生在約克的畫家創造了英國史上貴族封號最短命的紀錄,他獲封為他新創立的雷頓男爵頭銜的第二天就去世了,因為他一生未婚沒有子嗣,這個頭銜便就此終止。
“咦,怎么聽起來像混黑幫的人,不能隨便在背上紋關公、菩薩,或是過肩龍的說法,命格不夠貴,扛不起。”沙蓓蓓摸著下巴。
一路走下來,霍華德城堡里的房間一個連一個,還有一個原計劃做餐廳,后來改成了私人禮拜堂的地方,也像許多大教堂一樣,有彩色玻璃窗。
“這伯爵為什么這么有錢!”沙蓓蓓揉了揉走酸的腿,感受到在莊園里開火車的意義。
霍華德城堡在鼎盛時期占地達到13000英畝,除了這幢大樓,周邊都是森林湖泊和各色花園。即便英國王室的溫莎城堡連上周邊森林和草坪也不過5000英畝。如今的霍華德城堡雖然比鼎盛時期規模小了許多,但你站在園中仍會有一種一眼望不到頭的感覺。
好不容易把主樓逛完,外面的草坪上還有四風神殿,是范布勒設計用于生活在這里的人休閑讀書的地方。它遠離主樓,清心幽靜,里面還有個地下室供傭人準備餐食茶點。
神殿北面是大片的森林,它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光束叢林(Ray Wood)。林中還有維納斯神廟遺址、金字塔和小池塘,可惜實在沒時間逛了。
往回的路上,經過主樓西側,那里有個野豬花園,因為園中立著一頭野豬的雕塑。
顧淼對沙蓓蓓說:“應該安排一整天在這里就對了,那樣我們就有時間去林中探秘,有時間坐在湖畔喂鴨子,有時間……”
“有時間抱著野豬在草地上打滾!行了走吧!”沙蓓蓓強行打斷了顧淼的憧憬。
顧淼突然抱起沙蓓蓓,趁她沒反應過來,在草地上打了一個滾。
爬起來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