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吟霜與顧葉安成親第三日,天一亮,容吟霜就從床鋪上坐了起來,顧葉安拉著她問:
“這么早,干什么去?”
容吟霜回身說道:“去拜見老太太,總不能等到日頭上來了再出發,那可就晚了。沒事的,你再睡會兒,我自己能辦好。”
“……”顧葉安也坐了起來,嘆了口氣說道:“其實你這么早去沒必要,因為就算你早去了,老太太也不會……”
“不會這么早接待我嘛,我知道。但是,去早了她不接待我是她的問題,我若去晚了,那就變成我的問題了。這可不行。”容吟霜走下床后,兀自穿好了衣服,稍事整理一番就出去了。
現在顧府有三頂專門的轎子,容吟霜有自己的一頂,隨便什么時候想出門都可以。
她讓子然居士的貼身侍婢錦娘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裝扮是否合適,錦娘替她專門修飾了一番后,更顯大氣端麗,直夸容吟霜氣質上佳云云,錦娘從小就跟著子然居士,所以對主子的喜好與脾性那是了如指掌的,她知道子然居士是真心喜歡容吟霜這個兒媳,所以,她對容吟霜自然是十分上心的,再加上,她追隨子然居士住在白云觀之時,常有青黃不接之事,在認識容吟霜之后,容吟霜三天兩頭就給她們送吃喝上山,都是極好的東西,她間接也是受過容吟霜恩惠的,知道這個主子脾性溫良謙恭,是個好人,故容吟霜問她什么,她都會知無不言,十分詳盡的將一切都解釋的清清楚楚,絕無半點敷衍。
容吟霜出門之后,錦娘便隨她轎子一同往溫郡王府走去。
路過天心閣之時,容吟霜特意停下轎子,買了一些易消化的糕餅,這才回到轎子上。本來月娘的手藝也是不輸天心閣的,不過現在是早晨,天才剛亮,街面上的行人都不是很多,茶樓的點心一般要到將近中午才會有新鮮的出爐,現在的時間太早,去了也是給月娘添加麻煩,更擾亂了茶樓的正常秩序,所以,她就在全天開著門的天心閣里買了一些。
容吟霜趕到溫郡王府的時候,王府的大門還沒有打開,只有一兩個下人從門房里的邊門兒走出,手里拿著掃帚,看樣子是準備做門前清掃,見容吟霜的轎子來了,辨認了幾眼后,便有那腿腳利索的專門傳話人進去傳話。
沒多會兒,傳話之人就來回話兒了,說道:
“李管家說了,請顧夫人入內等候,老太君還未起身,便將顧夫人帶去無憂堂等候罷。”
容吟霜走下轎子,由錦娘親自攙扶著走上了臺階,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卻也不見他們打開正門下的小門讓她們進去,錦娘就想上前去與他們說道,可是卻被容吟霜拉住,容吟霜端著身子,由門房的邊門走了進去。
錦娘雖然心中不愿,卻還是留在后頭,給門房的幾個小廝遞了幾文錢,那些小廝的臉上才有了些笑臉。
容吟霜將這些人的表情都看在眼中,心中暗道這世上就沒有不通財的路子,想必明日再來時,這些人定會開門讓她好走。
跟著一位收了好處主動帶路的小廝,去到了臨近老太太別院的無憂堂,說是無憂堂,其實就是一處歇腳的涼亭,亭子周圍的景致倒是不錯,就是四面通風,三月里的天氣還未轉暖,一陣風吹來,還是把容吟霜他們凍得夠嗆。
容吟霜也不坐,就那么站在亭子里,手里拎著糕點,竭力維持著挺直的身形,錦娘讓她坐在一旁歇著,可是前來傳話讓她等等的嬤嬤卻在一旁涼涼的說道:
“既是誠心拜見長輩,坐下像個什么樣子。”
錦娘看了看那嬤嬤,容吟霜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我就站著好了,嬤嬤說的對,我是來拜見長輩的,自然是要恭謹的等待。”
“可是……”
錦娘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容吟霜打斷:“好了,不用說了。錦娘你先出去,在轎子里等我吧。”
“……少夫人,這……”
“快走吧。”
容吟霜沒有給錦娘機會,便把她趕了出去。其實,她當然知道,錦娘是子然居士特意派來指點她禮數的,可是,明顯這個老太太現在并不想跟她將禮數,那么錦娘繼續留下也沒什么意義,反而還要一同受罪,倒不如讓她出去,安安靜靜的等她便是。
錦娘走后,榮音聲一直從辰時一刻等到了巳時三刻,老太太才派人來傳她入內。
容吟霜挪動了一下站的有些麻的腿,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一旁的嬤嬤見狀也不攙扶,而是輕蔑的掃了她一眼,便趾高氣昂的轉身往老太太院兒里走去。
容吟霜穩住了雙腿,運氣調息了片刻,這才跟著那嬤嬤身后去了別院。
在院子里又等了小半個時辰,老太太才終于肯讓她入內拜見。
行禮之事,容吟霜在府里已經練習過多次,倒是做的分毫不差,將手里的糕點呈上,說道:
“這是孫媳在城內首屈一指的糕點鋪子買來孝敬老太君的,請老太君品嘗。”
雖然這個糕點已經從熱變成了涼,但是她既然已經帶來了,就要呈現上去,就算老太太不吃,總也要記一份她的心才好。
而這一回,老太太倒是沒有拒絕,而是直接讓身邊的貼身的嬤嬤收了過去,擺在了一邊。
那嬤嬤看了一眼手里的東西,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的意思,接了糕點就直接往旁邊的婢女手上一放,便就在沒有過問了。
容吟霜將這一切看在眼中,也沒有做聲,就那么低著頭,端著身子,站在下首處,安靜的等待老太太理會到她。
“聽說你很早就到了?”老太太擺好了姿態,橫臥在軟榻之上,蓋著絨布薄氈子,讓婢女們給她捏肩翹腿,調整好了姿態后,才開口對容吟霜說道。
容吟霜趕忙躬身上前,恭謹答道:“回老太太話,是,孫媳婦辰時一刻便到了。”
老太太正在用蜂蜜水漱口,聽了容吟霜的話,卻做出一副吃驚的樣子,說道:
“哦,你辰時便來了?怎的沒人告訴老身?孫嬤嬤,怎么回事啊?”
孫嬤嬤趕緊上前答道:“辰時不是老太太還未起身嘛,奴婢心想您老昨晚憂思大世子的婚事,睡得晚些,今早才沒敢叫您的。”
“唉。”老太太聽后,煞有其事的嘆了口氣說道:“你呀,糊涂。這位來咱們這兒可是有時間限制的,你這樣只是等就讓她等了一個時辰,這,這讓我現在是留還是不留她呢?”
老太太與孫嬤嬤一唱一和,主仆倆默契十足,倒像是真的困擾此事,容吟霜雖然從未見過這些事情,但話里的音調倒是聽出來了,趕忙上前說道:
“孫媳婦不敢讓老太君苦惱,晚輩等待長輩都是理所應當的。”
老太太這才將蜂蜜水遞回了孫嬤嬤手中,磕著眼皮子對容吟霜說道:“既然你懂這個道理就行了。別一口一個孫媳婦的,叫得我膈應,就你這個身份,別說是做我們郡王府的側房,就是做妾,都算是高抬了。”
容吟霜鼻眼觀心,對老太太又是一禮,說道:“是,老太太教訓的是,孫媳婦自知身份低微,能夠嫁入定是祖上積德的大運,老太太就是不說,這其中的道理,孫媳婦也是懂得,現如今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報答老太太的恩典,老太太今后若有任何伺候之事,盡管吩咐便是。”
老太太聽了容吟霜的話,倒是一愣,她沒想到,自己的一番攻擊言論被容吟霜幾句四兩撥千斤的話就給轉了過去,她明明是在說她身份地位不配入郡王府的門,可是她卻將這件事歸于她祖上高運,要報恩……這個女人,果然不像是外表看起來那樣溫順柔弱,骨子里自有一股子不服輸的剛勁。
深吸一口氣后,老太太也不愿第一天就真的鬧出什么事來,免得讓人說她這個老太婆刻薄。就對一旁的孫嬤嬤說道:
“說了這么些時候的話,我也有些乏了,帶她下去抄經吧。兩個時辰,不抄完,不準歇。”
孫嬤嬤領命帶著容吟霜下去,容吟霜對老太太又是一禮,轉身之際,正好看見了老太太座位后的屏風,屏風后頭,便是老太太的臥房,她雖是匆匆一瞥,卻也看的分明,位于老太太的床頭處,正站著一個白慘慘的身影,那一張臉絕非正常人所有,她就那么站在老太太的床頭,一動都不動。
還沒來得及細看,她就被孫嬤嬤帶著出了別院,往東廂的佛堂走去。
看那東西的裝扮,倒像是一個婢女,只不知,她為何要立于老太太的床頭怨氣難消了。
怪不得她上回見老太太,就覺得她面色青白的過分,而且見她也一副容易體乏的樣子,有這么個東西,日夜在你床頭盯著你,你能睡好才怪了。
北方的霧霾實在是太嚴重了。我的個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