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安易直覺宛庭舉會給何岑臻一些幫助, 特意從歐洲跑過來,不可能專門為了拎宛庭軒回去。
宛庭軒這個兒子不受寵,在公路攔截的時候, 宛庭軒還說過類似于“他最恨的那個人死了”之類的話。如果沒有猜錯, 那個恨宛庭軒的人就該是宛庭舉。豪門里兄弟閻墻不外乎就為一個錢字, 所以宛庭軒是弟弟, 被自己哥哥攆走了?
安易趴在沙發上翻書, 思緒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隨手翻了幾頁,忍不住就想知道事情的進展。但聞君易這時候一定已經廢掉了, 不是怕聞仲禹就是傷心過度。問聞仲禹不可能,兩人見面恨不得殺了對方。那只有一個人了。但是……
安易煩躁地仰面躺在沙發上, 攏了攏身上的毯子。
天漸漸冷了, 宛庭舉來到X市已經三天了, 到底怎樣了?
安易想了很多種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宛庭舉這次受命而來, 乃是跟聞家和解的,宛庭軒的種種言行都表示,宛家還是很注重華夏文化的,應該很看重落葉歸根之類的東西,嗯……宛家乃是世家, 說不好祖墳還留在X市呢……
就在安易還在猜宛庭舉究竟是從何家下手還是聞家下手的時候, 卻忽然接到了宛庭舉的電話。
“安先生, 鄙人宛庭舉。”
說不吃驚是假的, 安易也懶得遮掩話語里的驚訝:“宛大公子怎么有空打電話過來?難道是為了當日安某對庭軒公子的作為討債來的?”
“安先生說笑了。”宛庭舉話語里帶著溫暖的笑意, 仿佛一下子換了個人,不是那天在機場高冷又鄙視自己的貴公子, 而是傾蓋如故的友人。“當日舍弟多有得罪,受了教訓乃是應該,安先生能心存仁慈不傷人命,庭舉感激不盡。若是安先生肯賞臉,庭舉在舍弟的店設宴,給安先生賠罪如何?”
哈?安易有些摸不著頭腦,笑應道:“庭舉公子真是太客氣了,設宴賠罪這種事,安易一介小民,怎么敢當?”
“安先生莫不是怕舍弟又作手腳?”宛庭舉道,“請安先生放心,宛家現如今與云煙深處正在修好,萬萬不會再對安先生失禮,請安先生放心。安先生若是不肯賞臉,庭舉只好親自上門賠禮了,屆時只盼安先生莫怪宛家貿然造訪,多有冒昧。”
這話說得,他不答應都像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安易無奈,只能道:“庭舉公子分明就是在逼我啊,我怎么敢不答應?只是安某要提醒一句,聞仲禹恨我入骨,何岑臻與我恩斷義絕,您到時候費了周章卻竹籃打水,可別把氣撒在我頭上啊,我可是怕透了做那被城門失火殃及的池魚了。”
“安先生說笑了。”宛庭舉道,“情形如何,安先生到了往事后期自然知曉。”
安易笑了笑,沒有說話,宛庭舉又道:“那么,定于明晚七點如何?”
“一切按照庭舉公子的安排便可。”安易笑道,“安易如今是無業游民,鎮日里閑空得很。”
“那恰好。”宛庭舉笑道,“X市雖是故鄉,庭舉卻從未到過,若是安先生得空……”
他沒有說完話,安易卻已明白話中的邀請之意,卻當自己是白癡什么都聽不懂,只是應道:“如此,安易明晚一定準時赴約,庭舉公子身負重任而來,想必事務繁多,安易不敢多有打擾,這就掛了。”
宛庭舉笑道:“好,明晚,庭舉等著安先生。”
這話說得好像兩人有JQ,要幽會一樣。安易皺著眉掛了電話,那天在機場宛庭舉還厭惡他,看他的眼神好比看一個男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叫宛庭舉一瞬間好比變了個人一樣?
安易越想越好奇,一直想到第二天下午六點還沒有頭緒,只能隨便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門去。外頭的天有些冷,畢竟是深秋了。安易走下樓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滿心的蕭瑟,正感嘆的時候,忽然看見樓下停著一輛黑色的大奔。
安易的心有一下子的緊縮,呆呆地站在原地無法反應。
車門打開,一個黑色西服的高大男人走下來,叫道:
“安先生。”
那一瞬間,仿佛失望仿佛松了口氣,仿佛心酸仿佛惘然若失,說不出的情緒縈繞在懷。安易笑了笑,不掩飾臉上的驚訝:“庭舉公子。”
宛庭舉微笑道:“庭舉冒昧了。只是聽舍弟說起安先生沒有車,這時間不知會不會遇上上下班的高峰,故而前來接應,安先生,見諒。”
他的舉止彬彬有禮,笑語溫文,與之前判若兩人,安易止不住疑惑,上下打量了一下,皺眉道:“這不是給人冒充了吧?”
宛庭舉笑道:“先前是庭舉失禮了,安先生,深秋天寒,先上車如何?”說著就將副駕的門打開了。
安易也不畏懼,走過去就上了車。宛庭舉眼中又是閃過一絲驚訝,繼而開了車。小區的道路十分逼仄,當初何岑臻就走得艱難,練了許久才能順暢地進出。安易看著宛庭舉調轉車頭,忍不住道:“小心別撞上后邊的垃圾桶。”
才說完就聽砰的一聲。宛庭舉十分無辜地看了安易一眼,那眼神和當初何岑臻一模一樣,安易忍不住就笑了,道:“看什么看?快跑啊,等人家來興師問罪?”
宛庭舉一笑,一鼓作氣開出了小區的大門,才道:“安先生,庭舉再次為初見時的失禮道歉。”
安易笑了:“喂,真不是別人扮的啊?”
宛庭舉道:“先前庭舉拿到的只是歐洲那邊的報告,對安先生諸多誤解,到了X市,聽了無雁的報告,心中方才明白,安先生一身傲骨與計謀,不可小覷。”
“說得這么客氣。”安易笑道,“罷了喲庭舉公子,你我本來就非敵非友,八竿子打不著,要不是庭軒公子誤會了把我的店砸了,我也不會參與你們宛家與云煙深處的破事。”
“如此說來,”宛庭舉笑道,“我竟還要感謝那不爭氣的弟弟?若不是他貿然行事,我怎能結識安先生?”
安易老覺得不對,皺眉道:“宛庭舉,你到底想怎樣?說清楚,我不大會玩你們上流人士的拐彎抹角,到極限了。”
宛庭舉一笑:“安先生,抱歉,我習慣了玩這套了,第一次遇上直言直語的人,多有得罪。”他頓了頓,問道:“安先生,我想請你到歐洲去,你覺得如何?”
安易睜大了眼:“哈?”
宛庭舉認真道:“安先生,聞老爺子容不得你,何先生與你尷尬異常,與其留在X市進退不得徒增傷感,不如跟我到歐洲去?以安先生的智謀,宛家不會虧待的。”
原來是招攬?安易哭笑不得:“庭舉公子,你搞清楚,我再怎么說也是站在云煙深處這邊的,好好的怎么能跟你去歐洲?再說了,我英語就會寫ABC而已,去了歐洲要打手勢做事嗎?最重要的是,你覺得我會放下C市的長輩不管跟你去海外?”
“安先生,這都是借口。”宛庭舉道,“云煙深處與我宛家已經決定修好,不存在站隊問題。語言我可以請人教課,安先生也可以僅僅負責華人區的事務。至于C市的長輩,安先生,你若是真的以他們為重,我們初遇那一日,你就該跟薛先生離開。”
宛庭舉在紅燈時停下,轉頭望著安易道:“安先生,追根究底,你還是不愿意離開X市,離開這個有何先生的地方。”
“宛庭舉先生。”安易霎時冷下臉,“如此交淺言深,您不覺得的失禮么?”
宛庭舉的手抓緊了方向盤,繼續往前開車,沉靜道:“安先生,我不過是想叫你知道,此非良人,舊情對你而言,乃是腐肉,不挑去,你的傷口就不會好。”
安易冷冷道:“庭舉公子管得太寬了吧?”
宛庭舉也不否認,只是道:“安先生,我是為你好。”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是愛才心切。舍弟庭軒有云無雁,我就要接掌宛家了,身邊卻一個人也沒有,見到安先生如此心智才華,心中歡喜得很,好似劉備終遇孔明,不免有些失禮,安先生,見諒。”
安易嘆了口氣,沒有說話。宛庭舉也不再多說,只是開車。一路到了往事后期,門口站著宛庭軒的得力助手之一念念,見了兩人就微笑道:“大公子,公子與客人已經到了。”
宛庭舉點點頭,帶著安易走上樓。依舊是走廊盡頭的雕花木門,里頭的沒了沙發與長幾,倒是擺了張八仙桌,桌邊已經坐了兩個人。靠近門處的人白衣長身,眉目艷麗,聽到開門聲也沒有抬頭,只是喝著茶,那是宛庭軒。另一人……
安易胸口一悶。
另一人坐在上首,淺灰的西裝,劍眉俊臉,聽到聲音轉過頭來,一剎那也愣住了。
那是何岑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