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意已決, 身必行。第二天,安易一一給夢田的人打了電話,要他們到夢田去。
下午四點, 一如往常上班的時間, 杜衡等人推門進來, 卻只見安易靠在吧臺上, 手上慢慢地調著酒。五個人再度集中在依舊滿是碎片的夢田里, 相對無語---接到電話的時候還興奮了一把,以為重整旗鼓再戰呢,興沖沖地跑來上班。
最后還是杜衡隱約猜到怎么回事, 輕聲問道:“我們的寨子……要解散了?”
他話音一出,大項等人都不由得一震, 錦鯉失聲道:“不行的!我不要!”
山藥按住他的肩膀, 望著安易沉默不語, 安易微微一笑,算是默認了。阿羽忍不住問道:“大當家, 為什么?”不是說好了同心協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嗎?為什么要散伙?
安易笑道:“這件事牽連太廣,你們不能把自己搭上。早晚宛庭軒會給趕走的,到時候你們要是還有心,我們就再開山立寨, 稱霸X市。”
換做平時, 幾個人早就大笑著鼓掌叫好了, 但此情此景, 像是敗落的戰將面對火燒后城池的斷壁殘垣, 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安易卻笑了,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 翻出五張卡來,說道:“好了,最后一天,站好,今天發工資了。鑒于這地方不大像樣,我就不訓話了,排隊排隊。”
幾個人站著不動,杜衡怒道:“你這是要干什么?”交代后事?
安易長眉一軒,裝作生氣的樣子,喝道:“怎么?還沒散伙呢你們就不認我了?排隊!”
幾人還是不動。安易嘆了口氣,說道:“大當家我是要做大事的人,總要留點后路。你們就當是給我存點錢,別叫我最后身無分文,只能去跳海。”
阿羽的眼眶登時紅了。安易故意橫她一眼,粗聲粗氣地說道:“哭什么?等我掙了大錢,開一家比流光還牛X的酒吧,我們從頭再來!排隊!領工資還哭,你們腦子有坑嗎?”
大項動作稍微遲疑,第一個站到前面。山藥和錦鯉對望一眼,也站了過去。阿羽眼眶里淚水晃來晃去,咬咬嘴唇也站到了旁邊。安易不做聲地盯著杜衡,杜衡也看著他,問道:“別人就算了,我為什么也要領工資?安易,你心里只拿薛步辭當兄弟,把我們在流光里一起打架的事當做沒發生嗎?我不是你兄弟?”
他的聲音里滿是指責和傷心,聽得安易心里也像刀割般的難受。
“阿衡,你也是我兄弟……”
“那就別說什么走不走的!”杜衡憤怒地打斷安易的話,望著他眼眶發紅,“兄弟難道是說著好玩的?只能共富貴不能同患難?我白為你兩肋插刀了!你……”
“阿衡!”安易提高聲音打斷他的話。杜衡抿緊嘴唇臉色憤憤地看著他,眼里又是失望又是火光熊熊。安易道:“阿衡,你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掄起椅子就跟我沖上去打架的小K了,你有阿離。我不是嫌棄你,我是疼我妹子,你懂嗎?”
杜衡猛地一怔,張大了嘴想爭辯,卻沒有出聲。安易板起臉說道:“排隊去,磨磨唧唧的煩死了!”
說完不再管杜衡,將卡一個一個地遞給眾人。四個人沉默著接過,錦鯉年紀最小,眼眶紅紅的。最后一張卡,安易也不管杜衡,走過去將卡往他懷里一塞,說道:“我妹子的嫁妝,我兄弟的聘禮。”
摔完了也不看,隨便杜衡拿不拿,不拿就扔地算了,這倔強脾氣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安易轉身上前站著,說道:“你們暫時不要留在X市,不安全,我們也容易縛手縛腳。去C市,我哥會照顧你們的。宛庭軒再怎么囂張,也不能越過幾千公里的距離跟我哥鬧。”
阿羽察覺不對,問道:“大當家,你呢?你不走?”
安易笑道:“我不走,我孤家寡人,給人欺負了當然要擼袖子上,挨多少打就十倍地揍回來。有仇不報非君子,不將宛庭軒弄得比我慘十倍百倍,安易兩個字倒過來寫!”
大項立刻說道:“那我也不走,我去找何先生。”說著就將銀行卡給安易遞了過去。阿羽跟大項面不和心和,立馬也把卡塞了回去,說:“我也不走,我跟你一起。”
安易一拍吧臺怒道:“胡鬧什么?”
阿羽冷哼道:“誰胡鬧了?我才不是跟著你去呢,我是去投靠何岑臻。何大老板多大的家業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這是良禽擇木而棲。你誰啊?我跟你散伙了,你敢管老子?”
一個妹子也敢自稱老子……安易無奈,心中卻也明白。大項原本就是何岑臻派來的,這里沒事了他肯定要回去,這事不是他能管的。阿羽當然不能放他一個人回去,無論如何都要跟著的。當下嘆了口氣,對杜衡和山藥道:“你們有家有口,無論如何都要離開,別特么的跟這兩個學。”
山藥知道里面的利害,也明白自己的身手只能拖累,當即點頭道:“大當家你放心,我們倆不拖后腿。”
安易點點頭,轉頭望著杜衡。杜衡滿眼怒火,不情不愿地微微點頭。安易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端起吧臺上的酒杯舉了舉,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喝杯酒,就此作別吧。我特意從家里搬來的工具和材料,別不賞臉。”
幾個人心里還是有些難受,卻不愿安易傷心失望,只能一起舉了杯。待酒杯碰在一起,安易笑道:“哎呀,好了,不要愁眉苦臉的。你們不祝我旗開得勝,早日掃平往事后期,重整河山嗎?”
“對嘛。”阿羽得償所愿,能一直和大項、安易在一起,心里登時舒暢開心,也笑著說。“今天不是終結,我們夢田只是化整為零而已。這一杯酒就當是你們給我們三個送行,要祝我們幸運,提攜玉龍,終破樓蘭!”
杜衡心中依舊不能釋懷,卻也勉強自己笑了,高聲道:“好,祝你們早日滅了宛庭軒那廝!我們在C市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錦鯉附和道:“一定要早點召喚我們回來,我們的古風和山寨,不能就這么完了!”
安易一笑,杯子輕輕地在晃了一下,發出叮叮的聲響,說道:“好!干杯吧!”
“干杯!”
安易一口干掉杯中的酒,將雪克壺等工具往包里一塞,笑道:“好,該離開的快離開,阿羽大項等我消息。等他們一安全抵達,我們就行動!”
阿羽和大項齊聲應了,安易與杜衡、山藥、錦鯉一一擁抱過,轉身離去。推開門的剎那,下午斜斜的陽光打在他身上,筆直的脊梁像是能扛住倒塌的建筑。
那是夢田的支柱。
三天之后,何岑臻正在辦公室里與林觀易商量事情,忽然內線電話響了,助理楊曦竹報道:“總裁,別宴的趙總經理電話,接進來嗎?”
何岑臻一邊瀏覽著文件,一邊漫不經心地應道:“接吧。”
那頭應了一聲,將電話轉接了。
“先生,安先生來了。”
“什么?!”何岑臻驚得抬起頭來,皺眉道,“誰告訴他別宴是我的?”
“我不知……”那頭話還沒說完就是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一個男子清越而含笑的聲音道:
“何岑臻,我帶著阿羽大項,投奔你來了。”
何岑臻的心臟霎那就跳漏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