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外部分.陌上花四,江湖令
簡懷箴看完了前因后果,心中涌動著陣陣的怒意。
一個自以為是剛愎自用的皇帝,一個善于挑撥離間搬弄是非的閹賊,將這朝廷這天下鬧得烏煙瘴氣,雞犬不寧。她雖沒有怒而派桌,眼角眉梢卻忽的浮起一絲凌厲之氣。
方寥已經知道簡懷箴怒了,在旁邊沙啞的說:“這絹上寫的是什么?”
簡懷箴將絹遞給方寥,方寥看了,眼中似笑非笑,露出一些諷刺:“這皇帝——”他冷然說:“他嫉恨于謙當年擁立景帝,想處置他以死刑,英宗身邊卻只有那個善于讒言的曹吉祥。我看這場仗必敗,英宗也必殺于謙,除非——”
方寥突然笑了:“除非于謙反了大明朝廷,繼續愚忠,只是死路一條。”
簡懷箴心中微沉,方寥最后一句,不過是無稽之談,然而于謙當真死去,白清清豈不是注定抱憾?何況,她乃是大明朝堂堂長公主,又豈能允許皇帝濫殺無辜。
她心中有個聲音堅定的說:“不能,決計不能。”、
白清清伸出手掌,抹去了額頭上的汗水,全不知道那暗處有一雙眼睛冷冰冰打量。那暗處打量白清清的人穿著道士服,無涯嘴角微微一笑,伴隨他的動作,頭冠輕輕的顫抖。他摸出一把雪亮的飛鏢,在手中把玩。
若是別人知道他是唐門棄徒,定然會十分驚訝。當年他尚不叫無涯,而是唐門里的一個叛徒,因為畏懼唐門,所以才投靠了曹公公。他清秀的臉上流露出扭曲的表情。
這女人也不知道為什么,居然被曹公公追殺。看她人很柔弱,也不會武功,舉止間更不似官宦人家的婦人,曹公公卻大張旗鼓要殺了她。只不過這和他也沒關系。
寒光一閃,雪亮的刀光從他的手指間飛了出去,直掠向了白清清的喉嚨,他有信心自己的飛刀能順利插入白清清的喉嚨,白清清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然而這個時候,一道雪白的綢絹卻橫空飛了過來,將那飛刀卷走。
白清清恍然未覺,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從鬼門關走上一遭。雪白的綢絹飛去纏無涯的咽喉,無涯身體往后一掠,眼中怒氣一片,心中卻清明了。這一路上,曹公公連派了八路殺手,前去刺殺白清清,只不過卻都無功而返,這個女人好像真的不簡單。
白綢不斷飛舞,遮得那人身影飄飄忽忽的,不甚清楚,五枚鐵蒺藜從無涯的手中飛了出去,打著旋兒飛舞,將那白絹攪得粉碎,片片飛舞,好像白色的蝴蝶。
這時候一道白色的人影卻飄飄落下,足不沾塵。出現在無涯面前的,分明是一名俊秀的少年,他一條手臂橫在胸前,手掌中仍然捏著半截白綢。
白云駒有些惋惜的看著掌中斷掉的半截綢帶,這一路上,都是他在暗暗的保護白清清。若有追兵,或設計引開,或暗中除之,總之不留痕跡。就如“燭影搖紅”刺殺那些貪官污吏,悄無聲息,暗中行事。他是上官鳴鳳最出色的弟子,這一次保護白清清,是他的統領。甚至連盟友“懺情門”的弟子,都由他指揮。
白云駒將一枚細長的金令當做釵一樣,插在頭發上,“燭影搖紅”和“懺情門”的人員由同一個人指揮,很多年來,這是第一次。除了當初創立兩個組織的簡懷箴,兩個組織雖然時有合作,但還沒有到這一步。
那枚金令是上官鳴鳳和南宮九重命人新鑄造的。既然這枚金令被自己帶了,那自己自然無法辜負這樣的期待。
如墨一樣的頭發不斷的吹動,白云駒看著無涯。他原本百般遮掩,既想要保護白清清,也想讓曹少欽摸不著頭腦。只不過眼前這個唐門叛徒,終究讓他暴露出來了。白云駒心中知道,“燭影搖紅”和“懺情門”是鐵了心要保護白清清,不惜任何代價。
身上帶著那枚金令,白云駒自然不會只是一個人去保護白清清。
無涯眼睛里閃動著殘忍,手中拿出一把匕首,寒光閃閃,突然一件披風揚開,那披風里掛著百余件暗器,伴隨披風揮舞,寒星似雨,直飛向白云駒。那雪白的綢帶不斷飛舞,宛如一朵白色的花兒,幽幽綻放。
無涯只知道任是白云駒輕功再怎么出色,這如雨一樣的暗器,再怎么也會著上兩三枚。他手中的匕首更直往白云駒的胸口刺去。只不過那手臂刺到半途,突然動不了了。他手臂穴道上突然多了一枚針,也不知什么時候,白云駒將這根針射到了無涯的手臂上。
滿天白絹突然就消失了,也不知道白云駒收在哪里。無涯先是覺得手臂一麻,只覺得那根針上面,似乎被涂上什么麻藥,接著胸口被狠狠打上一張,氣血翻涌,五臟移位。
白云駒的袖子里飛出一道銀絲,猶豫不決。他只要輕輕動下手指頭,就能將將無涯殺死。只不過他心腸一向很軟,殺那些貪官污吏,一定要證據確鑿,方才下手。這無涯既然是曹公公的爪牙,自然是雙手染滿血腥,只不過此刻并無佐證——
白云駒略一猶豫,還是收回了銀絲,并沒有殺了無涯,匆匆向白清清的去處趕去。
至半途,一道柔軟的身影落在白云駒的懷抱中,月光下,那是一張清秀的少女臉蛋。
“芙蓉妹子,你沒有事吧?”白云駒溫聲說道。
芙蓉搖搖頭,她臉蛋突然紅了紅,可惜白云駒并沒有察覺。芙蓉說道:“方才有曹公公的走狗對白清清下毒,被我阻擾了,只是自己中毒了,但是現在放了毒血,沒有事了。”
她雪白的手臂上,有一個深深的紫紅色的傷口,還沒有來得及包扎,而芙蓉的臉色也不是很好。不過芙蓉的心里,卻覺得甜滋滋的,像白云駒,本來就是所有女子夢想中的情人,溫文爾雅。
白云駒卻并不知道懷中少女的心事。
他未雨綢繆,除了芙蓉,還在前方布置了數處人馬,保護白清清的安全。白云駒年紀雖輕,儼然有大將之才,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被委托這樣重要的任務。
抬頭望著天空的明月,白云駒心中一陣堅定。
只不過這一次“燭影搖紅”和“懺情門”決意出世,也不知會死掉多少人,雖然男兒在世,為國為民在所應該,白云駒還是忍不住心痛。他心腸柔軟,實在舍不得身邊的伙伴死去,所以更要謀劃得全面周到。
江南,簡懷箴看著窗外的青石小巷,心中還是有些擔心的,據說那曹少欽,是個十分難纏又可怕的人。白清清那個柔弱的女子,雖然有“燭影搖紅”和“懺情門”的保護,能不能安然無恙呢?
能!一定是能的!簡懷箴這么想到,她是信任上官鳴鳳和南宮九重。
唯今最重要的,當時是替方寥治好身上的毒傷。她不知道,方寥一直打量著她的側臉,偷看著簡懷箴的表情,揣度簡懷箴的想法,想要知道簡懷箴的憂愁。
方寥自然明白,現在的簡懷箴有多矛盾,她憂心如焚,巴不得張開一雙翅膀,飛到白清清的身邊。但是簡懷箴卻一直沒有將這分焦急露在臉上,那清麗的臉容上,一雙眼睛始終寧定如水。
想到因為自己的原因,簡懷箴就被迫留在這里,方寥心中不由一陣不甘,又一陣愧疚。只不過他那張冷漠的臉上,從來沒有一絲急迫,而口中更沒有一句抱歉,看著簡懷箴為他操心,方寥也沒有半點感謝。
他自然不是不愧疚,不是不感激,只不過從來方寥都覺得這些話,不必掛在口上,他可以因為這些愧疚和感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不過口中卻不會說出一句。
就如方寥少年時候,他胸中懷著血海深仇,臉上卻是冷冰冰的,誰也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雖然兩個人面容上都沒有流露出太多情緒,只不過方寥卻分明知道簡懷箴心中的焦急,而簡懷箴也分明知道方寥心中愧疚和感激。雖然兩個人一個字也沒有說,就連臉孔也很少朝一起對望,卻是分明清清楚楚知道的。
相識一場,雖然沒有結果,卻總算是個知己,方寥心中諷刺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