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希望你能和岳凡好好的,平心靜氣的過日子,拋棄以往對他那先入為主的成見,重新審視一下他這個人,其實不怕告訴你,我在嫁入肖家前,也是對你爹一無所知,原本是豪無情意的,哪知一日一日這般相處下來,竟是不知不覺間,便愛上了這個人。”
她見她不說話,又繼續道,“我說你不信,岳凡其實是當真聽你的話,不過是面上假裝,嘴上不肯服輸,但是我這個旁觀者,可是看得清清白白。他眼下這個樣子,心中是悔恨自己,以為愛錯了人,其實并不是,他悔恨的,卻是被一個女人欺騙,害得肖家這樣。只是他自己不知,沉迷于傷心之中,娘希望你能對他提點提點,我們的話他總是聽不進,你的話他是聽的,若不然你試試?”
“娘知道你一心想離開肖家,但是你再給他點時間,若是半年后、一年后,你們彼此間依然不屬意于對方,我答應你,一定押著他,讓你們二人去官府辦了和離?你說可好?好不好?”
“和離?”葉玉笙一聽聞這兩個字,眼中便是一亮,問道:“當真?”
“當真!”
葉玉笙知道自己此時不免喜形于色,見大太太看著自己,不禁有些尷尬,知道自己的欲望表現得過于明顯了,忙低下了頭,緩緩慢:“娘只怕是太抬舉我了,憑我之力,如何能讓他振作起來……”
“你能。”大太太道,“我們也先不管能不能的,至少先試上一試,你說可好?”
“娘這么說,那我就試一試吧,若是他不聽我的,那我也沒有法子的。”
“好,好。”
“那娘您,可別忘了你的承諾!”
“放心,娘向來說話算話。”
到了中午吃飯時,桌上依然是簡簡單單三個菜,難免要惹得幾個小輩的眉頭擰了起來。于是等用了中午飯,葉玉笙便從吳喜香送來的匣子里,拿了一張銀票出來,去到大太太房中。吳喜香給她送來的,原是這段時日繡芳園所得,她因擔心錢財放在自己身上,總是不妥當,便只拿了幾十兩,余下的又全讓吳喜香帶回去了。
只是不曾料想這繡芳園開張不過短短兩三個月,竟是已然開始盈利了,葉玉笙原本尚且憂心自己前段時間里臥病在床,應承客人的衣裳做不出來,怕是要被人砸了招牌,不料竟是被吳清遠想了個法子,叫吳喜香向那些客人言道只因繡坊的當紅繡娘出門游歷,探學新的繡技,因此統共所繡衣裳,只得十余套,但卻件件都是珍品,原本那些要訂客人難免失落,被她好言相勸,許若等她游練回來,定預先為她們訂一套,又叫繡園里的繡娘多繡了一件衣裳出來贈之,園里的其他繡娘們手藝原本亦是不賴,又多是江南過來的人,桃花江原本盛行湘繡,乍然見了這清新的蘇繡,個個都覺得極是新奇,竟是爭相購買。
而之前收留的吉靜燕,卻又是湘繡中的好手,在她手下所繡之物,無不傳神而精
致,尤是她繡的虎,逼真之處,竟是讓人直覺這惡蟲即將從那布上沖將出來,讓人不敢細看。
因此不過短短兩三月時間,繡芳園竟是在這桃花江名聲大噪起來,而葉玉笙的繡品因不可多得,又皆是精品,竟是是被吳喜香打造成了一個物以稀為貴,叫價已是上了百兩,加之她這個繡娘一只居于幕后,不像園里的其他繡娘,顧客好奇心起了,還可見上一見,而她卻是從來連聲音都不曾讓人聽過,所繡之物又是精巧、一時間她所繡的東西,竟是已讓這地方的達官貴人們趨之若鶩了。
她那三十兩銀子交給大太太時,大太太顯是極為驚訝,聽到她緩緩道:“喜香不是開了個繡芳園么,我閑瑕時繡了些東西,讓她幫我賣掉,得了些銀子,眼下家中艱難,娘且收下這銀子,也好為家里改善改善伙食,畢竟嫻兒和琤兒年幼,吃不了大人能吃的苦……”
大太太哪里不知道她話中所指,收了她銀子,嘆道:“難為你這樣想著家里……”
葉玉笙一旦思慮了周全,心中原本的憂慮便也消失了無影,天無絕人之路,凡事總有個轉機,只是無論何時,都不能失了生活的希望。她笑著回了屋子,取了針線布料,坐在院中的秋陽之下,繡起花樣來,院中有一棵桂花樹,也不知在這院中存活了多少年,想必是肖家的先祖所植,倒是便宜了她們這些后人。陽光照射之下,那桂花的香氣越發濃郁,又聽得堂屋里二姨娘緩緩敲著木魚的聲音,倒是叫人了心安了不少。
如此又過了一日,卻是叫她又繡成了一件衣裳,她將那衣裳抖起來看,那金云紋路在陽光大放華彩,她唇邊不由便浮起了笑來。那時她呆在房里,卻聽得門外有腳步聲匆匆而來,不一刻,只聽得哐當一聲,竟是被人踢開了門,肖岳凡怒氣沖沖的跑進來,將一張銀票便砸在了她的身上。
她冷眼看他一眼,不悅道:“你這是做什么?”
“我說怎的昨天晚上吃了肉,今日中午又有肉吃呢,原來卻是你給了娘銀子使……”
“喲,”葉玉笙冷笑一聲,我還當是什么事惹得三少爺這般生氣,原來只是為了這區區五十兩。”
“區區五十兩?”他重復著她的話,就在他對面凳上坐了,語氣中聽不出何悲喜來:“眼下你倒是成有錢人了,區區五十兩,眼下對我們肖家來說可也不算是小數了……”
葉玉笙笑了一笑,問道:“那你這又是何意?”
“這銀子你拿回去,我不需要你的銀子。”
“咦?”葉玉笙訝道,“三少爺這是怎么了?這銀子我是給的娘,又不是給了你……”
“葉玉笙,”他卻忿恨打斷了她的話,道:“我肖家雖是落魄了,但也不需要你來施舍,我肖岳凡一個大男人,用不著你一個女人家來養著……”
“說什么呢,”葉玉笙忍不住又是冷笑出來:“你只怕是想得也忒多,我是看家里最近伙
食不好,因此才……”
“家里伙食不好,我自會想辦法,不勞你操心!”
他此時神色頗為陰郁,滿臉不痛快,想是覺著葉玉笙此舉,大有傷其臉面之意,加之他自出生那日起,從來都是施舍于別人,哪知今日竟是要靠一個女人來施舍了?
葉玉笙看他的神色,放了針些,臉上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見她笑容頗有深意,心中更是惱怒,紅著臉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心比天高命比紙簿!”
“你說什么!”他拍桌大喝。
“你肖岳凡一個大男人,是喲,大男人,你成日里除了喝酒撒酒瘋,便是一人躲進竹林里不吭聲,若不是我做針線賺了銀子回來,你還想吃肉?喝西北風去吧……”
“你……”肖岳凡一時卻又語結,氣得連脖根都紅了。
“你什么你?”葉玉笙也將桌子一拍,“當你有什么樣的本事呢,對著我拍桌子,有本事你賺點錢來給我瞧瞧,有本事你發了財再將肖家的宅子、深竹淵里的竹子給買回來,而不是成日里像個潑皮般只會跑到人家家門口去撒潑呼喝,哪里還有個世家子弟的模樣!”
“我撒潑?”他眼睛瞪得大如銅鈴,顯是極不認同她之言。
“常言道得好,失了里子也不能失了面子,你而今這般模樣,真真是里面皆失……”
“閉嘴!”他大喝一聲,臉上已布滿陰云怒火,“葉玉笙,你這般瞧不起我!”
“要叫人瞧得起,便拿出些真本事呢,你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還想叫我瞧得起你?真真是笑話!”
“好,”他似乎是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齒道:“你記著今日之言,我肖岳凡非是孬種,你無需瞧扁了我!總有一日我會叫知道,你跟了我,絕計是錯不了的!”
他也不容她再多言,撥腿便走,走至門口時,卻又折了回來,行至她身旁,彎腰將掉落在她足邊的五十兩銀票拾了起來,奮力砸在桌上,“收起你的銀子。我自有能力叫肖家吃上肉的!”
他言罷冷哼一聲,拔腿便走,行至門邊時一抬腿,踢了那門一腳,在吱吱呀呀聲中,疾步走遠了。
葉玉笙聽著他的腳步聲漸遠,方長出一口氣,往肚中猛灌了一杯水,方慢慢的將一顆疾跳的心平穩下來。便見大太太匆匆而來,見到她的模樣,走上前來,抓著她的手道:“可難為你了。”
葉玉笙坐在她對面,無聲的笑了一笑。
“我剛剛在外頭聽著,還真怕你們倆會打起來呢。”大太太笑道,“你這么說他,是不是有些過了?”
“就是要撿過的說,”葉玉笙道,“他這個人,你不激他一激,他只怕是不會動的。便是個死要面子之人!”
她看大太太一眼,見她面上似有慚愧之色,心知是自己說到了她的痛處,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哪容別人這樣渾議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