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有人說的,也不知是真假。”
“他跑到碼頭去做什么?他,他不是找了事做么?他一大早就出去做事……”
“他可不就是在碼頭做事嘛。”對方是個嗓門極大的大姐,話一出口,整個肖家上上下下全都聽到了,一窩蜂的跑出來,“怎么了,怎么了?”
“他怎么會在碼頭做事?”大太太道,“他同我說是在一個古玩行里做掌柜的,他從小便喜歡這些東西,還是挺懂行的……”
“那我可不知道了,”那大姐道,“話我是傳到了,你們還是去看看吧,我得去拾柴火去了,不然今晚可沒柴燒……”
她言便已是轉了身,自顧去了,這邊留下肖家眾人一時面面相覷,大太太直搖頭:“我看不會,定是他們看錯了,好端端的,他怎么會跑到碼頭去?”
葉玉笙心下卻是生了疑惑,緩緩道:“不如還是去看一看吧,若是真是他,我們去得遲了,被人打得傷了,可就糟糕……”
大太太見她如此說,心中不由也是憂心起來,忙點點頭,“對對,去看看也好,那就走吧,走吧。”
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道:“文艷你和芕芝在家等著吧,我同玉笙、娟兒去便可以了。”
于是三人一路小跑著便往碼頭行去,碼頭離得肖家這祖宅倒也不是極遠,眾人到了時,只見江邊上人來人往,有過路的,趕船的,還有吆喝著搬運卸貨的,哪里有那個女人說的什么打架斗毆呢。
大太太長出一口氣,拍著自己的胸口道:“我就說了,岳凡好端端的怎么會跑到這里來?亂七八糟的……”
這江邊的風極大,三人過來時走得急了,身上已是出了一層層細細的汗,此時被這江風一吹,不禁覺出一些涼意來,打了哆嗦,慌忙轉了身:“這風太大,有些冷,還是回去吧。”便都轉了身,剛邁出兩步,一旁卻冷不丁撞出一個人來,撞在大太太身上,大太太不妨間旬會突然有人撞出來,一時站立不穩,往地上一崴,定睛一看,只見那人流了一臉的血,模樣極是滲人,被嚇了一跳,倒是葉玉笙眼見,一眼便認出這人,脫口喊道:“肖岳凡?當真是你?”
那個人聽他這么一叫,卻是理也不理會,轉身便往旁邊跑去,大太太此時亦是認出了他吊在腰間的玉佩,大喊道:“岳凡,岳凡,你這是要到哪里去啊?”
葉玉笙見他只是一味躲避,心知他是有心事隱瞞,忙追了上去,不料斜刺里卻又中出一群人來,見到肖岳凡,大喊起來:“在這呢,還跑,抓起來,看你往哪兒跑!”肖岳凡顯是極為驚慌,此時剛好跑到了江邊沿上,見是無路可逃,居然一個振身,竟是想要跳到江水里去了,誰知那幫人的為首之人竟極是勇猛,沖將上去,只一抻手,便將他的衣領抓住了,可肖岳凡原本是一多么秀麗溫文的帥哥,竟是被人提將小雞一樣提了起來,摔在了岸上,哎哎喲喲的,半天
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大太太已是急得不得了,尖叫一聲,便沖了過來,那些人卻已經將肖岳凡圍了起來,竟是對他一陣拳打腳踢,只聽得大太太在外頭喊:“住手!統統給我住手!”
大太太在肖家做了這么多年的肖家主母,平日里使喚人亦是使喚慣了,于是此話一出,語氣里竟是帶了一股子不容置疑,那些人卻是當真住了手,回過頭來看她,卻見是一個溫潤柔人,雖是一身青色布衣,眉語間卻是自有一股貴氣,是蓋也蓋不住的,那為首之人見了,便朝她抱了一拳,問道:“這位夫人,你可是有何事?”
“這個人!”大太太指著躺倒在地上的肖岳凡,“你們為何打他?”
“他?”那人疑惑道,“這人是我們東家的一個搬運工人,他搬運時不好好搬,將我們東家購置的一扇屏風給撞爛了,這都猶可小,這小子,見撞亂了屏風,還不老實,竟偷偷將屏風給踢到水里去了,那屏風可是貴重的緊,尤其是那屏風上所繡,更是這桃花江里撥尖的繡娘繡出來的物什,眼下可是千金難買,竟是被他給弄沒了…….”
“沒了便沒了,你們何以要這樣重的手?”大太太怒道。
“這位夫人,您是何人?”那人道,“這事與你何干來著?夫人若是想要打抱不平,且聽在下一言,所謂萬事莫要強出頭,何況還是個女人家。我們東家想必也不是夫人能得罪的起的,您還是少管閑事為妙!”
那些人此時倒也停了手,葉玉笙與大少奶奶趁著空當,擠了進去,只見肖岳凡此時衣衫襤褸,滿是灰塵,鼻血也被打出來了,流得有臉都是,他抓著葉玉笙的手掙所著站起來,嘴上卻是不肯服輸:“胡說八道!那東西是我打爛的沒有錯,卻不是我踢下江去的,我肖岳凡眼下雖然是人窮,但我志不短,那個什么屏風分明是被趙老二搬東西時踩了一腳,踩臟了,他自己怕事,偷偷踢下水來,竟來冤枉我,真是豈有此理!”
“放你娘的屁!”卻是有人道,想必便是那個叫趙老二的了,“小兔崽子,你敢冤枉老子,你自己才剛都承認是自己打爛了……”
一時間兩人自是僵持不下,俱是指著對方鼻子罵起來,難則肖岳凡平日里極是囂張,卻是沒有遇到過趙老二這樣的潑皮,他言語又是極是粗陋,肖岳凡間旬被他罵得脖子都紅了,趙老二冷笑不止,喊道:“這人就得打,跟他廢什么話,兄弟們!”
他言罷便又沖上來,又要來打他,葉玉笙不禁也是急了,大喝一聲:“且慢!”
“你又是何人?”那人問道。
“你先別管我是何人,我只問你,你剛剛說的屏風,可是一副刺繡?”
“不錯!”那領頭之人道,“這副刺繡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得到……”
“哦,”葉玉笙笑起來,“那我知道那刺繡是誰踢入水中去的了。”
“你如何得知?”
卻是那個趙老二的問道。
“我自然是知道,”葉玉笙笑道,“因為你們東家的那屏風上頭的刺繡,便是本人所繡。”
“你?”趙老二疑惑道。
“不錯!”葉玉笙道,緩緩轉至了他身邊,“你可知為何那屏風那樣貴重么?”
“為何?”
“倒不是因為繡品貴,關鍵還是用料貴,我在繡那繡品時用的是金絲銀線,這倒也罷了,那繡屏乃是用西洋來的玻璃裱好的,是也不是?”
“不錯!”那領頭之人道,“想那玻璃被洋人們千里迢迢從海上運過來,竟是被他摔壞了,著實可惱!”
“那便是沒有錯了,”葉玉笙道,“你只知其一,卻是不知其二,那玻璃是貴重,但是更貴重的,卻是那金粉!”
“金粉?”
“不錯,我在裱那繡布時,在里頭撒了金粉,可都是用黃金細細磨成,在陽光之下看時,當真是流光溢彩。”
“你說了這么多,到底想說什么啊?”趙老二極是不耐煩
“我想的,”葉玉笙笑道,“那屏風被岳凡掉在地上,而后又剛巧有你從后頭經過,一腳踩了上去,那屏風摔壞了尤小,只要繡品還在,重新裱一別便是,被你一腳踩臟了,卻是再難復原了,你因為擔心被責罵,因此才將那刺繡踢下水,不過是想掩人耳目,因為怕那上頭留下了你的腳印,被人一對比便知,是不是?”
趙老二嗤的一聲,“無憑無據,你少冤枉我,這里誰看見了,誰看見了?”
“我看見了!”肖岳凡大聲道。
“那我還看見是你踢下水的呢。”趙老二道,一時眾人卻是哄堂大笑起來。
“有沒有人看見,倒是無關緊要,”葉玉笙道,“你只消抬起你的腿來給我看一看便知。”
“什么抬起我的腿來?”趙老二瞪著眼睛,怒目而視。
“你踩過那刺繡,腳上已是沾了那上頭的金粉,你若不信,脫下你的鞋來,給我看一看!”
她言罷便沖了上去,想要抬起他的腿來。耐何趙老二力氣似乎極大,她竟是壓根都動不了他分毫,她又使了力氣,卻是依然都搬不動她的腿,反倒被趙老二用力將她一推,她被推倒在地上,只聽得他在振振有詞:“你這女人,不知道男女受授不親么?你要看我的鞋嘛,看就看唄,有什么了不起!”他言罷竟是抬起了右腿來,脫了那鞋,遞將上來,葉玉笙卻也不接,冷冷道,“不是這只腳,那只腳!”
“喲,”趙老二冷笑,“還碰上了一個較勁的。”他是又脫了右腳上的鞋子,看也不看的,將那鞋子舉了起來,照著江中便是一拋,那鞋子叭一聲便落到了水中去了。
葉玉笙冷笑起來:“如何?我說了吧,你分明便是做賊心虛!”
“反正是無憑無據,你可莫要冤枉我!”趙老二顯是已要將無賴耍到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