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著一身酒氣走出了飯館,然后在人家門前的臺階上嘔出了一堆臭不可聞的穢物,回頭發現門口的倆保安黑著臉摩拳擦掌,趕緊溜之大吉。雖然已經過了午夜大街上卻燈火輝煌人頭攢動,今天是平安夜。商家們扯著嗓子大肆招攬生意,行人們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地緩慢前行,我找了一塊還算平坦的空地坐下,打算回家前先醒醒酒。看著密密麻麻的人群無端增添了幾分煩躁,掏出一根煙叼在嘴里,沒等拿出打火機就見一小團火苗湊了過來。
火苗連在一根臟兮兮的火柴上,一只毛茸茸的黑手正握著它。我嚇了一跳,立刻拍掉那個從頭頂伸下來的火苗,同時起身后退了好幾步。月光下一個瘦小的身影正掛在我剛才靠著的樹干上,它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洋裝,頭上罩著一個磨損嚴重的玩偶面具,細長的尾巴從壞掉的開襠褲里冒出來緊緊地卷著樹枝。從外觀上看像極了三四歲的小孩,可是孩子不會長尾巴倒掛金鉤在樹上,結合剛才看到的手型不難推斷出這是一只猴子。
看它的樣子應該是經人馴養后用來表演賺錢的,不過戴面具的猴子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知道它的主人在哪里?猴子見我和它保持距離,敏捷地爬下樹,竄到我跟前再次劃著一根火柴吱吱吱地叫著作勢又想幫我點煙。我嘿嘿一笑,把煙頭湊了上去,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你主人肯定也是個煙鬼。”我拍了拍它的面具以示嘉獎,它卻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有動,連火燒到了手指都沒反應。
吐出的煙圈幽幽地改變造型,慢慢往猴子的臉部飄去,我饒有興趣地看著,沒想到它給我點煙是為了這個目的。一支煙結束后,我捻滅了殘留火星的煙嘴,邊往回走邊對猴子說:“去找你主人吧。”走出了幾步,回頭看看發現猴子已經不在原地了,針扎般的感覺遍布全身,一道森冷的視線正躲在樹葉間悄悄窺視著我。突然襲來的寒意令我加快了腳步,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到家時已經是凌晨了,老婆和孩子早就睡了,我胡亂洗了洗臉也躺下了。半睡半醒間總覺得有道視線站在床頭緊緊盯著自己,那視線陰冷狠毒,充滿了怨念,仿佛與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我從不得罪人啊。得罪…人?!我詐尸一樣彈了起來,一個小影子嗖的一下飛了出去,眼前頓時一片血紅,疼得我一頭栽倒不省人事。我住院了,原因是腦袋差點讓人開了瓢,是那只戴著面具的猴子干的,我們殘忍地殺死了它,又把它吃進了肚子里。那天老總談成了一筆很大的生意心情特別好,說要犒勞一下鞍前馬后為他賣命的我,于是就來到了當地最豪華的大酒樓。服務員把我們領進了一個包間,里面只有張中間開個圓洞的方桌,上面已經擺好了各種調味料。就我們倆還吃什么火鍋啊,我在心里嘀咕道,過了一會,服務員拉進來一只猴子。那猴子瘦瘦小小的戴著一副面具,身上還穿了套緊身的洋服,不停地顫抖著,透過面具上的眼洞可以看到它隱藏在里面的眼睛,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充滿了哀傷和乞求。
原來是要吃猴腦啊,老總看酒店把猴子包的跟個粽子似的不免有些疑惑,服務員解釋說這都是批量經受訓練的猴子,比一般的野猴聰明,腦部更發達更美味。老總的眼里放出了精光,要求服務員立刻開宴。只見他麻利地用繩子固定住猴子的四肢,然后拎起來放入桌上的洞中,它的面具正好卡在洞口固定住了頭部,剃光毛的地方微微泛出肉紅色。服務員遞上了一把不銹鋼的小錘子,我連連搖頭,又不是屠夫活的動物怎么下得去手?
老總看我這副窘樣哈哈大笑,接過了小錘子對準猴子的腦殼狠狠敲了下去,慘叫聲充斥著整個包間,令我感到心驚肉跳。終于,猴子不叫了,只是用狠毒的目光瞪視著我們,服務員這時才上前用小刀割開了它的頭皮,用筷子把碎掉的骨頭挑走,帶血的猴腦裸露在我眼前。老總迫不及待地用勺子伸進猴腦里舀起一塊,沾上調味料直接送進嘴巴里,邊吃邊說:“嗯,味道真不錯,快吃快吃,這猴腦要趁熱吃最好。”我強壓住對這東西的惡心和恐懼,陪著笑臉硬著頭皮吃了一點……
那頓飯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一次,即便是死掉了它仍戴著面具,上面那酷似人臉的表情透著幾分詭異,我知道隱藏在后面那張毫無生氣扭曲著的臉肯定死不瞑目,因為我從始至終都感覺到一股惡毒的詛咒。幾天后傳來了老總暴斃而亡的消息,他死前曾被人硬生生敲碎了腦殼,里面的腦子不翼而飛,警方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我一直在等著它來找我,卻不知道為什么那天晚上會忘記它的事,它又為什么沒有當時動手殺我。也許只有去地獄找答案了,看著站在床邊一手握刀一手拿錘猶如索命厲鬼的猴子,我緩緩地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