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郡主是去會無顏公子,無顏公子是郡主一直想得,又沒能上手的,郡主終于怒了,讓人送信,說是最后一次約他,如果他再不肯,就拆了他的花滿樓。之后郡主就回了郡主府,郡主一向不要我們過那邊服侍的,所以我們也不知道后來的事情。沒想到郡主大婚的時候,無顏公子反而同意……以前郡主去見外頭的公子,都不許我們跟著,只帶夏兒,所以奴婢們不敢跟去。”
這個無顏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讓極品女連大婚都不顧。
“這么說,只有夏兒跟著?”那天她匆匆跑向后院,夏兒確實跟在她身后,不過夏兒卻被她甩了,然后她就被人從身后掐住脖子。
難道是無顏不耐煩極品女地糾纏,又受了極品女地威脅,才下了黑手?
鳳淺臉色微冷,“是誰發(fā)現(xiàn)我出的事?”
“是政國公。”
“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天黑后。”
“在哪兒找到的?”
“后院。”
鳳淺翻了個白眼,七八個小時后院地皮都能翻幾遍。
新娘去小解,就算一柱香時間不回,都該派人去找。
這樣的情形,只有一種可能,西門政根本沒讓人找。
“我那么久不回來,難道就沒有人去找,而是等到天黑才去找?”
“郡主去了不到一盞茶功夫,政國公就來了,我們?nèi)齻€被關(guān)進耳房,直到天黑才放出來,見政公國臉色很不好地帶著夏兒來了,身后下人抬著郡主……”
鳳淺眼皮一跳,“死的?”
冬兒埋著頭,偷看了坐在上頭的鳳淺一眼,不敢答。
鳳淺知自己活著,冬兒不敢說她死了,道:“照實說吧,不會怪你。”
冬兒這才道:“奴婢只看見郡主沒動彈,臉上蒙著政國公脫下來的喜服。”
鳳淺點頭,“那就是死的了。”
冬兒不敢接口,另外兩個丫頭的頭也埋得低低地。
鳳淺關(guān)心的卻是另一個人,“那無顏呢?”
春兒道:“政國公下了封口令,后院的事不許人提半句,奴婢們不知道無顏公子如何了。”
鳳淺手指輕敲額頭,“無顏現(xiàn)在在哪里?”
秋兒道:“無顏公子平時都在‘花滿樓’,極少四處走動,如果沒有什么意外,應(yīng)該在‘花滿樓’。”
如果無顏去了政國公府,不管人是不是他殺的,西門政都沒理由輕易放他離開。
鳳淺心里有了數(shù),“西門政就沒說我是怎么死的?”
如果沒有合理的理由,怎么能收棺?
冬兒道:“政國公說是郡主暴病而亡。”
鳳淺摸著脖子的掐痕,冷笑。
西門政隱瞞真相,或許是發(fā)現(xiàn)極品女大婚的時候偷人,一怒之下把人掐死了,又或許是尋不到兇手,怕這事傳揚出去,無法交待。
兩個原因,照著西門政的惡行來看,鳳淺愿意相信是第二條。
“我爹相信?”
秋兒道:“王爺自然是不信的,要不也不會讓云公子去政國公府。”
鳳淺沉默下去,看來,要查出兇手,還得在西門政和那個叫無顏的人身上下手。
照著冬兒所說,無顏是‘花滿樓’的人。
或許她該去見一見這個無顏。
冬兒見鳳淺默著不出聲,樣子又是難得的嚴(yán)肅,嚇得忙道:“奴婢句句屬實,絕不敢有半句相瞞。”
秋兒和春兒也忙著表忠心,連說確實如此,其他再不知道什么。
鳳淺不擔(dān)心她們說謊或者隱瞞,畢竟她們不知道她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郡主,而且她們并不能肯定她記得什么,不記得什么。
只要極品女的死與她們沒太大的關(guān)系,她們都不必要相瞞,免得以后查出來查到她們頭上,那夏兒可真是她們的榜樣了。
“你們下去吧,叫云末來。”
三個丫頭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去,松了口氣,給鳳淺磕了個頭,起身退了出去。
沒一會兒功夫,云末進來,仍然一身潔白無塵的白衣。
云末視線落在鳳淺手上把玩的木雕面具上,表情如她初見他時那般寧靜穩(wěn)沉,“郡主為何突然在意這面具了。”
鳳淺微微一笑,亮出洗得干干凈凈的面具,“我以前不在意嗎?”
云末道:“這些年,從來不曾見郡主把玩過這面具。”
“既然不喜歡,為何不丟掉?”鳳淺已經(jīng)不在意別人怎么看她,因為她不是極品女,她完全不知極品女是什么樣的性格,又有哪些喜好,再怎么偽裝,也是裝不出來的,倒不如隨著自己的性子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該問什么就問什么。
誰愛懷疑,誰懷疑去,反正她這張臉皮是千真萬確。
云末凝視著她道:“或許根本沒注意到它的存在。”
鳳淺微微抬起臉,“平時你常出入我的房間?”
云末道:“除非郡主召見,否則并不進入。”
鳳淺微偏了頭,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既然這樣,你怎么知道這面具的存在?”
云末臉上神情依然溫和淡定,并沒應(yīng)她的問話而慌張,“這面具是云末放置在郡主的衣柜中,自然知道。”
鳳淺一怔之后,心臟猛地揪緊,重新打量面前面目俊儒的少年,“這面具,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云末道:“是從郡主這里。”
鳳淺怔了,抬手摸了摸這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她前世死時,身邊是帶著這個面具的。
云末道:“郡主病中,一直緊抓著這只面具不肯放,應(yīng)該是心愛之物。可是病好后,反而將這面具棄在一邊,云末認(rèn)為郡主或許有一天會想起這面具,便將它放在了郡主衣柜中。”
鳳淺呼吸一窒,“你說我病中一直抓著這面具?”
“是。”云末沒錯過她眼里閃過的一抹驚詫。
“什么時候的事?”鳳淺急急追問。
“郡主被接回來的時候,十歲,回來后一直昏睡不醒,據(jù)虞親王說,郡主這樣已經(jīng)四年。”
“你的意思說我六歲那年大病了一場,一直昏睡不醒,手中還抓著這個面具?”鳳淺感覺自己快要窒息過去。
“是。”
“病了一場以后,怎么樣了?”鳳淺恨不得把云末抓過來搖兩搖,把她想知道的東西全從他腦袋瓜子里搖出來,不用這樣擠牙膏,擠一點有一點。
云末偏頭笑了,“自然是病愈,還能怎么樣?”
“病愈?不是死了?”
云末好笑道:“如果死了,郡主怎么還會站在這里?”
鳳淺揉了揉額頭,呵呵一笑,“我糊涂了。”
她前一世確實在六歲那年大病了一場,不過她是死于那場疫病,然后被黃泉的小鬼丟進輪回臺,去了二十一世紀(jì)投胎。
如果不是她確確實實死于六歲那年,以極品女與自己一般無二的容貌,和這個面具,她真會以為二十一世紀(jì)的那些年是她所做的一個夢。
她回想著在詔王身下醒來的那一刻,打了個寒戰(zhàn),難道極品女當(dāng)年也象她這樣上了她的身?
云末看著陷入沉思的她,眸子黯得沒有一絲光亮,“如果郡主沒有別的事了,云末告退。”
鳳淺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卻不知道云末到底什么時候離開的。
這夜,鳳淺懵懵中做了一個夢。
夢中……
風(fēng)吹殘燭,明明暗暗,不時‘噼啪’一聲炸開幾個火星子,一明即暗。
秋季將過,天已甚涼,別家已換上保暖的厚被褥,這里卻只鋪著厚厚的一層枯草絮。
破漏的窗紙鼓了風(fēng),嘩嘩地響,更讓這小土屋冰冷得尋不到一點暖意。
隔壁屋傳來老嫗不時的咳嗽聲。
只得兩三歲大的小女娃窩在仍在看書的小丈夫的懷里,白白嫩嫩的手臂摟著他的脖子,昏昏欲睡,“哥哥,為什么只有到了晚上,你才肯抱著我,不對我冷冰冰的?”
小郎垂眼看著懷里粉妝玉琢般的小人兒,極低的嘆了口氣,只有在夜晚,看不見外面的世界,對世間的恨,才會略為淡去,“我是你的夫君,不是你的哥哥。”
不管他告訴她多少次,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喚他哥哥。
小人兒笑了笑,全不在意他無奈地糾正,卻將他的脖子摟得更緊些,小臉蹭著他的肩窩,“為什么我們都沒有爹娘?”
小郎冷笑。
他雖然不知道她的爹娘是誰,卻知道她的爹極有權(quán)勢。
否則,也不能在這個人口管理極嚴(yán)的國度,給他弄上一個身份牌。
他們給他弄身份牌的條件很簡單,娶她為妻,帶她渡日。
對方也很坦白,說她命硬,克夫。
所以愿不愿意,都由著他,并不勉強。
他不在意那些克夫之說,他只要那個身份牌,能夠在這世尋個地方活下去,哪怕是再屈辱也沒有關(guān)系。
只有一點,他一直沒有想明白。
為什么那家人肯為她動用家中權(quán)勢,為他偽造身份,而后對她卻不理不顧,哪怕她死在了外面,也無人理會,渾然沒有這么個女兒。
或許是對她殘存著那點不忍心,才招他入甕,算是為她這個棄女做的最后一點事。
不管什么原因,能棄子女不理不顧的爹娘,也算不上什么爹娘。
他心里這么想,但對上小女娃可憐巴巴等著他解惑的大眼睛,心里一軟,柔聲哄著,“淺淺是有爹娘的。”
鳳淺眨巴著眼,“那他們?yōu)槭裁床幌髺|兒他們爹娘那樣,和我們在一起,或者來看看我們?”東兒是村子里,年長她幾歲的小男孩。
“或許他們在遠方忙著生計,脫不出身來。”他抬手拂開她粘在額上柔軟的長發(fā),“還冷嗎?”
小人兒點了點頭,又懂事的搖了搖頭,“他們等空閑了,會來嗎?”
小郎心里微酸,“或許吧。”
小人兒滿足的閉上了眼,過了一會兒又睜了開來,“老嫗說山外頭很大很大,有很多漂亮的房子,還有很多好玩的玩意,真想看看。”
說完竟嘆了口氣,“可惜我身子不好,不能離開青崗山,哥哥如果有機會,代我去外面看看。哥哥出去看過了,回來告訴我,外面是怎么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