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老嫗的孫女?!?
鳳淺怔住,看著母親,半天回不過神。
良久,才輕輕重新開口,“老嫗她……”
她回來這么久,一直沒有老嫗的消息。
虞皇想到老嫗,心里也是一陣難過。
她是跟著老嫗長大的,可是老嫗卻沒能享過她一天福,還帶著她的女兒離鄉背井,最后還因女兒染上瘟疫,不得善終,她想想就覺得心酸。
鳳淺不想一來就讓母親傷心,找了些話岔了開去。
虞皇聽著鳳淺胡扯些趣事,聽到好笑的地方,臉上不禁露出微笑。
不管鳳淺說多久,她都不出聲打斷,她沒能和女兒一起生活,這些趣事,讓她想象著女兒當時的情形,仿佛和女兒一起重過了一回。
鳳淺見母親喜歡聽,也就盡挑著能記得的兒時趣事說,提到小郎時,神情卻微微一黯。
虞皇聽到這里,終于嘆了口氣,“淺兒啊,把他忘了吧?!?
她希望這天下以后能交給鳳淺,也不妄她犧牲了自己的終身幸福。
不管小郎兒時對鳳淺怎么好,但他現在是詔王,是所有皇家的公敵。
所以鳳淺和詔王,不可能再有結果。
記著那些事,只會心里更痛苦。
雖然她深知,忘掉一個人比登天還難,但只要死了這心,時間會沖淡一切,比如她和鎮南王之間的情。
不管她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但她仍是虞國的皇帝,守著自己的這片江山,而鎮南王仍然妻女滿堂。
鳳淺苦笑,這可不是她說了算。
那魔鬼不時地來折磨她一下,讓她怎么忘?
但她與詔王之間的事,絕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哪怕是自己的母親。
如果被人知道,加以利用,后果不堪設法。
虞皇見她不出聲,以為她放不下兒時的感情,也不強求,道:“娘希望你能爭取下寧王的這門婚事?!?
“我府上有好幾位了?!兵P淺小臉皺成了包子,那幾個都是燙手山芋,再來一個背景強大的,她還怎么活?
“你是擔心云末?”
虞皇既然想促成她和寧王的婚事,就說明沒有和北朝聯姻的意思。
對鳳淺而言是好事,起碼不用擔心和皇甫天佑糾纏不清。
但讓她嫁給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更惱火過嫁給皇甫天佑。
鳳淺雖然當年出生在這年代,但在二十一世紀那么多年,早被二十一世紀的一些思想觀念凈化。
所以她并不擔心云末,而是不能接受婚姻全憑父母作主的政治婚姻。
即便面前這位雖然是她的母親,卻也是一國之君,君王之意,不能隨便直接拒絕,否則掉的可能就是腦袋。
如果答應了,就得遵守承諾,鳳淺不能因為親情,就在和母親的第一次見面,就讓自己成為母親籠絡他人的棋子。
鳳淺希望自己在這世上變得強大,但絕不會為一時的變強,而失去自由。
云末是母親送到長樂府里的,最應該顧忌云末的不該是她,而是母親。
雖然她對云末的了解很少,但有一點,她可以肯定,云末表面上看,對任何人都溫和有禮,但這不表示他可以任人拿捏。
以今天各人的神情可以看出,寧王在虞國是個很有分量的人。
這樣的人不可能輕易屈于人下,如果他和她訂下婚約,如果云末不退出,那么云末和寧王誰壓誰?
云末已經為虞皇籌謀多年,而寧王卻是母親還不能掌控的人。
母親往她府里塞的人,只是一些不足輕重的人,也就罷了,偏偏是這種不能掌控的重量級人物。
如果云末因此退出,母親這作法無疑是撿了芝麻丟西瓜。
這時候最好的就是保持沉默。
沉默會讓母親以為她因為云末而不肯答應。
拿云末做借口,把擅于揣摩人心的云末推出去,對付母親,絕對比較她自己一口否認明智。
鳳淺微微地自責了一下,雖然這么做,很對不起云末,但云末早晚要面對這件事,她不過是無恥地把本該她和他一起面對的事給了他一個人去承擔。
虞皇的眼里果然露出一抹猶豫,但那抹猶豫很快消失,握了鳳淺的手,“孩子,云末不會陪你一輩子。”
鳳淺繼續沉默。
當然知道府里的這幾位,都是因為和母親之間有協議,才會留在府里,天下哪有一輩子的協議,就是結婚,還可以離婚呢,何況他們之間的協議還沒到那一步。
虞皇接著開導,“云末這個人在你身邊的時候,固然好用,但等他不在你身邊了,你該怎么辦?”
“女兒會長大?!兵P淺從來就沒想過靠誰過一輩子。
二十一世紀那樣殘酷的日子,她都一個人扛過來了,難道到了這里,突然間有了好身世,就真當自己是溫室里的花朵,嬌柔得需要別人呵護著過日子?
虞皇笑了一笑,她當然會長大,但這是皇家,不是靠自己一個人就能生存得下去的地方。
所以她得為女兒找一個可以在她身邊站一輩子的男人,那個男人必須強大,可以助她殺出一血路,坐上她身下之位。
云末固然是最好的選擇,但她越來越看懂云末,與其說寧王難掌控,到不如說,云末根本無法掌控。
這樣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離開,他離開以后,鳳淺就會陷入孤立。
所以她必須在這之前做下二手準備。
“寧王只是一外姓王,而且沒有世襲的功勛,卻令朝中眾人不懂動他絲毫,你可知道他怎么做到的這點?”
“怎么做到的?”鳳淺雖然不能答應這門婚事,但也好奇寧王有什么能耐,能讓太上皇和母親都一心想拉攏,拉不攏,也不舍得殺得。
“因為他是未必知,知天下事?!币粋€知天下的事的人,自然能躲過禍事,再花點心思打點,也就能穩穩得坐上高位。
鳳淺的手一抖,杯里的茶潑出來濕了手,猛地抬頭驚看向母親。
“不過知道他這身份的人,恐怕世上只得寥寥幾人,你自己知道就好,千萬不可告訴別人?!庇莼屎軡M意鳳淺的震驚表現。
這一點鳳淺不覺得稀奇,如果人人知道寧王就是未必知,未必知這個人也就不再神秘,不可能傳說世上沒有人見過他。
“皇祖母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庇莼恃劾锔∩弦荒ǖ靡鉁\笑,“他也去了紅秀坊,想來,你對他的事,多少也有所耳聞。”
何止是有所耳聞,拜他所賜,鳳淺可沒少吃骨頭,差點把命都丟在了太陽島。
‘未必知’三個字,鳳淺光想想就恨得磨牙。
念頭剛過,鳳淺突然想到。
讓寧王未必知道在她們幾個中選親的事,不可能不提前征得寧王的同意。
這么說,寧王是知道這樁婚事的。
那么未必知在紅秀坊對她所做的那些……
都說沒有未必知不知道的事,他一定發現了她假冒李秘,所以才會對她百般刁難。
他一定是故意的。
未必知,這次是不是真的要見面了?
鳳淺在他手上頭了這么多苦頭,可不能就這么白白受了。
虞皇怕鳳淺一口拒絕,接著道:“他有孝在身,還沒滿三年,就算要成親,也得一年以后,現在不過是先定下婚事。就算婚事定下了,如果你真不喜歡,一年后,再慢慢想辦法解除婚約就是。”
鳳淺臉色緩和了些,雖然訂婚也不愿意,但總強過馬上做嫁人的決定。
虞見察顏觀色,以為鳳淺有所動搖,微微一喜。
“寧王無論長相還是性格都是極好的,你見著未必不喜歡,正巧我有樣東西要給他,你回去的時候順道給他送去。”在虞皇看來,鳳淺府上的那幾位,雖然個個相貌出眾,都是萬里挑一的,但那幾位卻個個不是好性格的。
就算云末平日里對人溫和,但步步小心謹慎,也就顯得過于古板,哪里象寧王那樣溫柔可人,一個眼神,一句話都能讓女人心里酥酥軟軟。
只要是女人,都拒絕不了他。
所以虞皇認為,只要女兒見過寧王,定會被他迷住。
一旦鳳淺看上了他,自然會知道爭取。
鳳淺年紀雖然還小,但已經出落得如此絕色,哪個男人看了不心動?
寧王聰明,但終究是男人,而且還是個表面風流,骨子里挑剔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對女人的要求會更高,恐怕也只有鳳淺這樣的容貌,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再加上,她事先已經向寧王透露了自己的心意,讓寧王知道,她最心儀的姑娘仍是鳳淺。
只要鳳淺有這心,他沒理由放著這樣條件的鳳淺不要,去要什么鳳錦金蓮。
虞皇拉了鈴當,喚了若蘭進來,讓若蘭取了些點心出來。
“這是寧王最愛吃的錦記云桂糕,他離開京城已經有些日子,想吃口這糕,也不容易,我離京的時候,就叫人買了些,你代我給他送過去吧?!?
鳳淺無語,叫她巴巴的給人送糕,任君品嘗,只是不知道品的是糕,還是她這個人了。
不過,鳳淺也確實想見一見這個把她整得欲生欲死的未必知。
她自己冒然去找他,反而顯得自己沉不住氣,在氣勢上就已經落了下乘。
有母親的這糕做幌子,她就是聽令行事,而不是自己猴急著去找他。
如果那家伙公然說這是她找的借口,她就可以直接拿他自作多情來砸他。
接了糕,告辭出來。
若蘭引了鳳淺前往寧王所住的錦園,剛遠遠看見錦園的門口,若蘭就停了下來,不再往前走。
“寧王就住在錦園,剛才奴婢已經派人打聽過了,寧王這時在屋時,郡主盡管過去。皇上用慣了奴婢的,身邊大小事務都離不得奴婢,奴婢得趕著回去,不敢在外多耽擱?!?
鳳淺越發的無語。
再多走幾步路,能耽擱她多少時間?
分明就是讓她一個人去見寧王,讓寧王覺得她來,是她自己主動送上門,而不是聽令于母親,不得不來。
雖然都是送上門讓君‘品嘗’,一個自愿,一個被迫,意思就差得很遠了。
鳳淺自然是不能任那廝‘品嘗’的,就算對方有那賊心,她也得讓他死了那心。
鳳淺和未必知之間的事,鳳淺也不想別人知道。
若蘭跟著去,反而不方便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