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淺到了前頭,被禁衛兵攔下。
那些人雖然不認得鳳淺,但見她衣著光鮮,不是尋常人家能窮的,而且能在皇上和太后的寢宮走動的人,身份絕不會一般,也不敢對她無禮。
雖然不讓鳳淺過去,卻也不敢太過粗魯的把她趕開。
鳳淺隱隱聽見有人提起靈獸什麼的,沒有人提起‘魔族’二字。
難道說,他們口中的怪物是那神出鬼沒的靈獸,而不是金竹?
靈獸的出沒,總伴著血雨腥風。
鳳淺想到六歲那年的豐城,眉心慢慢蹙起。
望向天空散發著慘淡光芒的太陽,難道又將是一場可怕的屠殺?
隨即想到詔王強迫她看的那場屠城,刺眼的鮮紅血液在地上面慢慢淌過,匯成一處形成血河快速的漫開。
天邊突然涌來滾滾黑雲,那黑雲象吞噬天空一樣,瞬間把光亮捲去,眨眼的功夫,整個天地間竟變得漆黑一片。
井井有條的搜捕剎時間亂了,有人急叫,“快點火把,把好每個關口。不許亂,有逃跑蠱惑人心者,殺。”
接著傳來幾聲慘叫。
鳳淺心臟緊縮成一團,轉身急走。
“郡主。”千巧見鳳淺臉色有異,有些擔心。
鳳淺不答應,只是一味快走,她得回到錦秀閣,讓一梅儘快聯繫上雲末。
或許身爲詔王的雲末能有辦法阻止這一場浩劫。
雖然在這種最關鍵的時候,想到的竟是那混帳,讓她有些煩燥,但一想到那麼多無辜百姓可能會因此遭到慘死,她自己的那點恩怨和自尊又算得了什麼?
移宮外一處奢華的府院,雲夕望著天窗被黑雲淹沒的豔陽,嘴角慢慢勾起一絲笑意,“本座聞到靈獸的味道了……雲溟,你兒子是否還活著,已經不重要了,遊戲快結束了,我就不等你醒來了。”
他離開窗口,慢步走出那座大院。
街道上百姓哭爹喊娘地四處躲避,亂成了一片。
雲夕對身邊的亂視而不見,從容地向移宮方向而去。
鳳淺回到錦秀閣,一二三四正焦急地守在門口,見鳳淺安全回來,鬆了口氣,忙迎了上去。
鳳淺淡定地看了支開身邊衆人,只留下一二三四和千巧,“立刻幫我聯繫雲末,說我有急事找他。”
“聯繫不上了。”一梅輕咬了脣,我們和雲公子失去聯繫了。
“怎麼會?”鳳淺驚了一下。
“移宮所有通道都被封死,連蒼蠅都飛不出去,我們出不了錦秀閣了,另外錦秀閣附近所有用於通信的暗號全被抹去。”
“這是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他們危險,緊急撤離了,斷絕了一切聯繫。”
鳳淺胸口悶得漲痛,那混蛋,難道在這時候丟下她們不管了?
小郎,我們不再是夫妻……也好……
鳳淺耳邊彷彿響起她和他最後的一次對話。
心臟陡然抽緊。
他和她不再有任何關係……
“那我們怎麼辦?”在聽見說怪物的同時,天空突然黑了,千巧也有些害怕。
“一梅,你去把我們的所有人聚在這裡來,不要亂。”鳳淺深吸了口氣,淡定下令。
沒有了外緣,就只能靠自己自救。
雖然不能坐著等死,但莽撞行事,更不可取,現在只能見一步走一步。
鳳淺吩咐完畢,轉身進屋。
天黑如子夜,屋裡伸手不見五指。
爲了節約時間,所有丫頭都被吩咐去了喚人,包括千巧。
鳳淺自己走到桌邊,摸索著去點亮桌上燭臺。
屋裡剛剛一亮,一股風忽地憑空而起,撲滅了鳳淺剛點著的燭光。
裡間幔帳後傳來輕微的聲響。
鳳淺全身汗毛“嗖”地一下豎了起來,戒備地向幔賬後看去。
幔帳後歸於平靜,又沒了任何動靜。
鳳淺壓低聲音輕問,“是不是有人在那裡?”
她不能確認屋裡是否有人,但直覺如果那裡人,那麼那人一定不想被別人發現,如果她這時候大聲叫喊的話,很可能嚇到那人,由而做出一些過激的事情,比方說傷人。
在對對方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鳳淺不能確定對方是否強大到可以傷害她,所以採用了比較溫和的方式。
鳳淺想到剛纔官兵們所說的靈獸。
自從她回到這世界以後,總聽說因爲捕捉靈獸哪裡屠城,哪裡又怎麼,她打心裡憎恨著爲了捕捉靈獸,不擇手段,甚至不惜殘害他人性命的人。
靈獸被逼到這步,也從來沒聽見民間傳聞哪裡有靈獸傷人。
她本想拖延時間,等一二三四回來後,再做打算,但等一會兒和她一同前來晉寧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護衛全會聚在院子裡。
如果這屋裡藏著的真的是靈獸,她不能保證這些人突然發現官兵捕捉的靈獸就在她屋裡,會不會因爲害怕而做出本能的自保舉動。
被追捕的靈獸這時候是驚弓之鳥,雖然沒有傳出過靈獸傷人的事,但狗急了還會咬人,誰知道靈獸急了會不會反擊?
靈獸能在千軍萬馬中逃生,絕不會是他們這點人可以制服的。
另外,鳳淺不想成爲捕捉靈獸人馬中的一員。
如果幔賬後真的藏著靈獸,她甚至想幫它一把。
鳳淺不再點燈,試著向幔帳靠近,柔聲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幔帳後發出一聲極低的聲音,似警告她不要靠近。
那聲音低沉沙啞,但鳳淺卻聽出那聲音裡的隱忍和無力。
“你受傷了?”
幔帳後沒了迴應,但鳳淺感覺到它的戒備。
鳳淺停了下來,沒馬上上前,從懷裡掏出一瓶金創藥,“我懂點醫……我想幫你。”
幔帳後依然沒有動靜。
“我要過來了,你別害怕,外面怎麼樣,我不清楚,但在這裡,你暫時是安全的。”
鳳淺等了一下,仍不見幔後有任何反應,壯著膽子慢慢走過去。
前行的過程中,她雙手前伸,手中除了一個小藥瓶,什麼也沒有,以此來表示她對他沒有任何加以傷害的意思。
他終於動了動,似在猶豫讓不讓鳳淺靠近。
鳳淺停下,給它考慮的空間。
她的舉動讓對方漸漸地放鬆下來。
“我怕嚇到你。”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鳳淺微微一笑,“我膽子還算可以。”等了等,不見對方再說什麼,輕道:“那我過來了。”
對方沒有答應,鳳淺自動當他默認,快步上前,揭開幔帳。
屋裡太黑,沒有光亮,卻看見兩團赤紅的光華,鳳淺立刻想到了止燁的那頭黑豹的眼睛。
只是這雙眼狹長而深邃,赤紅光芒下流動著琥珀般的琉璃光華,美得讓人挪不開眼,和那頭豹子的燈泡眼完全不同。
他見鳳淺沒有被嚇到的樣子,似鬆了口氣,繃緊的身體放鬆下來,閉上了眼睛。
鳳淺眼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只能勉強看見漆黑的一團龐然大物的東西,隱約能感覺到翅膀煽動的聲音,呼吸微微一窒,難道真的是靈獸?
感覺到他氣息微弱,從懷裡摸出火折了,剛要打燃,又聽他嘶啞的聲音響起,“別點燈。”聲音虛弱得象被風一吹就會化去。
“你好像傷的很重,我在黑夜裡沒辦法看東西,如果不點燈,我給你治不了傷。”
“無妨。”他似痛苦地喘息了一下,“如果你真想幫我,幫我打開這個。”
鳳淺感覺手上多了樣東西,似一個小小的瓶子,輕輕搖了搖,裡面裝著一粒固體的東西。
她摸索到瓶塞,那瓶塞雖緊,卻沒到難開的地步。
他竟連打開這個的力氣都沒有,可見傷得有多重。
鳳淺突然間有些心酸,倒出藥丸,聞了聞,“吞服?”
“嗯。”他伸手過來,手沒能碰到那藥丸就無力地垂了下去。
鳳淺上前一步,用沒拿著藥丸的手向他臉部的位置摸去,他瞬間僵住,想阻止她,卻無力阻止,偏了頭避開。
“別怕,我不會害你。”鳳淺的手追了過去,摸上他的臉,只覺得手下汗溼的面頰線條剛毅美好,寬額濃眉,面頰削瘦,鼻樑挺而直,按照人在的審美觀,應該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你虛弱成這樣,萬一拿不住藥丸,掉到了地上,你又不讓點燈,我哪裡找去?”
他微微愕住,終究沒再避開那隻自己臉上摸索的柔軟小手。
鳳淺摸到他嘴的位置,才把藥丸遞了過去,喂他服下,“只吃這麼一粒藥丸,身上的傷不處理,真不要緊嗎?”
“嗯。”
“也是,那些人那樣折騰法,都沒能把你怎麼樣,你恐怕象小強一樣,怎麼打也不會死的。”鳳淺把小瓶塞上,重新放回他手中,感覺到他身子微微一震。
迷惑擡頭,卻見他猛地睜開眼,直直地向她看來,驚得後退一步,“你怎麼了?”
“你說的小強……是什麼?”
“哦,小強啊……就是蟑螂。”
“蟑螂?”他愕然。
“嗯。”鳳淺突然發現,這不等於是在說他是蟑螂?尷尬地咳了一聲,“我以前生活的地方,人類用盡了辦法消滅蟑螂,它還是存在,我們叫它打不死的小強。”
“嘁。”他翻了個白眼,無語地把眼睛閉上了。
她居然說他是蟑螂這種噁心得讓人討厭的東西。
而被人說成是噁心討厭的蟑螂的他,居然特別的開心,真是瘋了。
鳳淺不知道自己的話是不是惹了他生氣,不敢再亂說話,而他也不說話,頓時冷了場,氣氛變得有些怪異。
鳳淺正想找點話說,打破這份僵局,一陣風忽地颳起,門‘哐當'一聲,被吹開。
鳳淺陡然一驚,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在這裡別動,也別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