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黍忍著背后的傷痛,微微地蹙了蹙眉,眸光凝重地望著鳳七七,他輕嘆了一口氣,沉聲說道:“原本想要試探一下鳳翎羽背后的勢力,可卻沒有想到,這趟水實(shí)在是太深了,無功而返不說,現(xiàn)在還……”
鳳七七一邊給尹黍上藥,一邊搖了搖頭,“實(shí)在不行的話,就只有用君莫黎的性命去換取解藥了,我們已經(jīng)別無選擇了。”
尹黍聞言,微微地怔了怔,片刻之后,他抬手撫了撫鳳七七猶如墨染一般的青絲,將她的頭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鳳七七聽著他孔武有力的心跳聲,嘆息道:“你為了我背叛舊主,我不奢求其他,只求能夠與你離開這個(gè)紛亂之地。”
她抬起了頭,雙眸之中滿是晶瑩的水色,抿了抿雙唇,朝著尹黍點(diǎn)點(diǎn)頭,“你今天留在這里休息,不會有人來打擾你,我這就回君莫黎的書房……”
“七七。”鳳七七突然喚了一聲鳳七七。
剛剛走到了房門口的鳳七七聽聞了尹黍的聲音之后,倏地站在了原地,她雙眸之中滿是疑惑之色地看向了尹黍,輕聲地問道:“怎么了?”
“如果有朝一日,你發(fā)現(xiàn)我騙了你,你會不會離開我?”尹黍沉吟了半晌,最后像是做了天大的決定似的,聲音低沉地對鳳七七問道。
鳳七七眉黛一凝,闔了闔雙眸,琥珀般的雙瞳之中映出了尹黍蒼白的臉,她抿了一下唇,唇邊扯出了一抹淺淡的笑,“呵,如果你騙了我,我會親手咔嚓了你。”
說話時(shí),鳳七七抬起了兩根手指,做出了剪刀的動作。
尹黍?qū)㈦p眸彎成了一輪弦月,目光看著漸行漸遠(yuǎn)地鳳七七,垂下了睫眸,輕輕地?fù)u了搖頭。
“如果,將來你發(fā)現(xiàn)一切的真相,我希望你能夠像現(xiàn)在這般淡定,不管怎么樣,我都要留你下來,即便想來你的心有所屬,我也要留住你的人。”
尹黍輕聲地呢喃,須臾,他緩緩地閉上了雙眼,頎長的睫羽,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兩道剪影,似乎,只有在有鳳七七味道的繡床上,他才能夠安心的睡去。
……
天色擦亮,第一道光束破開了層層鉛云,耀在了鳳七七的身上,她輕輕巧巧地朝著君莫黎的書房行去。
陣陣的涼風(fēng),混雜著濕氣,吹在鳳七七的身上,讓她感覺有絲絲的涼意。
入了秋的第一場雨就要來了,鉛云密布的天空,還有一絲光亮。
老人們常說,晴天下去是極不吉利的,前世,鳳七七的雙親,就是在這樣的一個(gè)天兒里,死在了鳳七七的面前。
她極為厭惡這種天氣,似是饒人心煩的蒼蠅,怎么揮都揮不去。
鳳七七回到了君莫黎的書房時(shí),原是放在書房外室地上的被褥,早已經(jīng)被收拾好了,君莫黎已經(jīng)不在書房中了。
她微微地蹙了蹙眉,徑自地走進(jìn)了內(nèi)室之中。
鳳七七靜默地坐在軟塌上,一雙眸子空洞無神,昨天晚上,尹黍和鳳翎羽之間的對話,在鳳七七的耳畔回響,由不得她不緊張。
良久,鳳七七走出了內(nèi)室,在書房之中掃了一眼,便又徑自地離開了君莫黎的書房。
才剛剛走出了書房門外,鳳七七就迎來了她不想要見的人。
綾羅少了李嬤嬤在身邊,衣食住行沒有一個(gè)順心的,她瑩白的纖手搭在丫頭玲婉的手背上,邁著蓮步,婀娜聘婷地朝著鳳七七這邊走了過來。她抬手輕撫耳畔盈盈晃動著的耳墜子,微微地瞇了瞇雙眸,唇角扯出了一抹冷凝的弧度,陰陽怪氣地說道:“呦!這不是七姑娘嘛,怎地今兒起了這么早。”
鳳七七眉黛微凝,她實(shí)在是不想要和她多浪費(fèi)唇舌,體內(nèi)的劇毒、刺殺君莫黎、應(yīng)付鳳翎羽、調(diào)查失落的銀子、龐野一事的真想、李威冉的真正死因……
這一樁樁一件件,一時(shí)間已經(jīng)是讓鳳七七焦頭爛額了,現(xiàn)下她哪還有這個(gè)心思去和綾羅勾心斗角。
鳳七七瞥了綾羅一眼,疏淡地開口,“我沒心情和你磨牙。”
“呵!”綾羅冷笑,見鳳七七要離開,倏地伸手拉住了鳳七七的皓腕,“拿了我的東西,就想要這么走了嗎?”
鳳七七垂下了眸子,眸光淡然地掃了一眼手腕上的鐲子,扯了扯唇角,淡淡地笑了笑。
這原本就是想要吸引綾羅的目光,讓她徹徹底底地相信,七巧之所以會這么做,都是因?yàn)樽詡€(gè)兒。
她甩開了綾羅的手,將皓腕上的翠玉鐲子摘了下來,遞到了綾羅的面前,淡淡地說:“你的東西還給你。”
綾羅接過了鐲子,眸光冷然地瞥了一眼,然后遞給了身后的玲婉,“本側(cè)妃系出名門,一個(gè)青樓娼妓用過的物件兒,我還不屑。賞給你了。”
玲婉如獲至寶地屈膝一福,一臉笑意地道了謝,“多謝側(cè)妃賞賜。”
“跟著本側(cè)妃,別說是一個(gè)鐲子了,往后的好東西有得是。”綾羅剜了鳳七七一眼,她舉步湊到了鳳七七的面前,神琥珀色的雙瞳之中瀲滟寒光,冷凝之色,猶如一條吐出了猩紅信子的毒蛇,“鳳七七昨天的一仗,是我輸給你們主仆了,接下來的一切,你可都要給我承好了,我且等著你跪在我面前求我。”
鳳七七秀眉微挑,目光淡然涼薄,她恥笑了一聲,并沒有說話,而是轉(zhuǎn)身便想要離開。
綾羅蹙了蹙眉頭,須臾,她將目光從鳳七七的身上扯了回來,瞥了一眼身旁的玲婉,冷笑著說道:“可都準(zhǔn)備好了?”
“側(cè)妃,您就放心好了,奴婢都已經(jīng)安排了下去。”玲婉唇畔含笑,福了福身說。
“那就好。”綾羅的唇角微微上揚(yáng),扯出了一抹邪魅的冷笑,微微地瞇了瞇雙眸,將目光投向了鳳七七像是的甬道上。
“鳳七七,這一切都是你找的,可怪不得我!”綾羅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她將水蔥般的指節(jié)捏地沒有血色,唇角上的笑容,變得殘酷而陰冷。
她一轉(zhuǎn)身,裙幅之上針腳細(xì)密繡著朵朵牡丹,盛放了一片花海,她就如同是站在冷風(fēng)之中的仙子,不過,她的那雙眸子,卻充滿了惡怨。
綾羅轉(zhuǎn)身,扭動著猶如水蛇般的纖腰,離開了君莫黎的書房外。
風(fēng)依舊吹著,天空之中原本還有一絲光亮,此時(shí)此刻,卻已經(jīng)黑如深夜。
滴答……滴答……
黃豆粒般大小的雨滴,摔碎在了地上,濺濕了地面。
緊接著,鋪天蓋地的雨線,將天與地鏈接在了一塊,玲婉撐起了紙傘,遮住了綾羅的頭頂。
她似乎很喜歡這樣的天兒,她瑩白的纖手,從油紙傘下伸出,接住了雨滴,雨水順著綾羅的掌心滑落,掉落在地。
黎王府荷花池的涼亭下,綾羅凝視著雨滴融入了池水之中,濺起了層層的漣漪。
身后傳來了陣陣的腳步聲,綾羅的唇角微微上揚(yáng),她將纖手遞到了玲婉的面前,玲婉抽出了帕子,仔細(xì)地擦干了綾羅手上的雨水。
綾羅徐徐側(cè)目,朝著身后娉婷而來的易青靈看了過去。
易青靈一襲素色的錦袍,青絲高挽雙懸髻,兩側(cè)佩以白玉梧桐花,垂下了兩道流蘇。
她的面容依舊美麗,只不過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卻像是剛剛哭過似的,她徑自地走到了綾羅的身后,朱唇微啟,聲音淡然涼薄地問:“綾羅姐姐,你找我所為何事?”
綾羅撩起了裙幅,盈盈地站了起來,蓮步輕移,走到了易青靈的面前,拉起了她的手,讓她坐在了自個(gè)兒的身邊,“青靈妹妹,怎地多日不見你來黎王府走動呢?可是姐姐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惹得妹妹不痛快了?”
易青人聞言,眨了眨雙眸,貝齒輕咬唇瓣,略微沉吟了片刻,沉吟道:“綾羅姐姐,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我想我的事,應(yīng)該早就已經(jīng)在京城之中傳開了吧。”
她的臉上斂過了一絲默然,頎長的睫羽低垂,晶瑩的淚花,在眼眶之中滴溜溜地打轉(zhuǎn),眼瞧著就要哭出來似的。
綾羅將帕子遞給了易青靈,輕嘆了一聲說:“青靈妹妹,你別這樣,咱們?nèi)兆舆€長著呢,誰能夠保證她往后的日子就好過呢。”
易青靈抿了抿雙唇,接過了綾羅手中的帕子,拭了拭垂落的淚珠,哀聲道:“我還能夠如何?家父說我丟人現(xiàn)眼,若不是今日綾羅姐姐送來了信件,只怕爹爹還不讓我離開將軍府呢。”
“青靈妹妹,你知道我對你怎么樣,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夠嫁進(jìn)黎王府的,可偏偏半路殺出來個(gè)……哎!”
綾羅輕嘆了一聲,一臉愁容地說:“咱們不說她了,也免得咱們心里憋得慌。”
“綾羅姐姐,你怎么這么說?難不成,那個(gè)賤人也給你氣受了?”易青靈微微蹙眉,疑惑地看向了綾羅。
綾羅還未開口說話,眼淚先垂落了下來,她抬手拭了拭,輕輕地抽了抽鼻子,連連嘆息卻不說話。
身后的玲婉上前一步,朝著易青靈福了福身,說道:“青靈姑娘,您有所不知,我家側(cè)妃的陪嫁李嬤嬤昨兒晚上沒了。”
“哦!?” 易青靈聞言,蹙眉看向了玲婉,問道:“怎么回事?”
“哎!”玲婉嘆了一口氣,沉聲說道:“還不是因?yàn)槟窍沦v的娼妓,前幾日黎王府之中傳入了刺客,我家側(cè)妃為了闔府安危,想要搜查一下她的房間,那時(shí)李嬤嬤不小心打傷了她身邊的婢女,她咽不下這口氣,冤枉李嬤嬤放火,觸怒了王爺,昨兒被……”
“要你多嘴!”綾羅側(cè)目,剜了一眼玲婉,嗔怒道:“說這些做什么,讓你給李嬤嬤家人的銀錢可都送去了。”
玲婉垂首,緊閉上了雙唇,頷了頷首。
“綾羅姐姐,出了這么大的事,你難道就這么忍下來了?!”易青靈倏地瞪大了一雙眸子,墨玉般的雙瞳在眼眶之中猛地一縮,聲音突然變得尖銳了起來。
綾羅忍屈含悲地望著易青靈,眨了眨雙眸,眼淚宛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地墜落了下來,她抿了抿雙唇,輕嘆了一口氣,哀聲道:“不然還能夠如何?鳳七七現(xiàn)在是王爺心尖尖上的人,我不過是一個(gè)不受寵的側(cè)妃罷了。”
“啪!”
易青靈猛地一把拍在了石桌上,怒喝道:“難道,這天底下還沒有人能對付一個(gè)青樓的娼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