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落花之獨孤寒
作者：末夜殘雪
一章
葉落知秋
洛邑古道，殘陽似血，天空中的殷紅如同人心頭那揮之不去的血色和殘忍，總那般激起千層血浪，帶來無盡血戮。此時，一隊由許多車馬組成的小隊行駛在這條古道上，車上千篇一律地都是貼上了紅“喜”字，押送人臉上也掛滿了喜氣洋洋的笑容。森林漸漸到達末端，那遠處矗立的華麗莊園漸漸呈入視線，領頭人不禁鬆了一口氣。一個押送的夥計走上前來，有些欣喜地說：“韓大哥，咱們的任務終於快完成了，真不知道門主會賞賜給咱啥寶貝!”夥計的神色中充滿了嚮往，連一邊的“韓大哥”也有些期待。
但，長期混跡於刀口的他突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背部也已淌出些冷汗。他回過頭，正準備提醒一下衆人加強戒備，但一陣“咻”“咻……”的聲音打破他的思維。他擡起頭，看到的是如飛蝗般疾飛而來的箭矢，劃破虛空，陣陣爆鳴。
“啊”“啊”“啊…”生命在這刻顯得似如草芥，在第一個人被射中而亡後，陸續有人被射殺，他們甚至連防禦的措施都來不及施展。夥計驚懼得對著他說：“韓大哥，快跑吧，再不走就全完了！”他也很著急，大喊道：“所有人，全部撤向森林中，快撤！”然而，一道道索命的黑索自空而降，瞬間收割了數個兄弟的命，而剛纔仍活著的夥計也被一個黑衣人殺掉了，鮮血濺了一地。
韓押送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他竭力喊道：“你們到底是誰？爲什麼要……”劍刃穿胸而過，生命的氣息漸漸流失，那胸口上綻放的血蓮，妖豔詭異，讓人一陣膽寒。落日的餘暉照耀在這條道路上，只有那一個個黑衣人。
“計劃已經開始了！你們幾個，由李布青帶領喬裝成賀壽隊伍混進葉家。記住！若漏了馬腳，上面是不會對你們的生死有任何垂憐的，聽清楚了嗎？”“聽清楚了！！！”黑衣人排山倒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震撼，但更多的是殘忍。“二隊、三隊，打掃現場，注意不要留下任何痕跡。”“是！”風過，影散，只見得那一排車輛再次啓程前往遠處的莊園，只是多了分陰雲罷了。
領頭的人回過頭，對著遠處的莊園陰邪一笑，“葉家，恭送爾等入黃泉！呵呵！”
血陽漸落，在天空中的紅豔中添了一點黑，添加了一分詭異，但似無人知………
……＊……
“秋寒！你給我站住，再瞎跑，我就打斷你的腿。”中年男子對著奔跑的少年喊道。少年頑皮地擺出一張鬼臉，又笑嘻嘻地溜了，讓得中年男子直嘆氣。“這孩子，什麼時候能長大啊？”
莊華的莊園高樓聳立，綠樹處處可見，河邊的柳樹也因爲喜慶而默默地笑著，更別提滿園的人們，他們臉上寫滿了“喜”。層層樓閣上貼著一幅幅巨大的紅“壽”字，門前都掛上了紅燈籠。整個莊園中紅布帷、紅地毯、紅燈籠、紅衣裳，豔紅充斥著人們的眼球。今日，是葉家家主葉問天的生辰！作爲當今武林唯一可與天道會並存的世家，葉家在武林中的地位也是極高，世俗皇朝也不得不給他幾分面子。現在，葉家榮貴的地位彰顯無疑。
“小羅，你說今天會有哪些著名的人物前來祝壽呢？”
“呃……少爺，您問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但，至少應該都是些名門吧，像剛纔的東方世家。”
“嗯！不錯，憑爹的身份就該有許多名門望族過來，就那天道會也得派人來，更別說什麼東方家族了。哈哈！”少年頗爲狂放地大笑，但身邊的少年臉上也充斥著自豪與激動。忽然似想到什麼，他對著少年說：“少爺！剛纔小姐說讓我找到您後就讓您過去一下。”
少年臉上的笑容瞬間停滯，臉色有些陰鬱，“唉…我這姐姐什麼時候能消停一會，我纔剛出來就得去報告。”少年甩甩頭，愁眉苦臉地一步步向後院走去，整個人變化的讓人驚歎。
……＊……
江北永陽，地處淮南道腹地，可以說其並不會引起人的足夠重視。此時的永陽城一片寧靜，一所普通的客棧中，籠罩著一層厚厚的陰霾。
“傳信來說，洛陽方面進展不錯，你那邊進展如何？”
“一切順利！江北‘十三殺手團’已受僱出手，十三人已經趕至洛陽，今夜丑時必讓 葉家從江湖除名。”裹在黑袍中的男子陰冷地說道。
“好！陳長老那邊進展怎樣？”
“剛剛傳來消息稱陳長老已聯絡了江北東外府、鐵鷹堂、飛豹門三派，三派已派出弟子扮成祝壽隊伍潛入葉家。”
“注意點！畢竟葉家也不是吃素的，若是被他們發現，那麼你們就等著承受殿主的怒火吧！”男子眼中射出鋒銳的眼芒，讓一邊的男子有些發顫，恭聲道：“是！屬下知道該怎麼做，請大人放心。”
“另外幾邊情況如何？”男子再次問道。那一直沒有說話的男子嘴角第一次掛上了陰冷的笑容，淡言幾字……
昏黃的蠟燭在這間漆黑小屋中閃耀著，一絲陰風劃過，燭滅，留下空無一人的無盡黑暗……
…………
“秋寒啊！你什麼時候能讓我和爹省點心呢，整日亂跑，看看自己現在多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你將來是要繼承爹的後塵的，維繫我葉家的地位！”少年漫不經心地聽著女子的教誨，眼球卻不自覺地到處亂瞥，陣陣發呆。
“秋寒！你有沒有聽我講話啊！”女子有些生氣，一雙鳳目緊盯著少年，斥道。
少年回過神來，瞄了一眼他的姐姐。她今天紅色而莊麗的宮裝，頭上佩帶一個碧色髮簪，碧玉耳垂，頸上的金色項鍊以及手腕上瑪瑙色的玉鐲，整個人顯得美麗而莊重。由於有些生氣，胸脯微微顫動，讓人有些癡醉。“呃…不好意思…呵呵。”少年摸著腦袋，有些尷尬地說。
“好了，你快去換衣服吧，爹的生辰典禮也快開始了。要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得怎麼樣了？”
“………”
宮裝女子有些氣急，頗爲惱怒地說：“我服了你了………你快給我去準備，否則看我怎麼收拾你！”
少年伴隨著怒斥聲跑出房間，臉上頗爲狼狽，一看到小羅，立即欣喜地說：“小羅，快去給我準備一些稀奇的東西，價格無所謂，快去快回。”
“是！”小羅就急忙跑去準備東西，少年望著漸漸遠去的身影，莞爾一笑，略微鬆了一口氣，他擡起頭望著天空中的紅月，突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心中自忖道：“紅月！自古紅月非善啊！難道…”他甩甩了頭，自語道：“想我葉家的實力，舉天下之豪傑莫能與之爭，就是天道會來也吃不到好果子。看來我是有些杞人憂天了！”少年提起腳步漸行漸遠，逐漸沒入黑暗中，殊不知風盡處，是另一番景象……
……＊……
“天道會壽禮到！天道會贈黃金玉果樹一株，千碧鐲一雙，紫心神劍一把。”
“碧霄山莊壽禮到！碧霄山莊贈《福如東海圖》一幅，天山蠶絲緞一匹，登仙果五個。”
“一劍山莊壽禮到！一劍山莊贈深海玄冰鐵五斤，名駒踏風，黃泉護體丹一枚，《先天劍氣訣》一本，綾羅緞五匹，藍田鴛鴦玉一對，佳人桂樹一株，續緣鐵。”
“東方世家壽禮到！東方世家贈寶劍瑯琊，寶馬追風三匹，少林珍品小還丹一瓶，回氣丹十瓶。”
……………
無盡的壽禮一一報上，而且所有被報到的皆是聲名顯赫的家族或門派，連當今武林稱雄稱霸的天道會也送來珍貴禮品，作爲主角的葉問天自然一一作揖還禮，客氣地請客人入座，酒宴上滿是歡笑與碰杯的清脆響聲。
丑時漸漸到了，客人已陸續離去，葉秋寒望著準備好的壽禮感到一陣欣喜，想到自己終於可以單獨對爹說聲“生辰吉祥”，少年的臉上就抹上一層潮紅，不知是害羞還是過於興奮。捧著禮物，葉秋寒跟在姐姐後面，步行在莊華的紅毯上，一步步走向滿臉笑容的葉問天。他與姐姐同時跪下，對著葉問天恭聲說道：“爹！祝您生辰吉祥，請受孩兒一拜，願您壽比……”話未說完便被傳來的狂笑聲打破，葉問天的眉毛微微一皺。
“哈哈！葉老頭，你你的生辰大宴怎麼能不宴請我呢？”一個略顯單薄的黑袍人逐漸在葉秋寒眼中放大，他下意識的往姐姐身後挪了挪。葉問天回頭對葉秋錦說：“錦兒！快帶寒兒離開。記住，讓所有甲士都出來，最大警戒！”葉秋錦急忙去敲響了警鐘，頓時，整個莊園中衝出一個個手持利刃的甲士，緊張地做著防禦。
“怎麼了？葉問天，不歡迎我也不必這樣見外吧，我沈絕天就一人而已。”
“哼！沈絕天，你來到底有何目的？”
“沒什麼事，就是想向你討要兩樣東西而已。”葉問天瞳孔微縮，沉聲道：“似乎我葉家並沒有什麼你想要的吧？”
“不！我想要的是武林盟主之位和…你的命！”說完，身影閃動，就如風般詭異的逼近葉問天，但作爲當今武林盟主的葉問天也不慢，一掌拍出，腳踏加他七星步法，險而又險地避開了沈絕天的陰冷掌勁。葉問天站定，對著沈絕天說道：“似乎憑你還不夠喔！”
“是嗎？自己看看自己的不破莊園現在是什麼樣子吧？用你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見證這偉大的時刻吧，哈哈！”葉問天急忙凌空躍起，入眼的是一片火光和似能聽到的無盡殺戮聲。似在此時，天地間沒有別的顏色，只有紅，觸目驚心的紅。紅似血，紅似天空那一輪詭異的明月。剎那般的妖豔，無盡虛妄……
……＊……
“少爺！小姐！你們快走，我們來掩護你們。葉重，葉決！你們一定要保護好少爺和小姐離開。字落，這位總護衛就戴著一羣甲士衝進“戰場”中，替葉秋寒和葉秋錦殺出一條血路。回望院子中，四處起火，滿園鮮血。今夜，血月交映，無數生命消失了，一一隕落入煉獄。
“那羣畜生，我要生飲其血，寢其皮。”少年的眼睛瀰漫著血色，牙齒緊咬，已經轉身想要衝回去。
“少爺！不可意氣用事，否則…大家的犧牲豈不是……快走吧！”
少男和少女在護衛的拼死掩護下逃奔著。忽然斜刺裡殺來一羣人馬，那衣服下清晰的標誌直入少年眼底，“東外府！怎麼回事，東外府應該在江北啊！難不成……九溟宮！”少年醒悟過來，可是已經太晚了“九溟宮！”
“葉重！”葉決擋在了衆人的前面“你帶少爺和小姐先走。”
“葉決你……”
“看來我只能送到這了”劍，拔了出來，如有萬鈞。“再見了。”他衝了上去。
“走！”葉重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他拉起呆呆的愣在原地的兩人，“快走。”沒有過淚痕的臉上第一次掛滿了淚水，心中卻已滿是血痕。三人衝了出去，而留在院子裡的人倒下了。
一片片葉子，從樹上零落，滿目皆秋。看著僅剩的希望，他無怨無悔。
……＊……
“葉問天，你的葉家從今天開始就在江湖上除名了！以後我們九溟殿纔是天下魁首。“
“休想！只要我葉某人還有一口氣，就一定要把你這惡魔斬殺。”葉問天凌空一掌拍出，內勁全然向著沈絕天涌去。不過沈絕天也不是什麼弱者，一拳對上。
“轟”劇烈的氣流將兩人推開。葉天問瞬間穩住了身形，又衝了上去，招招奪命，沈絕天只有招架之力。兩人瞬間過了數十招，激盪的真氣吹得滿地煙塵四走。
葉天問又是一拳打出，穿過了沈絕天的雙手打在他胸膛。“咔”沈絕天捂著胸口倒了下去，口中的鮮血噴了一地。
“不愧是武林盟主。”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葉天問背後傳來。葉天問有些發怔，剛欲轉身，一把利劍就穿胸而過。“是你？你……爲什麼……”
回答他的只是拔出的利劍，沉重如山的身體再也無法直立著，“砰”地一聲倒在地上，濺起一地浮塵。
風吹過，葉落滿堂。武林魁首葉天問，隕落。
……＊……
少年行出十數離地，背後的火光仍舊刺目，欲哭無淚，心在滴血。少女走到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淚，從雙頰滴了下來，濺在地上。少年轉身離開，他的步伐，卻未曾有過遲疑。
焰影依舊，任那無邊的血浪以及火海漫天，隨著這夜的零落而漸漸歸寂……
在那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樹枝上，樹葉間，十三個披著黑袍的影子逐漸顯現，注視著三人。一陣風吹過，漆袍如墨，竟比這黑夜更加漆黑濃稠……
火影亂，別離仇，千古江山一朝散，滿目清輝意尤在，苦悲嘆，誰掩誰，終還歸，一葉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