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蒼瀾淵很快搖了搖頭,不以為然道:“想來那也不過是個傳言罷了,依我看,那伊冰藍實在沒什么特別之處。如果真的是得她得天下的話,天下只怕早就虎視眈眈了……”
“不,這不只是傳言。”冷玉面色凝重,正色說道。
蒼瀾淵眉頭微挑。
冷玉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過了許久,才緩緩說道:“我知道可能在你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這卻是事實。只不過,預言是得族女者得天下,卻未必是得伊冰藍得天下罷了?!?
“你的意思是伊冰藍并非族女?”蒼瀾淵立即反應過來。
冷玉重重地點了點頭。
“玉兒,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這得族女者得天下,想必你父王對族女一時一定會小心謹慎,認錯族女的事情怕是不太可能吧?”蒼瀾淵說出心中的疑惑。
冷玉卻嘆息道:“話雖如此,可是究竟誰是族女,本不是族長說了算的。這都是族師選的,族師說誰是族女,族長就會認定誰是族女?!?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族師故意說錯人,那么就算是身為族長也看不出端倪來?”蒼瀾淵立即說道。
冷玉又是輕輕點頭。
蒼瀾淵卻是更加的疑惑。
“這關乎到天下的大事,想來羌族族師也不應該拿族女的事情開玩笑吧!莫非這其中另有隱情?”蒼瀾淵說出心中的猜測。
冷玉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你是不是有什么顧慮?”蒼瀾淵遲疑地說道:“其實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的話,可以不用告訴我?!?
“你難道不想得到整個天下嗎?”冷玉不理解地看著他。
她原以為蒼瀾淵在聽到得天下這樣的話,至少應該有些激動的。可是他眼眸中平靜如一汪湖水,沒有絲毫的波瀾。
在這片大陸,如果說誰能夠一統天下,最有勝算的就是大容王朝。
可是蒼瀾淵身為大容的太子,卻表現這樣淡定?
如果不是太有自信自己能夠奪得天下的話,這樣的淡定另外的解釋就是,他根本有過這樣的想法。
只是,這怎么可能?
可偏偏蒼瀾淵就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坦蕩道:“說實話,我確實沒有這樣的想法。”
“可是……”冷玉眉心緊皺。
蒼瀾淵忍不住調笑道:“怎么,難道你希望我去爭奪天下?”
冷玉回過神來,尷尬道:“不是,只是我有些意外,沒想到你雖是大容的太子,卻沒有……”
冷玉欲言又止。
蒼瀾淵反倒是坦然笑道:“卻沒有爭奪天下的野心?”
冷玉紅著臉,卻還是好奇地點了點頭。
蒼瀾淵并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緩緩地走回書桌前,指著桌子上其中一疊的奏折說道:“看到這邊的折子沒有,這里全都是在說,邊境之地,百姓的疾苦。說到底,這都是戰爭來的后果。如果我說,只要天下太平,我甚至可以不當這大容的太子,只愿做一個尋常的百姓,你可相信。”
冷玉怔怔地看著他,卻是一臉的不解。
蒼瀾淵搖了搖頭,嘆道:“算了,不說這個了。你現在人在大容,卻突然提及羌族族女一事,莫不是此事與你有關?”
蒼瀾淵本只是想扯開話題,沒想到冷玉卻點了點頭,咬牙道:“沒錯。”
蒼瀾淵頓時一愣。
他倒是不關心那關于羌族族女的預言是否屬實,也不在意是不是真的得族女者的天下。可是,如果這件事與冷玉有關,那就不同了。
畢竟冷玉現在不只是羌族的公主,而是大容的太子妃。
冷玉深吸一口氣,一五一十地說道:“有些話你聽了可能會大吃一驚,不過我還是覺得有必要要告訴你。其實我根本就不是伊俊奇的女兒,而是我母妃與羌族前任族師之女。當年我母妃已經懷了我,卻被伊俊奇強娶了做了后妃,從而生下了我。想來,他心里也是猜出了幾分,所以這些年不管我做多少的努力,他都不會正眼看我一眼?!?
“玉兒……”蒼瀾淵伸出手,想要安慰。
冷玉卻搖了搖頭,示意她沒事。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本來我也不知道這些,只是前日,羌族現在的族師,帶著母妃的親筆信函,我才知道。更重要的是,母妃告訴我,其實當初父親算出來,我才是真正的羌族族女,可是作為父母的私心,她們不想讓我淪落成為爭奪天下的傀儡,所以才撒謊說伊冰藍才是真正的羌族族女……”
“既然如此,為何你母妃又突然會寫信告訴你這些?難道有什么變故?”蒼瀾淵蹙眉。
冷玉微微仰起頭,試圖不讓眼淚落下來,卻只是徒然。
“母妃,她,她服毒自殺了……”冷玉緊握拳頭,好不容易才說出口:“據族師說,伊俊奇眼看羌族的勢力越來越薄弱,完全沒有預言所說的,得族女而得天下的跡象,漸漸起了疑心。所以暗中追查,沒有想到真的讓他查了出來。”
蒼瀾淵緊緊地抱住冷玉,扯著略有嘶啞的嗓音安慰道:“逝者已矣,別太難過了?!?
冷玉一陣低泣。
許久,她才緩緩地離開蒼瀾淵的懷抱,擦拭掉臉上的淚痕,哽咽道:“母妃臨死之前將所有的一切交付給了新的族師,現在新的族師就在大容,淵,我求你,可不可以將他留下來?”
“這……”蒼瀾淵為難道:“玉兒,這事情可不一般,這到底關乎的是大容和羌族之間的相處。何況這族師可不是一般的人……”
冷玉見狀,突然‘撲通’跪地。
“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蒼瀾淵想要將她扶起。
冷玉卻抬起頭,固執地看著他:“不,如果你不答應我,今天我就不起來了?!?
“玉兒,你又何苦讓我為難?”蒼瀾淵一聲長嘆。
冷玉搖頭道:“不是我故意想要為難你,只是淵,不管你有沒有想要擁有天下的野心,也不管這羌族的預言到底是真還是假,只憑我現在是你的太子妃這一點,就算你不想攪合進來也已經晚了。不管怎么說,伊俊奇如今認定了我才是真正的族女,勢必會有所舉動,難道你真的以為你能明哲保身嗎?”
蒼瀾淵怔怔地看著她,暗暗思量。
的確,這世上的事,決計沒有那么簡單。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在旁人眼里卻未必會如此。旁的倒也罷了,這關乎天下的大業,不消想也知道這伊俊奇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可是,這件事關乎社稷,到底不是我能說了算的。不如我先跟父王商議后,再做定奪?”蒼瀾淵遲疑地推脫。
“不,不行……”冷玉卻大驚失色。
“怎么了?”蒼瀾淵不由得狐疑。
冷玉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眼神閃爍,支支吾吾道:“這,這件事我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
她確實收到了母妃離世的消息,只不過,這族師之事卻是她捏造出來的。如果鬧大了,只怕想要借由此事將白子烈留下來的,定會泡湯。
因而在聽到蒼瀾淵要找孝元帝商議此事時,冷玉一下子慌了神。
她極力地想要讓自己鎮定下來,可試了幾次,卻也是徒勞。
只是冷玉卻沒有想到,她這般驚慌失措的模樣,看在蒼瀾淵的眼里,只當作她是因為擔心族女的身份如果被其他人知曉,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才會這般緊張,不免心疼道:“玉兒,你不用擔心,父王他是一個明事理的人,他一定會體諒你的。何況,我知道父王他并沒有什么野心,所以你不用擔心父王會因為你族女的身份而……”
“淵……”冷玉深吸一口氣喚道。
蒼瀾淵愣了愣。
冷玉牽強地笑道:“我并不是擔心父王會利用我族女的身份,只是族師一事非同小可。如果你就這樣如實地告訴了父王,就算父王他沒有意見,可我們誰也不能保證,朝臣會怎么想?只怕這羌族族師的身份,到時候既是你與父王的負擔,亦是他的負擔?!?
蒼瀾淵低頭沉吟。
許久,才緩緩說道:“你說的沒錯,不說旁人,就只這寧相只怕就會就此大做文章。只是,依你的意思又當如何是好?”
冷玉長嘆一聲,解釋道:“其實我本也想過,讓族師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躲也就算了??上胂耄惚芤部偛皇情L久之計,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時。何況,族師也說了,他得守在我身邊,以防不測。我想來想去,也只能望太子成全,將他留在太子的身邊。如若說太子不嫌棄,或許他還能為太子出謀劃策……”
出謀劃策,他倒是未必需要。只是,想起之前應允了她,要將弘軒交付給她撫養,這會卻只能食言,蒼瀾淵的心中始終有所愧疚。
他頓了頓,終于還是點了點頭應道:“好,既然如此。就讓他留在我身邊做個謀士吧!只希望不要委屈了他?!?
“不委屈,不委屈……”冷玉忙不迭地說道。
心中的大石總算是落了下來,不管怎么樣,她總算是找了個正當的理由將他留在宮中,至于以后……
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蒼瀾淵微嘆一聲,將她輕挽入懷。
冷玉的頭抵在那溫暖的胸前,卻微微瞇起雙眼,眸子里掠過一絲陰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