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月見她一直叨念,說道:“娘,你咋的了,怎么一直往不好的地方想,是讓我哥給急的么?”
孔氏說道:“可能是吧,從早上起來開心,這心就慌成一團,沒著沒落的。”
姜采月說道:“那我看著我姥,你出去走走吧,要不到我大舅那看看,可能也是這兩天沒見到他,心里不踏實吧。”
孔氏想了想,又往孔姥姥那里看了看,說道:“嗯,那我就去看看吧,確實挺擔心的,就怕你大舅媽照顧不好他,你在家看著你姥,一步都別離開。”
“嗯,知道了。”
孔氏便下炕穿鞋,去孔繼德那里了。
她走了之后,姜采月便一直呆在屋里,除去到外屋往爐里添點柴、看看藥之外,一會也不敢離開。
孔氏到孔繼德那里呆得稍久,快到中午的時候也沒回來,姜采月把藥熬好了便自己給姥姥喂藥。
喂了幾口之后,竟然見到姥姥動了,嘴抿了抿,眉頭皺起來,咳嗽了兩聲說道:“太苦了……”
姜采月驚喜地叫道:“姥姥,你醒了!”
孔姥姥微微睜眼,看著她說道:“月兒,姥想吃你炸的雞蛋醬,這醬缸的味兒真香。”
為了能擋點雨,姜采月把醬缸放在東屋的檐下,雖然不是在正窗下,但是醬發酵起來,香氣飄出,也能飄進屋內。
姜采月聽了姥姥的話,高興得差點沒跳起來,說道:“好,姥你等著,我這就給你做!”
說完翻身下炕,到墻角的筐里拿了雞蛋便到外屋去做雞蛋醬。
她把雞蛋放下,拿著小碗出屋要舀醬,正好趕上孔氏回來。
孔氏見要做飯的樣子,說道:“你到底出來做飯了,我怕你著急做飯才緊著回來,不然你舅媽還哭起來沒完……”
聽她說到大舅家,姜采月連忙朝她豎手指,下意識地回頭向屋里看,說道:“娘,我姥醒了,要吃雞蛋醬呢!”
孔氏簡直不敢相信,說道:“你姥醒了?怎么可能,她都兩天沒睜眼了,動也不動,咋會突然醒呢!”
姜采月興奮地說道:“醒了,真醒了!不信你進屋去看!”
不用她說,孔氏已經向屋里沖去,姜采月拿著屋來到窗前向屋里看,見孔氏正在低頭問孔姥姥:“娘,娘你醒了嗎?”
孔氏姥姥睜開眼,問道:“你哥咋樣了?你們都不讓我看他。”
孔氏連道:“沒事沒事,我哥真沒事,剛才我和他說話了,他還問你咋樣呢。”
孔姥姥嘆氣道:“唉,沒事就好,不然我真不知道咋跟你爹說……”
姜采月在窗著忍不住驚喜,道“娘,你看我姥是不是好了!
孔氏臉色不太好看,還在盯著孔姥姥打量。
姜采月見她不回話,便到醬缸里舀醬去了。
她這里正舀著,聽到屋里的孔氏驚呼:“娘,你咋還坐起來了!”
姜采月也驚訝,見醬舀夠了便把醬缸蓋起來,端著醬碗跑進屋,站在里屋門口看,見姥姥坐在那里說道:“你給我梳梳頭,梳好點兒,太亂了不好去見你爹。”
孔氏哭起來,大叫道:“你說什么,你亂說什么,不會的!”
孔姥姥也不理她,窗臺上的“花罐”說道:“花都干了,咋不換點兒,山上不多得是么……”
看那樣子,她的竟好像能看出那么遠似的。
孔氏哭得更傷心了,一邊到窗臺上摸梳子一邊對姜采月說道:“月兒,月兒快去叫你老舅,讓你老舅媽也來,生金、還有你大舅媽,秋芳,都叫過來!”
姜采月怔了一刻便也想到了,回光返照!姥姥這不是好了才清醒過來,而是真的不行了,到了油盡燈枯的最后一刻。
她呆在那里,眼淚也止不住洶涌而出,轉身到外屋把醬碗放下,撒腿就向外面跑。
一口氣跑到孔繼富家,扎屋子里,見潘秀花正在做飯,老舅不見人,她問道:“我老舅呢?”
潘秀花沒好氣看了她一眼,說道:“在地里沒回呢。”
“在哪塊地?”
“你問在哪塊地干啥,還想找他回來咋的。”
“我就是想找他回來,快說,在哪塊地呢。”
潘秀花惱火地說道:“這都到中午了,馬上就回來了,還去找啥。”
姜采月火了,朝她大叫道:“你給我閉嘴!我問你在那塊地呢!快去把他找回來我,我姥不行了,要見他最后一面,我娘說了,不只我老舅去,你和生金也得去,還我有大舅媽,孔秋芳,一個都不能少!”
潘秀花怔住了,說道:“真,真不行了咋的?”
“當然了,我還能用這事跟你開玩笑,你當我那么不長心!”
潘秀花這下可不擋著了,連忙把手里的刷帚扔在鍋臺上,圍裙也沒解就往出跑,說道:“行行,我這就去找!”
潘秀花可不像許家人那樣沒深淺,關鍵的時候特別會做戲,只在別人看不見的時候使心眼,不然怎么從前連孔繼德都看不出,她對孔姥姥不好,現在人要死了,她肯定得去孝心,讓別人對她沒話說。
姜采月見她出去了,自己不用到田里去找老舅,便出門往自家田里跑,去找霍鐵硯。
跑到田頭,見霍鐵硯正在地中間,面朝著自己這個方向,看樣子是想鏟到這頭回家。
她朝田中大叫道:“硯哥,硯哥快回來,我姥不行了!”
田里的霍鐵硯正在低頭認真鏟玉米,聽到聲音后抬頭,見姜采月正揮手向自己喊,他連忙提起鋤頭快步走出來,問道:“咋,姥不行了?”
姜采月哭道:“嗯,不行了,剛才突然醒過來,又要吃東西又要梳頭,我娘說肯定不行了,讓我找我老舅一家和大舅媽,還想讓秋芳也回來!”
霍鐵硯道:“那你找了嗎?”
“我找我老舅了,想繞到那邊去找我大舅媽,可是我怕大舅知道,不知道要怎么說。”
霍鐵硯道:“走,我跟你一起去,一會兒你別進屋,你這么哭,真怕大舅猜到。”
說完摟著姜采月便往孔繼德家走。
可是姜采月剛走出去幾步,卻突然從他懷里出來,到路邊去揪一朵黃花菜的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