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才傲物,兩眼長在頭頂的龐統,居然會這樣規規矩矩跪倒,還真把六隻手嚇了一跳。四周嘈雜吵鬧一齊停下,無數雙眼光,齊刷刷往龐統投來,六隻手撓頭道:“老龐子!筒子!你幹嘛?好端端的你跪什麼跪,哎,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級別歸零了,看我不和你急!”
按他現在的理解,級別沒了從頭練起的這些手下,雖是忠誠度基本沒有問題,不至於出現叛逃轉投之類的鬱悶事,但總是和原版的有些差別。就以旁邊那位周倉來說吧,也見過關公身後的那位周倉了,橫怒之氣,比之天神王的這位手下,實實在在是有韻味上的區別,倒不是說就一定比不上,最起碼無論從性格等方面說,是少了那份原汁原味了。
龐統嘆道:“我歸於主公之時,只是激於劉備無識人之眼,忿於諸葛無容人之量,任此軍師,雖也出自本心,卻少不了爲的揚眉吐氣,一展所長,叫劉備孔明二人看看!”
六隻手聽了眼直晃,揮手道:“你傻啦筒子?怎麼突然這麼好,叫起我主公來了?小六兩個字,叫來挺好聽的,也不一定非就得換了……這樣看我幹嘛?我是說,管他本心是什麼,只要大家在一起開心,把想做的事做了,至於做得成做不成,有什麼關係!哎,你還不起來?”
他倒好,給龐統來個答非所問,一番話說得還挺流利,前跨一步,伸手要去扶龐統起身,後面陳宮稍一皺眉,兩隻黃眼珠一轉,偷偷伸出一隻腳去,正踏在六隻手那身破爛水靠拖地的下襬上,六隻手呀的一聲叫,直直往前跌去。卻是張遼和陳宮老搭檔,陳宮腳才一擡,他就立知其意,右手中指一彈,一縷清風悄沒聲息的彈出,正中六隻手後腰正中,也不知給射中什麼地方,六隻手就如給封了血脈一般,那樣高的身法,居然就半點也使不出來。
龐統嚇了一跳,差點就一蹦而起,六隻手瞪著雙眼不情不願的倒下,居然也是雙膝一軟,和龐統跪了個面對面,差點還來個嘴啃嘴,也就是張遼那力道拿捏得好,要不然,兩人回頭細細一想,還不得噁心死?
衆將微微一陣喧譁,龐統鎮定心情,低頭道:“主公何必如此,怎叫龐統心安……今日新破曹操,見了主公麾下這許多英傑人物,竟是人人歸心,一無二志,主公與諸位手足之情,毫無半點矯做,關懷知人之處,叫人心折,始知有主如此,纔是大幸,龐統自今日起,甘爲主公所用,再無二志!”
難怪這傢伙上次隨隨便便就跟了六隻手,原來十分原因中,卻起碼有七分是和劉大耳朵賭著氣呢。六隻手那邊自腰以下,麻得人事不知,腦中正在想自己好端端的下半身,給張遼變到哪裡去了,聽龐統來這一通推心置腹,一時倒沒空再去亂想,感動道:“筒子,你說得真好!不過嘛,你突然來這麼一出,我倒是挺不適應,好不好隨便點,大家都是朋友嘛,你這樣正經,往後咱還怎麼能夠抹下臉去,喝酒賭錢?”
實在是抹不上牆的爛泥,衆將愕然之間,微微又有些慶幸,畢竟這年節,這環境,大老爺們湊一塊,色字這萬惡之首碰不得也就罷了,若是連酒杯與骰子也不準摸,豈不是要讓人發瘋?
龐統忽的將臉一擡,正色道:“主公此言差矣!龐統之所以稱主公爲主公,不稱主公爲小六,實是小六之於龐統,已是正式之主公,而非嬉笑之小六,若龐統仍是陪小六玩笑戲鬧,此言大可一說,但今龐統是爲主公運籌一軍,若是軍紀不明,何以服衆?又怎望日後再有破曹之舉!還盼什麼漢祚不息!”
一通話有如繞口令,包括陳宮在內,一時聽得也有些頭大,又何況六隻手?衆人雖聽明白的不多,但龐統不贊同喝酒賭錢之意,那還是聽得懂的,衆人雖也覺這是應該,但少數人臉上的失望之色,立即就濃濃的透了出來。
那邊太傅大人兩眼發直,正在細細思量,明明小六和主公都是自己,偏就弄出來這麼多分別之時,龐統已身體一振而起,朗聲道:“龐統身爲主公之軍師,今後與諸位將士齊心合心,同遂主公漢祚不息之願,自今日起,若無主公與我同時準許,不準喝酒,不準賭錢,此是軍令!主公,你還不起來?”
剛剛雖然表明了下心跡,甘心爲六隻手所用,可這喝酒賭錢的一句,立即又讓六隻手掉了魂。衆將士臉上,自然也看不出有多興奮來,本來六隻手嬉笑隨和,大家日子過得挺開心,這位龐先生厲害是厲害,委實也有些厲害得太過,怎麼這一上任,居然就下了這嚴令?看著龐統伸手要來扶,六隻手恍然道:“你先忙著,讓我好好想想,你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龐統搖頭一笑,也就不再理他,心知這位主公怪變百出,隨他去好了。
龐德脫口叫道:“軍師,沒酒喝悶啊!萬一給憋死了,可不是件小事!”蹬蹬蹬大踏兩步,衝到龐統面前,將兩隻暴眼,瞪得拳頭般大小。六隻手正在那邊狂抓大頭不已,聽龐德這一出頭,立即歡喜道:“對啊對啊!真是很悶的,要不這樣,咱最多少賭點,一天最多賭一次,你看行不行?呵呵,搖什麼頭啊,怕了你了,兩天一次!哎,不是這樣不近人情吧,三天就三天吧……不是吧,難道你的意思是四天?”
龐統一直搖頭不止,衆人心裡正在越來越涼,龐德終於忍不下去,吼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軍令軍令,難道真要憋出鳥來纔開心?大家一樣姓龐,怎麼你就這麼煩的!”看這樣子,真像就要衝上來飽龐統以老拳。龐統甩頭看他一眼,也不生氣,忽然笑咪咪道:“不是不可以,而是我不會,等我學會了,自然就使得,成不成?”
真所謂柳暗花明又一村,衆人立即齊聲歡呼,六隻手自然叫得最響,不知不覺中全身又恢復了知覺,自地上一躍而起,叫道:“奶奶的,你個死筒子嚇死我,這事簡單,要不咱現在就教?”突然想起,自己怎麼又能動了?腰間立即再次一麻,通的就往地上摔去,失聲驚叫道:“完了!兩條腿又沒了!”
鬼王多快反應?立即閃身而上,將他一把扶住,另一個最不用人教的是動容,快步上前,伸彈連彈,六隻手腰下麻意漸去,小心翼翼站直,嘴中喃喃不休,罵了個沒完沒了。後面張遼陳宮對望一眼,會心一笑,兩人暗耍這詭計,好像六隻手也回跪一般,看來還真是叫龐統動心。
龐統哈哈一笑,自懷中摸出他那柄紙扇,在手中輕輕搖動,也不出聲,卻將兩隻慧眼,直往龐德投去。龐大個子正在歡跳,龐統這兩道目光投來,他也就將兩隻牛眼瞪起,先還瞪得理直氣壯,漸漸的龐統眼中竟是神光如電,雖沒有多少駭人的威力,更是沒有激盪的勁氣,卻是含著無窮無盡的智慧,清澈明淨,卻又深不見底,令人對視之下,直有心中隱隱發毛,一切盡被對方洞悉的恐怖,非要放聲大叫,扭頭就跑纔會稍稍心安!
一時之間,場中寂靜一片,只在龐德那呼呼喘氣之聲,越來越響,六隻手發了會呆,只看了片刻,見龐德兩隻大拳越捏越緊,心中叫了聲不好,正想迎上去,後面陳宮悄沒聲的閃到他身旁,附耳道:“讓他立威!”
六隻手愕然回頭,正與陳宮兩隻黃眼看個正著,陳宮眼中神色,與龐統眼中竟也差不了多少,一樣的神光閃亮,智者風範,顯露無遺,六隻手暗讚一聲,也附耳道:“打起來怎麼辦?”
陳宮微微一笑,又道:“大可放心,只是激動!”
六隻手大頭一擺,再回頭去看時,果然龐德衝動了一陣,兩隻大拳漸漸又鬆開,大頭一垂,突然哼道:“老瞪人家幹嘛,我認錯就是,要罰就罰吧……”龐大個子居然給人看了幾眼,就開口服軟,六隻手雖然吃了一驚,卻也稍稍放下心來,最起碼兩人不至於當場掐架,要不然龐統這小胳膊小腿,那裡會受得起龐德去掰?
在場衆將,顯然心意與六隻手也相差不離,衆人眼中,也均擔憂之色換作了釋然,再看龐統,眼中神光漸漸淡去,紙扇輕輕一搖,脆聲道:“龐德,我需如何罰你?”
衆人眼中擔憂神色又起,龐德洪聲道:“隨你便!你是軍師,我違你軍令,當然是聽你的!”低頭又喃喃道:“反正你都說了,喝酒賭錢以後有機會,只要不砍了老龐我的腦袋,罰一罰認了唄……”衆將忍不住又要笑,龐統一雙慧眼掃過,凡被看中者,無一不肅然噤聲,更將身形站個筆直,龐統再次微笑,手指龐德道:“此去豫章,一路關山重重,必有險情,我著你頭前開路,若是擋路者仍有半個,我就禁你三年之酒,你可心服?”
龐德忽的擡頭,眼中豪氣頓生,吼道:“若是還有半個,我龐德這輩子都不沾酒!”轉身衝六隻手揖了一揖,長笑道:“我去也!”飛跑過去上馬,雙腿一夾,只帶著十幾親兵,狂奔而去。龐統搖扇而笑,六隻手看得服氣,這麼一個龐德,居然就給他拿下,正在偷偷想得好笑,忽覺不對,叫道:“筒子,誰要去豫章?那地方好像是孫堅的吧?”
龐統笑道:“要去豫章的是我,怎麼,你想去麼?”剛剛鎮服龐德,軍前立威,想是心情大好,紙扇揮得分外起勁,六隻手奇道:“你去豫章?聽你的意思,我還不去?你幹嘛去,我又要去哪?”
龐統一樂,這位主公說話,確是有意思,擺手道:“曹軍即至,如無三孫之力,從何破曹啊?是以我去豫章,主公你去建業,必要邀得孫堅孫策兩家人,纔可共抗曹操大軍……我說小六,你那大頭搖什麼搖啊,有什麼不明白的?”
主公來主公去了半天,終於原形畢露,衆將偷偷好笑,六隻手嘿嘿跟著笑了兩聲,也不和他計較,卻叫道:“還軍師呢,弄錯了吧,孫堅孫策的大將不都來了的?那個好像是姓諸葛的,怎麼你摻和什麼勁啊,再說了,老曹不是纔給咱弄趴下的麼,還怕他個球!”
龐統頭一別,正色道:“對決曹操,以我幷州這份軍勢,偷搞一下,或可成功,正面攻戰,哪有幸理?小六啊,我擬請陳先生與張遼將軍帶大兵去江夏,助劉備守城,主公你自去建業,我去豫章,一月之後,我們無論事情如何,赤壁相會!”
居然不再多說,揮手道:“徐將軍!”徐晃應了一聲,越衆而出,龐統衝他掃了一眼,笑道:“有徐晃將軍與我同行,必可保平安!”徐晃哈哈大笑,拱手道:“縱徐晃死,不叫先生驚!”龐統慨然而笑,輕聲叫道:“啓程!”當先跳上一匹戰馬,回頭留了一句:“諸位將軍謹記,江夏守得便守,守不得便退,龐統去也!”
作勢要走,六隻手叫道:“別啊,還沒說好呢……”龐統略一思量,笑道:“對了,有件事是沒說好,既下禁賭之令,方纔賭局自然取消,那賭輸之錢,衆將士不準兌付,否則軍令從事!哈哈,走也!”
衆將士齊聲轟應,比先前哪一次都要洪亮,龐統長笑兩聲,拍馬而去,徐晃衝六隻手等人拱一拱手,帶出數十親騎,隨後跟上,六隻手傻立當場,一時幾乎痛不欲生,自己怎麼就越活越回去了,明明賭勝了,剛剛也不知道先把錢收到手?
自怨自艾了一通,點頭道:“嗯,有龐大個子和老徐兩個,筒子應該不會有事……”倒是還記著人家的安危,這也是他的一大好處,搖了搖頭,忽的想起一事,轉頭往龐統去處叫道:“混蛋!慢些啊!叫我去建業幹嘛的……”再看龐統一行,早帶起一路煙塵,去得遠了,六隻手瞪眼無語,回望陳宮張遼,三人一齊苦笑。陳宮道:“主公倒不必擔心,軍師不說之意,自然是任由主公便宜從事,戰事緊急,主公,我等去也!”六隻手這一大羣手下,除卻德尚三傑三個,也只得龐統陳宮二人,稱之爲主公,且這陳公臺改稱呼,也纔是最近的事。
六隻手頭大道:“哪來這麼多便宜事?這死筒子,搞什麼嘛,怎麼還要去幫大耳朵打架?”江夏現在可是歸了劉備了,一想起劉備,就想起趙雲,頓時就心情不爽。張遼道:“爺,這事一想就通,沒了劉備,想擋曹操來勢,就憑我們這幾個,必然不成的。”
六隻手恨恨道:“這我知道!只是我一想起趙雲就火大,怎麼他有了關羽張飛還不知足,偏要和我搶趙雲!這纔好我有張遼,我有高順,嘿嘿,我還有徐晃,還有龐德……咦,我的牛人也不少啊!”數到最後,越數越是興奮,反倒忘了再去發牢騷。衆將無一不笑,走了龐統,自然笑得還格外的響,天神王半天沒吱聲,這時也來了句:“我也有周倉,哈哈!”一干人直接就笑了個痛快,六隻手來勁道:“既然這麼開心,要不咱先賭一把?”
需知縱然賭性再急,怕也沒在荒山野嶺開一局的必要。衆將面面相覷,陳宮搖頭道:“這個……主公……”臉色猶豫之極,六隻手哈哈笑道:“逗你們玩呢,走了走了,你們去江夏,我去建業……哎哎,你們總該弄個把人陪我吧?這樣看我幹嘛,我又不是怕,我是不認的路……”若是隻帶鬼王動容,路上有個三長兩短,還真是不夠應付,張遼笑道:“軍師早有安排,著高順將軍前去!子通,你陪六爺去罷!”
高順朗聲一笑,跨步到六隻手面前,拱手道:“有高順在,六爺可放心?”有這軍中之膽陪著,六隻手哪有不放心的道理,當日生生擊退華雄的雄武英姿,腦中可是不斷回放的。
南宮雲飛叫道:“老六!我也要去!”一溜煙的跑了過來,後面南宮無賴吼道:“站住!反了你了,不準去,我們去陪文遠守城,文遠,哦……”真不知他和張遼是什麼關係,叫字叫得這樣親熱。張遼明顯哆嗦了一下,居然還是心有所懼,只有六隻手心裡最是明白,這樣客氣,自然是打人家妹妹主意,沒好氣道:“停停停!無賴陪我去,雲飛去江夏!”
這就叫亂點鴛鴦譜了,對高順家那位小妹妹有意思的,可是南宮雲飛哎,南宮無賴怒道:“你找打?別看鬼王大哥罩著你,逼急了我……我……”我了一會,看看鬼王眼中神色不善,悻悻閉嘴,南宮雲飛裝作無意咳了一聲,輕聲道:“換,換換吧,我去建業,我跑的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