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只手放開腳步,一通狂奔,后面跟著一干一濕兩個兒子,心情簡直好到極點。估計著這兩個兒子定也是玩命兒狠追,感覺中身后那兩股極強極有朝氣的氣機,正在逐漸靠近。做老子的,豈能給兒子比下去?自然提起全身力道,腳下生風(fēng),若有人遠遠看到,真會當作這家伙是在草面上飛的。
隱約間覺得兩個兒子越追越近,自然文鴦有多強且不說,只說那只巴豆小豬疾行之速,只怕不在全服任一好手之下。略吃了一驚,不斷提起偵察之術(shù),去感覺兩個兒子的所在,觸手鋪天蓋地的伸了出去,兩個兒子自然感覺得清晰無比,就連路邊上偶遇幾名路人的驚嘆之聲,也聽得明明白白,如在耳邊。
漸漸的心神逐漸空明,好久未有的那種天地間萬事萬物盡在指掌的感覺,慢慢的浮了上來,腦中只余下一個概念,就是前路上不管是何種障礙,都阻不了他的去勢,樹木河道,房舍行人,均是如履平地,一掠即過,身法轉(zhuǎn)折之流暢自然,真要叫人嘆為觀止。先前還跑得隱隱有些吃力,到這時候,已是越跑越覺輕松,體內(nèi)的心屬真力,也是越來越蓬勃旺盛,直覺天下之大,無所不可去之,世途艱難,誰敢阻我去路!
一時豪興大起,猛一提氣,腳尖在地上盡力一點,雙手緊貼在體側(cè),伴著一聲長嘯,沖天而起!看那股聲勢,真是有若一枚炮彈,聆聽著耳邊風(fēng)聲呼嘯,感覺舒爽之極,猛然之間,卻覺身體一停,愕然之間睜眼一看,立即嚇個半死,居然這一沖之高,少說也有個二三十丈,看地上樹木,居然就如草叢一般。
這份實力,卻不是毎人都有的。六只手隱隱約約興奮之余,又有些感覺糟極,剛剛那一停,卻是正沖到了最高點,略略一頓之后,自然就是重力加速度下的自由落體……想想那草叢般的樹林,這下要摔實了,豈不從此改名叫六只圈?驚呼一聲,美妙的身法立時失去控制,張牙舞爪抓了一氣,可惜空氣之中,卻不會伸出個把手來給他扶,連著幾抓抓空,六只手再發(fā)一聲慘叫,自空中直直墜下,下落速度之快,倒是比上升之時,更快了三分。
下面卻是已有了不少行人,頓時驚呼聲響成一片,六只手百忙之中,還沒忘了喊一聲:“閃開啊!不閃就砸死啦……”掛風(fēng)而下,有如天外流星。正抓緊時間又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兩位仙佛卻無一響應(yīng),六太傅心中大是懊惱之際,背后有人卻驀地有人大喝了一聲:“發(fā)力!”
喝聲之中竟還夾著重物襲來的轟轟之聲,倒似有一棍巨棒,正沒頭沒腦的橫掃而至。六只手幾乎是下意識般的起出三十六技心法,雙手連環(huán)拍出,第一拍將那巨棒上無與倫比的大力盡數(shù)吸入,第二拍卻是將這份大力又全力擊出,兩拍快若閃電,之間幾乎沒有半點停頓,這可是救命的時候,六大飛俠敢不出全力?
第二下那驚人的大力擊在巨棒上,六只手還有空奇了一聲:“一棵樹?”通的一聲巨響,旁邊觀望之人一齊驚呼。那巨棒還真是一棵樹,給六只手這一擊,竟是轟到深深陷入地里去,直有一尺多深,卻還沒損壞半點,也是奇怪之極。最怪的當然是六大奇人,兩掌拍下,居然身體如壓上了一根彈簧,再次返向高高彈起,速度之快,簡直不比上一次稍遜,一邊有人傻眼吼道:“奶奶的!又上去了!”
路邊有一堆人,也就是三五個而已,其中一個高高大大的莽漢,也不穿外套,只是套了件小馬夾,透出一身鼓漲漲的肌肉,顯得極是孔武有力。正是這人隨手撥起路邊一棵合抱大樹,奮力扔出,暫解了六只手一時之難,怎會想到這家伙居然還玩了個什么心法,卻又飛上天去?幾人一齊頓足,再一齊仰脖去看,六只手呀呀大叫,手舞足蹈,直沖九霄云中去了。大漢又吼道:“摔死就摔死算了,我本來就不想救的!”聽這意思,倒似和六只手有仇。那群人中有個英姿勃發(fā)的青年叫道:“結(jié)界準備!小妖,射!”這人一身青色勁裝,全身上下極是干凈利落,年紀雖是不大,但兩眼顧昐之間,竟給人不敢逼視之感,直覺若給他看得久了,兩腿都要打顫,直想干脆俯地不起、給他看個后腦勺子才放心。
那兩人一齊應(yīng)了,一個長著尖尖耳朵的青年起手張弓搭箭,這人身材不高不矮,長相不黑不白,本是標準之極,只是那兩只耳朵絕非人類所有,實在是可惜了他這副皮囊。手中的那張長弓,紋理森森,隱隱還透出一絲青光,外形也一如他本人一般的細細長長,搭上之箭,居然也是細細長長,正要射去,卻又猶豫道:“真射?這箭可是要人命的?”旁邊那大個子吼道:“射死他這小樣兒!怕什么,射!”這話一說沒的想了,絕對與六只手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六海之恨,那不成六太傅竟也騙過他錢么?
看看六只手又已過了最高點開始下落,這次落下,定是比上一次更要夸張,穿勁裝那青年將眼一瞪,厲喝道:“射!”這一喝真是有若雷霆,在場人中,竟有膽小的直想就地跪倒,俯首稱臣!這人也不知是個什么來頭,竟有如此的無敵霸王氣勢。
一語喝罷起手一甩,也不知將個什么扁扁的東西往上一扔,那尖耳朵的青年將手一松,長箭發(fā)出輕輕嗡的一聲,離弦而出,才一出手,立即如沒入了空氣中一般,再也找不到蹤影,只余下了一道若有若無的淺淺青痕,算是那枝長箭飛過的軌跡。
真要讓這箭射上了,六太傅還有命在?旁邊一聲低低似是壓抑住的驚呼聲中,那長箭卻啪的一聲,正釘在那扁扁的東西上。這箭本是極利,那扁扁之物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做就,居然一射之下,并不射透,箭頭之上,就似戴了頂帽子,攜著呼呼之聲,沖天而起。
這勁裝青氣竟是要用這法子,來延緩六只手下落的速度,心思之巧,手法之準,實在是一流的境界。上面六只手正已自玉皇大帝直求到弼馬溫,始終沒個神仙現(xiàn)身來救,下面卻呼呼來了枝大箭,頓時慌亂道:“誰啊!干嘛射我?”
勉強伸腳踢出,雖是空中毫無借力所在,居然這一腳就給他踢著,嗆的一聲響,那扁圓之物給他踢個正著,遠遠飛了出去,長箭失出方向,唰的一聲,自他身邊險險掠過,差個兩寸,六只手就成了烤肉串。
下面那勁裝青年喝道:“閃開!笨蛋!給他射!”幾人之中,這人似是理所當然的為首者,旁邊看熱鬧的雖多,聽這人發(fā)號施令,竟是沒人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均覺由此人來下令,正是自然之極。嘩的一聲,卻是圍觀的紛紛往旁邊閃了開去。六只手愕然道:“又說閃開,又說給他射,到底是閃開還是不閃開……奶奶的,是你這小子!”為首的青年罵道:“還是這樣沒頭腦!不是說你,哎,也不是說你們……亂了亂了……”
他身邊那大個子哼了一聲,卻又有一人矮矮胖胖的光頭樂道:“人性本來如此,又何必太過執(zhí)著?我一直都是這樣說的……”各說各話,果然是亂成一團,那尖耳青年卻信心大增,叫道:“老六,屁股沖下,再來幾箭!”聽這幾句,這幾人與六只手之間,竟還是認得的。
那尖耳青年伸手在背后一抓,返手到身前時,箭已在弦,手法真是快到極點。那為首的青年又喝道:“射!”起手又是一個扁扁的圓盤扔出,那圓盤剛剛到位,尖耳青年的長箭已到,仍是輕輕啪的一聲,長箭再次戴著帽子飛起,這兩人配合時機之巧,竟已到了天衣無縫的境界,任誰稍早一刻、稍慢一刻,那圓盤固然射不到,六只手的屁股,也定然是多了枝硬硬的尾巴。
長箭再至,六只手這次就乖巧了許多,果然不閃不避,那圓盤直擊在他既不肥厚又不多肉的屁股上,發(fā)出清清亮亮啪的一聲脆響,六只手呀的一聲叫,自然是給打得極痛,但是痛是痛了,下落的速度,果然慢了一線。下面那為首的青年一見此計有用,哈哈笑道:“再來!”轉(zhuǎn)頭叫了一聲:“死不了,放心了吧!”
起手處又是一只圓盤扔出,只是他轉(zhuǎn)頭之處,明明也沒個人在,實在就搞不清楚這人發(fā)什么神經(jīng)了。那邊尖耳青年出手極快,長箭又到,第三只箭,又對著六只手射出。這時場外當?shù)囊宦曧?,卻是那第一只圓盤已落到地上,帶著一聲脆響粉身碎骨,卻是只普普通通盛菜的盤子而已,這幾人卻是在路邊一個露天小攤上吃吃喝喝,疊得整整齊齊的盤子還挺不少,倒也是六只手之福。也不知那為首的青年用了什么手法,尖耳青年那樣快疾的利箭,居然就射它不壞。
菜盤子再次擊中六只手屁股,哎的慘叫聲中,速度又慢下一絲來,那大個子吼道:“小樣兒!摔不死你,屁股也打爛你!”神色之間,很有些幸災(zāi)樂禍,六只手人在天上,耳朵卻靈得很,何況這家伙還叫得如此之響?
連發(fā)兩箭均都生效,六只手還真是福大命大。只是此技雖然有用,但照這速度下來,六只手雖能緩上一緩,定然還是以驚人速度落下,這一條小命,最多也就留下個一成,自然這也怨不得別人,誰叫他好好的路不走,卻異想天地的以為自己會飛?那為首的青年眉頭稍稍一皺,雖不是動怒,但卻隱隱有雷霆霸氣自眉宇間奪面而出,旁觀眾人先還有人驚叫有人拍手,他這眉頭一皺之下,竟是全場噤若寒蟬,再無人出聲。這青年叫道:“連珠箭!”
喝聲未止,尖耳朵青年一聲尖嘯,往背后撥箭的那只手動得如風(fēng)車一般,在場看客雖多,但卻沒一個人看清他的手法,只見那一瞬間似有無數(shù)枝箭自他那長弓上射出,一枝接一接,竟似是連成了一條直線。為首那青年手法更妙,兩手齊動,每一抓必有一只盤子入手,入手即甩,一甩即中,尖耳朵青年那無數(shù)枝箭,每一枝箭上不多不少,都戴了一頂帽子飛出,實在是神乎其技。
眾看客一齊鼓掌叫好,頭頂上卻是啪啪啪之聲不絕,那無數(shù)枝箭上的無數(shù)只盤子,一只接一只擊在六只手可憐的屁股上,六只手慘叫之聲不絕,想來那嫩嫩部位雖未鮮血淋漓,但也一定是鼻青臉腫。
眾人正看到緊張時候,那為首的勁裝青年伸手再抓時,一抓卻抓了個空,明明盤子還有不少,怎會卻摸不著的?愕然回頭叫道:“你……”感覺似是有人偷偷伸了把手,瞪眼看去,卻是那小攤的攤主心痛難忍,實在看不下去,無聲無息的過來將最后一疊盤子搬了去了。這為首的青年頓時額上見汗,叫道:“停了!結(jié)界起!”他這一叫,終于還了慢了半分,那邊尖耳朵青年失聲道:“慢了……”
幾聲驚叫同時響起,終于這枝箭光禿著腦袋,直沖六只手屁股而去。一時間眾人竟都明白發(fā)生何事,那小攤攤主自知惹下大禍,小臉頓時嚇成雪白,喃喃道:“我……我……”天上六只手驚天動地的一聲慘叫,那枝長箭自大腿一側(cè)射進,竟是直接從另一側(cè)穿了出來,可憐六太傅雖覺著這次風(fēng)聲有異,那會想到居然是小攤主來擺了他一道?頓時中箭,一時差點痛得暈過去,這枝箭上,竟似有著一股令人凝固的魔力般,六只手中這一箭,先前還一直在手舞足蹈,突然竟停了下來,如同一截木樁般,直挺挺的掉下,尖耳朵青年傻道:“我這箭有凝身之效……”啰啰嗦嗦想解釋幾句,那為首勁裝青年將手一揮,頓足道:“拼了!地精!”
幾乎就在同時,那笑瞇瞇的光頭突的往地上一坐,臉上的嬉皮笑臉瞬間斂去,換作了滿滿的莊嚴肅默,沉沉的宣了一聲佛號,吁了口氣喝了聲:“結(jié)界!”頓時在這光頭頭頂之上,一層若有若無,卻又散發(fā)著淡金色光芒的結(jié)界應(yīng)聲而起,結(jié)界中間,卻是一條高高大大、而且仍然在繼續(xù)高大中的藤蔓,靈蛇般的游出,直往六只手身上裹去。
需知六只手那速度雖已降下,但畢竟還不是可以平安落地的水平。眾人一時手心中都捏到出汗,那尖耳青年最是有趣,居然頭上的汗珠,一齊流到那兩只尖耳的耳垂上去,滴滴溚溚落下,也就是沒人還有空去看他,要不然,定也是笑個暈場。
正是最令人心驚之時,場中又生異變,也不知自何處生出,一蓬明亮而不耀眼、令人心神舒適之極的光華,帶著一股濃濃的異香,徑直照到六只手的身上去。一時之間,眾人只覺似是時間放慢了流逝的速度,眼中所見的所有一切,都慢了下來,那枝藤蔓不斷抽枝發(fā)芽的點點滴滴,竟是看得清楚無比。一枝小枝正將六只手的小腿卷住,無數(shù)枝小枝一齊生了過去,咯咯咯響聲之中,六只手竟是沉得有如泰山,將那藤枝一枝枝的壓碎,咣的一聲,正正落到了那淡黃色結(jié)界的頂上,那速度雖不算極快,但這勁頭若是貼地疾奔,稍估一估,時速起碼也在兩百公里。
這結(jié)界竟是有如一頂韌勁十足的帳蓬,六只手人一落下,結(jié)界的頂部頓時向下凹陷,那光頭滿頭都是大汗,忽的長身而起,喝了一聲:“頂!”轟的一聲,那帳蓬頂部盡力向上彈起,就在六只手受這反彈之呼,將起又未起、速度正降到零的一瞬間,一陣香風(fēng)一卷而過,六只手保持著四腳朝天的姿態(tài),自帳上一躍而下,竟還就此懸在空中,離地三尺,一動也不動。
眾人看得幾乎都要傻住,這是什么神功?
再看剛剛那幾人,無一例外滿頭大汗,為首那青年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眼中看不清是什么神色,反正是怪異之極。那大漢卻吼道:“你……”也不知他是沖誰而吼,也不知他要吼些什么,但想來也定不是什么好話,那尖耳朵青年手法是何等的快捷?一把將他嘴巴捂住,輕輕搖了搖頭,那大漢也嘆了一聲,低頭不語。地上那光頭軟綿綿的爬起,剛剛卸去六只手身上的千斤之力,最后一記幾乎算是他的全功,此刻竟有些萎靡不振,臉上卻恢復(fù)了笑意,眼珠子轉(zhuǎn)了兩下,嘆道:“你還不現(xiàn)身?”
香風(fēng)再次一盛,六只手身邊竟突的現(xiàn)出一個少女來,這少女一身青衣,身材林落有致,面色倔強冷漠,下唇咬在嘴中,臉上神情,也不知是喜是憂,是嗔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