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也就是沒給六隻手聽見,真要進了耳朵,不氣得直吐白沫纔怪。事實上太傅大人現在也確是忙得不可開交,南宮無賴兩隻雖不粗壯卻極有力的胳膊,終於將他攬了個結結實實,南宮雲飛則將兩隻拳頭展開,左一記右一記,將六隻手揍成了一灘爛泥。幸好那五鬼還只是旁觀旁觀,加油加油而已,再要一齊擁上來,六隻手的隔夜飯想來定也保不住的多。
衆曹兵曹將看得目瞪口呆,雖說這兄弟三人的緩兵之計、惑敵之計見識過不少,但像今天這樣拼了個頭破血流的,還真是頭一次見。郭嘉想想不對,幾次想要進言,曹操小眼一瞇,總是那句話:“不急,還怕他飛到天上去?”劉備的軍民,已給攔下有八成,大局算是已定,雖說走了劉備孔明,但只要能收下趙雲,還愁大耳朵跑上天去!現在這位六太傅自然也是上不了天的,若不著落在他身上找出趙雲下落,再到哪裡去尋這無敵之將?
那邊曹仁皺眉想了一陣,看看場中三人鬧得實在是不像話,回馬到曹操身前,揖身道:“曹公,已過多時了,需提防江東軍來!”曹操哈哈大笑,用馬鞭往東南方向遙指道:“他們來最好,不來我自也去找他,若來此,正教我畢全功於一役,從此天下安定!”身後衆騎兵一齊將大刀舉起,暴雷般洪聲應道:“曹公所向無敵,從此天下安定!”曹操仰天長笑,眼中盡是飛揚如意之色,曹仁與郭嘉對望一眼,兩人暗暗一嘆,不再出聲,想及以如下的局勢,確也由得曹操發這份狂!
就在衆騎兵齊聲呼喝之際,場中激斗的三人,突然生變,六隻手也不知是一直保存實力,還是突然來勁,忽的反手將南宮無賴領頭抓住,盡力一扯,南宮無賴怪叫一聲,竟是全拉得翻身飛起,六隻手哈哈大笑,趕在南宮雲飛兩隻鬼爪伸至之前,洪的一腳飛踹過去,竟將南宮無賴有如一隻斷線的風箏般,高高遠遠,往衆軍環圍中的一片小結樹叢中踢得直飛了過去。
南宮雲飛看得鬼眼之中立即血紅,狂喝衝上,大約是憤怒之中忘了他本來玄妙的身法,居然給六隻手一下欺身進去,劈手揪住領口,就勢往背上一扛,猛喝了一聲:“神龍擺尾!”一隻腳無影無蹤的自背後反踢而出,不偏不倚正踢在南宮雲飛肥肉最豐厚處,南宮雲飛鬼叫聲中,一如剛剛的南宮無賴,高高遠遠的飛起,所落方向,居然也與南宮無賴並無二致,直掉進樹林中去。
空中那五鬼吱吱連叫,爭先恐後往南宮雲飛飛落方向去了,倒是沒一個敢衝六隻手出手。二鬼落下那片樹林中,立時哎呀呯碰之聲不斷,二鬼叫罵之聲不絕於耳,有如滿山遍野般的傳來。六隻手遠遠叫罵道:“都閉嘴!再敢吱一聲,扔你們下河去!”旁邊巴豆小豬湊過來,六隻手在它頭上連撫,恨恨不絕,對面曹操撫須笑道:“行了,六太傅,你還有何花招,索性盡數施出,來看看老夫的耐性,夠不夠足?”
六隻手擡頭叫道:“什麼呀,什麼呀,你還有多少手段,也大可全部弄來我瞧瞧,看看老六我的能耐夠不夠大,接不接的下!”時至今日,乾脆也就不再溫言巧語,拿出了一副強硬姿態。曹仁喝道:“小子敢爾!諒你頸上頭臚,此刻只是暫寄!”
這話聽得不是味兒,六隻手歪頭道:“這位仁兄,我這頭難不成倒成你的了?你到是來拿拿看吶?”慢慢自懷中摸出心眼匕,往空一揮,勁光四溢,映著他臉上的幾塊烏青,倒也很有幾分悲壯之意。曹仁哼道:“取你頭臚易,趙雲何在?速速說來!”
這下輪到六隻手哈哈大笑,伸指在心眼匕上輕彈,喃喃道:“這個嘛,說不說就由不得你啦,得看我老六的心情,哈哈,嗯,有點餓,誰給個包子啃啃?”掉頭往南宮兄弟掉落處叫道:“有沒的好吃的?弄點來點點飢……”剛剛還拼個你死我活,現在居然就抹得下臉來要這要那,樹林中南宮雲飛悶聲響道:“不給!”
他既說不給,而不是說沒有,自然還在生氣之中,六隻手瞪眼叫道:“兄弟夥兒隨便打來玩玩,你就真生氣,唉,不要這樣小氣的吧?快些拿來,咱吃飽了好趕路,曹公最好商量的,吃完肯定放人……”
想得雖美,只是還沒等曹家衆將呸他,樹林中南宮無賴先自響亮之極的呸了一聲,呸得六隻手大頭直搖。曹仁本還擔心六隻手又玩花樣,要派隊曹兵去將南宮兄弟揪出來,聽三人這一番對話,心知二鬼還在,一時就不著急,倒是曹操聽得大呼有趣,展顏道:“若說手段,我豈會拿你六隻手不下?但我費了無數心機,耗盡趙雲實力,必要將之生擒,你需細細思量,你插科打渾也好,枉顧左右也罷,我豈會放你從容而去?”
說到最後,本還帶著七分笑意的大白臉之上,那份濃濃的殺意慢慢浮起,六隻手看在眼裡,情不自禁竟是打了個冷戰,定定想了一想,忽的叫道:“幹嘛,你又來嚇我?趙雲在哪兒,我不知道,你不長眼睛看的?”
曹操一直撫須的手,忽然在頜下頓了一頓,兩隻眼睛中疑光一閃,旁邊郭嘉沉沉吟了一聲,皺眉道:“趙雲必未離去,六隻手爲何不急?”曹操轉過頭來,兩人對望一眼,眼中各現異色,曹操忽道:“緩兵之計?他還有何兵可等?”
話說得雖清,六隻手什麼耳朵?卻聽個清清楚楚,頓時來勁,哈哈大笑道:“誰說沒的兵!老曹啊,你怎麼不想想,我好歹手下也有那麼多人,這趟你見著幾個了?”
曹仁冷笑道:“即算你全軍在此,我又有何懼?”順手將長槍一擺,寒光閃亮之處,六隻手暗自抖了一抖,崩直身子叫道:“你唬誰啊你?真來單挑,難不成我還怕了你?”擡腿就往前走,曹仁眼中厲光一閃而沒,長槍在空中頓了兩頓,終於清笑道:“我軍中主將,無需與你逞匹夫之勇,李典呂虔!”一喝出口,還記得回頭看了曹操一眼,曹操細眼微微一瞇,輕輕揮手,曹仁精神一振,再喝道:“拿下!”
左右李典呂虔早等到不耐,聽曹仁這一叫,立即催馬衝起,兩隊騎兵翻翻滾滾,剛剛蘊勢已久,這一衝真有雷霆之威,近千把大刀盡數舉在空中,映著日光閃亮不斷,只就三五十步而已,轉眼之間,六隻手就要身陷衆軍之中。居然六隻手半點也沒著急,只是涎起臉哈哈大笑道:“老曹啊,還是上當了吧,哈哈,趙雲!”
猛然叫出趙雲之名,曹軍上下齊齊一震,委實給這無敵之將遇將殺將,逢軍退軍的壯舉所攝,突然聽到這名字,哪有不驚一驚的道理?六隻手就在衆軍一驚之際,突的彈身而起,這一彈速度之快,爆發力之強,去勢之遠,竟是超出了衆人想象的極限,真如一枚炮彈般,既高又遠,對著長阪方向飛了過去。
六隻手這一飛,居然巴豆小豬也是一聲叫,它的身形自然比之六隻手更快,只如一道藍光閃過,瞬間就衝到右邊騎兵羣去。呂虔正目瞪口呆看著六隻手不可理喻的奮飛之勢,小豬倏的就到了近前,嗷嗷直叫,沒了六隻手在身邊,居然也出奇的靈活,左一扭右一扭,藉著呂虔這一軍的驚愕之機,硬是從騎兵羣中衝出,卻選了曹洪步兵與于禁騎兵的間隙,揚長而去,瞬間不知所蹤。
李典呂虔二軍忽然失去目標,千匹戰馬一齊停下,二將恨恨不絕,扭轉馬頭往六隻手飛離方向追去。只是小豬跑得雖快,關鍵六隻手怕是跑不掉,他這一彈雖是去勢驚人,飛得也確是極遠,曹軍人數卻是太多,身後密密麻麻那一羣步兵,排得數百米寬,他哪裡飛得過去?曹洪眼中放光,將手一揮,身後萬名青州兵齊聲轟應,原本斜舉向前的長槍,這時盡都直直往空中舉起,六隻手不掉下則已,若要掉下,胖嘟嘟的身體上,必要多上幾十個透明窟窿。
眼看下落之地就在槍林最密處,去路上忽的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暴吼,這聲吼只得一個字:“呔!”吼聲猛烈之處,就如百門大炮同時開火,震得在場衆曹軍人人耳朵發顫,萬名青州兵的長槍高舉之勢,竟也受到了影響,不下三千枝槍,竟是軟軟垂了下來!曹洪強定心神,往發聲處望去,卻見不遠處一團烈火,洶涌而來,烈火所到之處,樹林叢草一齊燃起,眼看這團烈火,就要在六隻手落下之前,先自衝進青州兵羣中去!
後面曹仁大喝道:“後排轉身,挺槍!挺槍!”可惜那幫子槍兵受驚之下,一時哪裡反應得過來?曹仁眼中噴火,連叫了數聲,最後幾排青州兵這才醒悟,再舉槍時,那團火中傳來一長串豪笑,一條長矛分波排浪般擊出,所到之處,烈焰熊熊,曹軍但凡是碰上個一星半點的,不是受激遠遠彈起,就是頓時烤成焦黑,一時之間,陣型頓時大亂,硬給這團烈火衝出一條通路來。
李典呂虔二隊稍稍一緩,兩邊樂進于禁雙雙領騎兵圍過去,卻是轉向烈火所來的後路。六隻手就在此時,從空中翩然落下,遠遠落在這團烈火之後,哈哈大笑道:“就知道你得來!怎麼,我兒子呢?”烈火中也有人長笑道:“少不了你的!我先打架!阿瞞,你家張飛爺爺在此,誰敢與我一戰?”
來的這兇猛氣勢,竟然是張飛!眼看這殺胚長矛起處,嘸火亂飛,所過之地,烈火騰起,曹軍如遇瘟神,亂者退者敗者死者擠作一團,曹洪這一萬青州兵,竟給他一人就衝了個七零八落!曹洪眼中差點要噴出血來,狂喝道:“可惡!一個也不準退,上去!”唰的一刀,將一個畏畏縮縮後退的槍兵哚成了兩段。
血光一濺,衆曹軍畢竟算是訓練有素,曹洪身旁親兵一擁而上,死死將陣腳壓住,槍兵仗著人多,潮水般的涌過去,張飛哈哈大笑,長矛也不使什麼招式,只是東一揮西一揮,但凡是一揮,必取十人以上性命,前衝之勢,半點也不見稍緩。曹軍終於膽寒,再不顧曹洪壓陣之威,紛紛退後,曹洪哇哇暴叫,大環刀砍個不停,卻再也阻不了潰敗之勢!
後面曹操看得細眼圓睜,曹丕欲言又止,郭嘉嘆道:“主公,此人之猛,唯有仲康敵之!”身邊一直沒出聲的典韋重重哼了一聲,郭嘉輕笑道:“典將軍護主之責,無人可代,是以需用許將軍!”
這是說許禇還頂不了典韋用,自然是誇的,一句話正撓在典韋癢處,老典頓時臉色見緩。郭嘉輕吁了一口氣,見老曹輕輕點頭,立即衝後隊中一揮手,騎隊中一騎奪衆而出,馬還沒出隊,人先叫了一聲:“張飛!俺老許來會你!”霹靂之響,比之剛剛張飛那一喝,也差不許多,衆軍耳朵再受折磨,老許看看衆人痛苦表情,咧嘴一樂,哈哈笑道:“沒用沒用!回頭都要罰酒!”大刀一舞,橫衝而出。自先前與趙雲會了一招,這虎癡許禇,居然是給雪藏在隊中一直不作聲響,也不知老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時張飛勢不可擋,終於還是遣出。
有許禇趕至,衆曹軍如蒙皇恩大釋,紛紛退後讓開通道,張飛那邊殺得正爽,忽然面前一空,愕然叫道:“奶奶的,人呢,還不死過來給俺殺個痛快!呀呀呀!”正呀到得意處,許禇人到馬到,兵刃未交,兩人氣機先對了一對,頓時火星如亂珠般彈起,兩人均是渾身一震,各自一帶馬,都是寧折不彎的性子,多話都不說一句,直著脖子就衝上,嗆的一聲巨響,丈八點鋼矛與板門大砍刀擊個正著,明嘸與霹靂火終於碰面,這一聲響,較之剛剛張飛與許禇的大喝,更要奪人心魄!
這兩人翻翻滾滾的鬥起,旁邊曹軍受力之下,越退越遠,六隻手心中直打鼓,若要走吧,又覺對不起人家拿命來救的張飛,要知單人獨騎再強,終有力盡之時,就說先前老曹那一撥一撥的阻兵,不就將趙雲耗了個七七八八,差點連走路都走不動?若說不走,看看眼下局勢,明擺著有敗無勝之局,又有違六隻手的本性……正想得痛苦萬分,長阪來路之上又是一聲大響,這一次雖也是大喝,卻非是張飛那種山石碎裂之聲,大響之中,竟還給人若隱若現之感,細細品味,竟似是一聲龍吟!這聲音一響,竟連許禇與張飛間的這一無敵戰局,一時也似失去了對場中衆人的吸引力,衆人紛紛往發聲處看去,只見煙塵起處,果有一騎如飛而來,馬如閃電,人如青龍,看那副無往不前之勢,竟似比張飛之來,還更要驚人!郭嘉變色道:“誰可去擋?”
曹操愕然道:“會是……會是……”一時之間,竟似有些口齒不利,郭嘉雖是一時緊張之極,但竟也能聽清曹操之意,長舒了一口氣,稍作鎮定,沉沉點頭急道:“是他!需請典將軍!”
典韋悶吼一聲,唰的撥出雙鐵戟,曹丕急道:“不可!典將軍拱衛中軍之職,怎可輕離?”曹操眼珠急轉,回頭喝道:“馬超何在!”
郭嘉以手擊鞍道:“馬超有功便去,主公……”曹操看了曹丕一眼,嘆道:“事急從權,來的是他……馬將軍!”
後隊中騎兵再分,果然現出先前與夏侯淵惡鬥的馬超來,這錦衣之將也不知出於是何緣故,居然投在曹操軍中,此刻竟也如許禇一般,給雪藏不出,終於在那聲龍吟所標誌的強者降臨之下,給匆匆喚出!
于禁樂進兩軍本已繞到最後,此際那一騎電光般衝至,兩將正要雙雙迎上,後面曹操竟是一時忘記身份,張口急叫道:“兩位將軍退!交與馬超將軍!”
二將微微一愣,看看那騎已快到近前,定眼一看,剛剛還稍有些不服,頓在這一眼下盡數散去,雙雙撥馬就退。六隻手居然有心思來了一句:“你們兩個不中用了吧……哎呀,是他啊!”總覺得遠遠的氣機不太對頭,心中竟也有種惶惶之感,詫異之中,終於想起回頭看了一眼,頓時看了個目瞪口呆,涌到嘴邊的大堆不雅之詞,盡數吞了下去。看那邊于禁樂進兩軍兩邊分開,那騎已如飛而至,馬超將將擋到近前,長槍纔剛提起,馬上那人忽的長喝了一聲:“斬!”
青氣滿天而起,騰躍有如巨龍,那人一柄長刀,就在滿天青氣之中,無跡可尋的直探而下,這一刀,就如巨龍之爪!青龍探爪,來的是關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