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那畫舫穿梭在清澈見底的小河之上,一陣冷風吹來,卻使人激靈靈發怔,罕見的寒風襲來,真是令人摸不清頭腦。
情不自禁的低頭,等躲過冷風后,張灝有些驚訝,不過還未把突然而至的氣候變化放在心上,正琢磨是否追上去把船扣住,以一個驚擾百姓,污染環境的罪名,把那幫紈绔公子好生整治一番再說,這論起京城中的最大禍害,除了自己外,還有誰敢自稱第一?
河岸邊上的眾多婦人神色驚慌的站起,附近的孩子立時被喊了過來,似乎是要幫長輩收拾堆放在石階上的衣物,貧民百姓自是不敢得罪混跡京城里的有錢公子哥們。
張灝見狀急忙跳下馬,朝著百姓們大喊道:“大家莫慌,今后這雙獅子街有本侯為諸位街坊撐腰,誰若敢來生事,自有錦衣衛為大家出頭。”
這話可聽的幾百個婦人面面相覷,那些孩子立時哄笑,不過等看到來人竟然一身王侯般的富貴打扮,尤其是深紫色的朝服穿戴時,整個岸邊頃刻間變得鴉雀無聲,眾人神色驚駭的不知所措。
滿面親和笑容,張灝大步朝岸邊走去,他清楚無人會相信自己的話,那就以實際行動來證明吧。
婦人們表情畏縮的低下頭,倒是幾十個半大孩子滿不在乎的盯著來人的一舉一動,稚嫩小臉露出提防的目光。
張灝心情不好,此刻就想著胡鬧一場,指著那依然在畫舫上罵罵咧咧的眾人,笑道:“要是我能為大家出氣,把那船上的壞人都給揍上一頓,你們是否相信哥哥的誠意?”
婦人們頓時啼笑皆非的神色舒緩下來,已經看出這位少年公子年紀不大,而且面相古靈精怪的令人心生親切,無非一個豪門少爺而已,倒也用不著害怕。
這生活在天子腳下,又是距離皇宮不遠,百姓們平日自是見多了貴人,就如同那船上飛揚跋扈的貴族們一樣見怪不怪了,不說大多數豪門子弟還是見人彬彬有禮的,即使是那些破口大罵的公子們,還不只是隔著老遠逞逞口頭上的便宜,你若真叫他們上岸打人,估計他們也不敢亂來的。
任憑孩子們和來人交流,婦人們看出那幾十位青年武士只是分散護在周圍,舉止間并無惡意,依稀是剛才見過的一群貴人,馬上放下心來,恭恭敬敬的施禮,又默不作聲的坐回岸邊的石階上,重新漿洗衣物。
而張灝卻有些頭疼如何與這幫孩子對話,卻發現他們眼睛火熱的盯著自己身上的玉佩香囊等物,一個個垂涎欲滴的神色羨慕。
哈哈大笑,張灝立時很孩子氣的伸手一把拽下幾塊價值不菲的小玩意,他平日不喜佩戴這些零碎,就是隨身攜帶,也只是些值個幾兩銀子的不值錢玩意,因他每次出門,往往都會隨手賞賜別人,那些真的價值連城的古董級珍品,不管賞賜給誰都是禍非福,也顯得過于敗家了。
孩子們兩眼放光,只是畏懼著不敢上前,張灝很有氣勢的指著那艘就要遠去的畫舫,昂然道:“咱們打個賭,要是我能把那些家伙揍一頓,你們以后就得聽我的,要是沒有揍成,那這些小玩意就歸你們,怎么樣?”
一群孩子里自有其領頭的,就見其中一個年級略大,十三四歲的男孩神色懷疑的叫道:“你此話當真?”
不屑的撇嘴,張灝正正經經的點頭道:“那是自然,誰騙你們就是小狗。”
孩子們的對話可是都聽在婦人們的耳朵里,心中惶恐,剛想站起喝斥自家孩子不懂事,就看見朱銀豐和幾位青年武士笑容滿面的走到近前,親切的笑道:“大嫂們莫要擔心,我家公子整日呆在家中,難得出來散心,孩子們之間的交往,就由著他們吧。”
半信半疑的點頭,婦人們即使心中疑惑,不過見到這些英氣勃勃的青年,人人客氣有禮,倒也不敢拒絕,其中一個婦人忽然問道:“各位貴人是否剛才見過的那些位?”
其她婦人立時來了興趣,這浣衣局內發生之事,她們如何不知?還是多虧了貴人相助,自家才能得到天大好處,聽說來人可是能統領錦衣衛的大官呢,立時人人目不轉睛的盯著朱銀豐。
含笑點頭,朱銀豐爽朗笑道:“我等奉皇上圣旨,協助錦衣衛徹查浣衣局不法之事,娘娘得知大家平日都是依靠洗衣服生活,心中難過,立時下懿旨命我等寬厚百姓,這漲上來的工錢可是出自娘娘的心意,呵呵。”
人人神色動容,這話很快傳遍河岸邊上,無數百姓神色激動的朝皇宮方向磕頭,對于百姓來說,皇上和娘娘自然是世間最心善的圣明之人,沒有一人絲毫會懷疑此事真偽。
而此時張灝卻是和一眾孩子們擊掌立誓,人人耳充不聞附近動靜,比之任何大事都要來的鄭重其事,張灝一輩子都未如此正經過,把個孩子間的誓言看的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拉鉤上吊,孩子間的行為自有其神圣一面,一等周圍孩子神色間放下戒備,把自己引為同伴,張灝發自內心的得意大笑,如同一個孩子似地叫囂道:“都給我殺過去,把那些混蛋狠狠的揍一頓,快去。”
四下嘲諷般哈哈大笑,這些混跡在市井之中的孩子豈是容易對付的?那領頭的少年嬉笑道:“羞羞臉,自己沒本事,只會找大人幫忙,真丟人。”
張灝立時氣結,再看看親隨們的善意哄笑,人人站在原地動也不動,還有周圍婦人百姓一個個搖頭失笑,頓感面子掃地,早已忘卻自己的身份,跳腳的大叫道:“哼,你們別瞧不起我,看我的。”
胸有成竹的得意一笑,張灝早就發現遠處有一座石橋,只要騎上馬追過去,正好能從橋上跳下去,對付一些紈绔子弟還不是手到擒來?
可萬萬沒想到,還未等他發動,只見那支畫舫正好和另一艘畫舫相對而過,就有一個披紅帶綠的身影從半空中跳出,大呼小叫的墜入那群紈绔子弟當中,連滾帶爬的撞倒周圍之人,噗通數聲,十幾個公子哥嗷嗷大叫的跌入河中。
根本看不清那一身各色綢緞身影的模樣,就是感覺其動作閃電般快的不可思議,不說稍微碰到他就會立即撞飛,就是驚怒交加的一群下人大吼的沖上前去,一樣會紛紛慘叫著被踢到河里。
這一番突如其來的變故,別說張灝看的傻眼,就是遠近無數百姓行人無不目瞪口呆,更令人驚訝的還在后頭,只見幾十位身材妙曼的少女涌到畫舫邊上,朝著那在船艙里打滾的人影大聲呼叫,一個個的神色曖昧異常。
“李逸風,你等著,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混蛋。”
“逸風哥哥,我叫楚香兒,別忘了來尋奴家啊!嘻嘻。”
“真是的,占了便宜就跑,李逸風,你這個負心人!!”
還有其她少女紛紛朝著下方揮舞手中絲巾,作風豪放的令人咋舌,不用想就知道她們肯定都是秦淮河上的姐兒,附近百姓更是全神貫注的朝畫舫中望去,不說人人趁機大飽眼福,更想看清這笑傲風月場上的浪子是何德行?
岸邊的孩子們可是沒那么多齷齪想法,此時各個大喜過望,馬上朝哭笑不得的張灝伸出小手,那領頭孩子更是大笑道:“哈哈,你輸了,趕緊愿賭服輸。”
望著那在河水中掙扎的公子少爺們,在看了眼已經消失無蹤的肇事之人,張灝只得捏著鼻子認輸,心中苦笑,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那個什么李逸風,你給老子等著,此事不算完。
本就想當一回散財童子,張灝哪會心疼區區身外之物?當下笑嘻嘻的把身上零碎玩意都遞給了孩子們,還猶自不滿足的打開幾個香囊,把個里面的金豆子統統分發出去,他清楚就是這香囊都值個幾錢銀子,毫不在乎的扔給新交的朋友,立時換回孩子們的歡呼聲。
這驚人舉動真是嚇得婦人們大驚失色,不過馬上就被朱銀豐含笑勸止,笑道:“我家少爺從小體弱多病,還請諸位嫂子多擔待些,也是沾了各位兄弟的福氣了,呵呵。”
婦人們恍然大悟,原來那少爺是來隨喜的,雖然此事有些透著古怪,不過卻從來人的善意舉動中看出,人家此番行為真的是誠心實意,鬧得人人心中感激,紛紛笑著道謝。
笑呵呵的看著歡呼跳躍的孩子們,張灝很有氣勢的揮手,大聲叫道:“趕緊去幫長輩的忙,只要你們懂事聽話,今后我還會來看望你們的。”
這些出身貧窮的半大小子,人人慣會察言觀色,早已發覺那個富家少爺的一番善意,不說手上價值幾兩銀子的意外之財,一聽到他還要過來當冤大頭,自是趕緊跑向自家親人,恨不得好生表現一番,以至于今后得到些更多的好處。
四下站著的親隨立時含笑抱拳,看的婦人們心中恍然,下一刻更是被青年武士四處分發銀錢,惹得大家紛紛驚喜尖叫,人人心中歡喜,即使覺得面子上有些難堪,不過到手的畢竟是真金白銀,倒也無人拒絕來人的一番好意,更是齊聲納福道:“恭祝小少爺身體安康,百病不侵。”
不說那河中央突然出現的人物消失無蹤,就是張灝一行人同樣快速策馬離去,只剩下河岸邊的百姓們悵然若失,感慨萬千的注視著街道盡頭,幾十個孩童興高采烈的蹦蹦跳跳,這一番奇遇,真的使人永難忘懷了。
回府途中,張灝皺眉看看黯淡無比的天色,不說是他,其他人也發覺天氣反常,不過人人并沒當回事,張灝伸手感受下已經降低的氣溫,扭頭吩咐道:“銀豐,回去后和蔡永布置一下,過幾日就封鎖秦淮河,這次少爺我定要大鬧京城不可。”
哈哈大笑,朱銀豐急忙點頭應承,笑道:“只要娘娘旨意一下,就等著那些公子少爺俯首認命吧,哈哈。”
騎在馬上的親隨立時大笑,人人精神昂揚,簇擁著自家二爺策馬奔馳在官道之上,一路上風馳電掣,天際越發昏暗。
回到府上,張灝心情復雜,也未馬上回到自己院子中,反而直奔翡翠局而去,院子內正在看著婆子們安裝各式秋千等玩具的丫鬟們,一瞧見二爺來了,立時歡天喜地的涌上來,其中小丫鬟含香嬌笑道:“多謝二爺了,這下婢子們可有玩耍的玩意了。”
這含香年紀十二三歲左右,長得可謂是嬌美可愛,深得沐姐姐的喜歡,她又是打小就伺候小姐長大,自是地位與眾不同,比之沐憐雪身邊的四個大丫頭,身份上還要嬌貴三分。
“你們喜歡就好,呵呵。”
張灝笑笑,大步朝屋中走去,其她丫鬟自是見怪不怪,也不顧此時天氣反常,依然興致高昂的站在院子中,含香嘻嘻一笑,并沒跟著二爺進屋,反而陪在兩位神色異常恭敬,默默注視張灝的丫鬟身邊。
漫不經心的點頭,張灝朝兩個丫鬟親切示意,頓時換來兩位少女綻放出璀璨笑容,神色激動的盈盈施禮,相視而笑。
這兩位丫鬟都是青衣衛出身,早在三年前趕赴云南貼身服侍沐憐霜,她們都是自由之身,一等十五歲時就可以離開張府,或是自由選擇未來如何生活的權利,自是人人對張灝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進了沐姐姐的閨房,張灝舒服的吸了口如蘭芬芳,卻只瞧見沐姐姐一個人坐在炕邊,正在縫制香囊,在看看左右,這才發現小丫頭憐霜正和蕭氏姐妹躲在里間內,也不知在玩些什么有趣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