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卜算卦,這婦人還真是有些真才實學,不是那起子騙人騙錢的神棍,凡是天干地支,生辰年月憑面相就能道出一二,一看就知道經驗豐富,善于察言觀色,嘴皮子能說會道。
攤子前擺放著幾十副畫像,畫著各式人物,紅男綠女,小人君子,不一而足,不時揭開與人算命,拿著龜殼掐指細算,真是人不可貌相。
張灝瞧了半天不得要領,不禁感嘆處處皆是學問,這古時精于易經等古本的人很多,源遠流長的卦術,絕對不是小道,只可惜后來漸漸失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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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坐多久,周圍婦人越聚越多,漸漸張灝發覺有些不對勁,這些搔首弄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一看就不是良家婦人,好像都是專門沖著自己而來。
緩緩站起,張灝隨手扔下二兩銀子,在一臉遺憾的女人們的目光注視下,大步朝外走去,就好像落荒而逃一樣。
英國公府,園中園。
單說此刻蘅蕪苑外,一身素白長裙,外罩藕荷色比甲的李氏神色懊惱,帶著丫鬟在附近低頭尋覓,原來一大早出來閑逛,不慎把一方繡了自己閨名的汗巾弄丟了。
葡萄架下,李氏左右尋不到,苦思自己出來時經過哪里?身邊的秋惢抱著霜兒,輕笑道:“嬸子,反正園子里就一個爺們出沒,大不了被他拾了去,嘻嘻”
李氏頓時氣結,這汗巾子屬于女人家貼身之物,和頭釵荷包一樣,都是贈送情郎的慣用之物,萬一流落到外面,那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去松墻下,花園山子底下,花池邊尋一遍,問問是不是被人撿到,唉,急死我了。”李氏神色焦急,一時間有些六神無主。
“應該是叫哪個丫頭撿了去,嬸子莫要著急,回頭就會有人送來,那汗巾不是繡了你的名字嗎?”秋惢把睡熟的女兒遞給奶媽,心中暗笑,其實那汗巾就在她懷里,焉能平白送還嬸子。
秀氣絕倫的俏臉愁眉不展,李氏急道:“那是一方金穗子白綾挑線,繡著鶯鶯燒夜香的汗巾兒,不是尋常之物,唉,萬一拾了去的丫鬟眼熱就糟了。”
看著秀美揚起,神色驚訝的秋惢,李氏粉臉一紅,羞怒道:“還不是被你們鬧得,唉,明日就搬出去。”
動了春心的絕美婦人一瞬間的風情萬種,惹得秋惢目瞪口呆,嬸子的坦坦蕩蕩倒是令人敬佩,并沒有絲毫掩蓋的企圖。
不提這邊大動干戈的尋找失物,那邊的張灝心情平靜下來,不再糾結于官場不堪風氣上頭,一進內宅,沒走幾步,就見一個小丫頭坐在長廊邊上的石凳上,手里拿著一只鞋子。
見她翻來覆去的觀看,腳下鞋襪齊整,張灝走上前去,問道:“誰的繡花鞋?”
小丫頭一驚,急忙站起,磕磕巴巴的道:“二爺,這是在竹林邊上撿到的,婢子也不知是誰的。”
“竹林?”張灝伸手接過那只紅繡花鞋,一看是大紅四季花緞子白綾平底繡花鞋,綠根底,藍口金兒,鞋上都是用翠蘭鎖線縫制。
拿在手里,見彎曲如天邊新月,紅如退瓣蓮花,恰巧三寸之物,滿園子中唯有一人如此,還是前日剛剛接回家的姑姑張貴妃,其中同行的干娘賢妃之物,因為只有她的腳是三寸金蓮。
“好了,我知是誰的,此事不要聲張,這個銀鐲子給你,算是咱們交換好了。”
張灝隨口吩咐,把繡花鞋揣進懷中,當日姑姑與干娘回家省親,不過傍晚時分就回去了,看來走的匆忙,以至于把鞋都丟了。
小丫頭歡天喜地的接過鐲子,自然今后絕口不提此事,一蹦一跳的朝遠處跑去,其實就是對人說也無妨,張灝是當她立了功才獎賞的,因為這繡花鞋和汗巾子一樣,都是女人家最隱私之物,絕不能流落到外人手中。
心中惦記姑姑和干娘,張灝又自覺呆在京城氣悶,就想到郊外踏春游玩,順便學學姐夫打獵也好,他在皇家別院附近修了座院子,就近就能相見,心中有了計較,立時吩咐張鶴安排此事。
回去與沐姐姐商量一番,姑娘們自然大喜,晚上一同去了靜心堂中請安,順便請示出門游玩之事,老祖宗笑著囑咐快去快回,并未帶著女眷過去湊熱鬧。
這日一早,英國公府后門外,排著一長溜的車隊,小廝們忙前忙后,把各式物件放置車上。
周氏站在外頭,指揮下人搬運行李,今次她作為大管家跟著出門,神色間歡喜無限。
很快,穿戴好的女眷們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上了馬車,張灝高踞領頭的駿馬之上,前后親隨全都換上了排軍武士裝,燕歌行一身甲胄,雄赳赳氣昂昂的陪在身邊。
鳴鑼開道,華蓋隨行,張灝擺出全副國公依仗,但見漫天連地,鐵錘長矛,彩旗飄揚,一路招搖的沿著官道出了南城門。
初夏時節,乃是出城避暑的最好時候,京城郊外每日都有無數百姓出門游玩,尤其是香車寶馬,奴仆成群的豪門世家,滿目都是騎著駿馬的豪門子弟。
張灝興師動眾的舉措果然沒錯,英國公家的車隊所到之處,行人紛紛避開,即使是世家子弟,官宦之后,一樣不敢阻攔片刻。
出城十幾里地,游人漸漸稀少,周圍高山連綿,河流縱橫,所到之處景色優美,尤其是蒼翠漫山遍野,路邊開滿各色野花,行在鳥語花香之中,格外令人心情舒暢。
“救命啊!”
忽若隱若無的求救聲響起,頓時把張灝的好心情攪亂,抬頭望去,就見遠處一片桃花林中,幾個小廝牽著馬匹,那喊救命的女聲卻沒了蹤跡。
“燕大叔,你帶人去看看,應該是富家子弟半路要挾出門游玩的女客,真是混賬。”
“好嘞,誰家的混賬,把那幾個小子綁了。”燕歌行大怒,抬手一指那幾個小廝,身邊的十幾個漢子頓時打馬飛奔,朝前沖去。
張灝瞇著眼眸,已經猜出是怎么回事,沒想到英雄救美的情節,竟然還能被自己遇上,不過孤身出沒在郊外的女人,看來不是村姑就是尼姑,好人家的女子,誰敢單獨出門?
身后車隊緩緩停下,張灝不想多做停留,回頭吩咐道:“你們繼續起行。”
“是,二爺。”車隊前的親隨胡瑞點頭,伸手朝后方揮了揮,帶著車隊繼續趕路。
沒多久,武士們就從林子里揪出兩位富家少爺,身后跟著一位瑟瑟發抖的年輕女人,一身青衣道袍,素面朝天,不過卻留著長發。
懶得搭理這些下流胚子,張灝皺眉吩咐道:“狠狠打一頓,然后送去官府,就說是我張灝抓住的,人證已經被我放了,要是不秉公審案的話,小心爺回頭拆了府尹衙門。”
“我是金彪,司禮監大太監金英的侄子,你敢打我?”一位英俊青年擰著脖子喊道,神色間有些虛張聲勢。
另一位長得普通的青年,臉色煞白,急忙叫道:“兄弟饒命,我是蕭敬,蕭貴妃的親弟弟,這位是俺的嫡親嫂子,只不過在林子里嬉鬧罷了。”
“蕭貴妃?”
張灝一愣,這蕭家世代書香門第,家世倒是一般,因此女兒被張太后挑選進宮,如今冊封為麗貴妃,那這位清秀佳人,就是那位早年死了丈夫,帶發修行的蕭氏了,據說她乃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只可惜天妒紅顏,嫁人一年就成了寡婦。
正統皇帝剛剛大婚,除了皇后之外,就有兩位貴妃,所以張灝對于蕭家的底細知之甚詳,此事倒有些棘手,畢竟關乎到蕭家的顏面,難怪這兩個家伙一臉心虛,敢情他們也知道此等丑事不能宣揚出去。
勛貴子弟侮辱婦女,按律法當處以重罪,不過往往能憑借自家權勢而逍遙法外,唯有家門丑事一旦被朝廷得知,則是最嚴重的死罪,其中通奸和***的性質截然不同,因此張林能逃過一死,但這兩個家伙,真要被有心人糾纏的話,估計凌遲處死都不是難事。
“這位公子,幸好及時被你們解救,這兩個畜生才沒有得逞,不過奴家不打算追究,還請高抬貴手。”驚魂初定的蕭氏盈盈上前,羞憤難堪的道了一個萬福。
兩位青年大喜,忙不迭的點頭,卻被燕歌行揮手一人一個耳光,打的滿眼金星。
“伙同外人意圖侮辱親嫂子,此等畜生不能留了,把他們送去宮里凈身。”
隨著張灝年紀漸大,不在動輒以暴制暴,不過也沒打算放過他們,當個公公就是對他們的最好懲罰。
“什么,你敢。”不等青年驚慌失措的怒罵,燕歌行兩眼放光,一拳擊打在對方嘴上,嘎嘎笑道:“俺老燕還沒看過男人怎么當公公,哈哈,交給俺去辦好了。”
“公子,你這么做是自找禍端,他們二人做了公公,將來一定會要報復與你。”
蕭氏俏臉一紅,急忙抬頭,怨恨的指著兩位青年,慘然道:“罷了,奴家拼著名節被毀,也要把他們告上公堂。”
不屑的低頭看著掙扎不停的兩個混蛋,嘴上都被親隨用布頭堵上了,一副驚恐欲絕的德行。
張灝笑道:“無妨,區區一個金英算得什么,此事與你無關,乃是我與太監的私人恩怨,把他們送去凈身,死了活該。”
一肚子悶氣正沒處發泄呢,這老天爺親自送來的把柄,豈能不被張灝利用上,有了私仇對付幾位宮里的大太監,那就是順理成章之事,這樣就沒人猜到他純屬沒事找事,拿太監們發泄怒氣。
沒有詳細過問整個經過,張灝對于此等來龍去脈不感任何興趣,反正只要結了仇怨就好,這次一定要把宮里勢力最大的金家連根拔起,拔出蘿卜帶出泥,還能順便整治其他人,先出口惡氣再說。
“告訴敬事房的老李,馬上給我動手,不要問他們是什么身份,萬一要是中途死了,就賞他白銀三百兩。”
鐵了心要碰碰金家,張灝甚至連蕭貴妃的面子都不給,就想通過此事投石問路,反正現在朝堂一片混亂,看看各方反應再說。
張灝考慮的甚為長遠,而可憐的兩位青年就這么成了犧牲品,不過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說話的工夫,兩位丫鬟跌跌撞撞的從前方跑了過來,哭的梨花帶雨,沒想到蕭氏上前迎面重重扇了她們幾個耳光,罵道:“你們兩個賤人,分明是和他們暗中商量好的,你們真是該死。”
“派人送她們回去。”張灝搖搖頭,有心想要出手殺掉出賣主子的丫鬟,但總覺得心中別扭,還是留給人家自己處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