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朱由檢簡單的伎倆,本就武將出身、靠了萬貫家財捐來的四品禁軍統領的武陸二人,做個正副統領,本來就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又沒有什么過硬后臺,處在北京城林立的黨閥之間夾縫求存、茍延殘喘。在他們心中,只是想安安穩穩地做好他們的都尉,好為皇上盡忠以光宗耀祖而已,被迫掛名閹黨門下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現在魏忠賢等閹黨主要分子已經下課,又有朱由檢暗示的皇上給的不追求他們責任的承諾,哪里會不立刻應承下來的。
二人深知,只要跟著信王走,就是跟著皇上走,在這種封建小官吏的眼中,跟著皇上走那是絕對沒有錯的。況且兩人本來也沒有得魏忠賢多少好處,現在即使閹黨倒臺了,只要皇上不追求自己兩人的責任,是完全可以把官位保住的,如果表現良好,甚至有望更進一步也未可知呢。
二人當即各自連拜三拜,齊齊道一聲:“罪臣武安多謝皇上寬宏大量之德,多謝王爺美言抬愛之恩。”
“好,本王這就隨兩位將軍前去帶了禁軍掃平閹黨!”
朱由檢當即在十二名隱藏侍衛的簇擁下,隨武陸二人趕往駐扎在京城外郊的禁軍營。朱由檢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有才能的人,辦起事來,那可是滴水不漏的,他還是擔心事情有變,有十二名身手高強的侍衛在側,也能以防不測。退一步說,即使武陸二人出爾反爾,居心叵測,也可以令十二人將其當場格殺而抬出老田賞賜的玉佩把禁軍控制在手中。雖然武陸二人并沒有其他的小心思。
接下來的事情進行地非常簡單順利,皇城外的三萬禁軍全數出動,分兩路人馬,第一路二萬人馬由武安帶領、朱由檢及六名隱藏侍衛協同,負責先控制京城,然后逐一逮捕錦衣衛及閹黨另外的小魚小蝦及其家屬包括九族;另外一萬由陸順帶領、六名隱藏侍衛拿了朱由檢暗中借的當初老田賜給他的玉佩協同,負責先逮捕東廠余孽,然后包圍皇宮,迅速從六人中派一名進宮稟告皇上。
朱由檢這樣安排,自然是有他的用意,讀大聰明,這些不用累述。包圍皇宮,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對于皇宮里的大內侍衛和大小太監宮女而言,朱由檢也不知道哪些是清白的,這些人可不等同于禁軍正副統領的武陸二人,如果與魏忠賢有染,那可都是牽連甚深的。試想,皇宮里的離皇上最近的人,魏忠賢一手遮天多年,怎么不可能不安排自己的親信呢。而老田給朱由檢的時間只有十二個時辰,是沒有時間去來個兵不血刃的,只能采用這個最激烈的方式,先把皇宮圍了再說。
下午,剛與張焉和和美美吃完一頓豐盛的全是兔子吃的“綠色食品”的老田,總算是有了些睡意,身子還沒躺下呢,進宮來稟報的侍衛已然前來。老田很有些不爽,奶奶的,老子這便宜弟弟還真是會找時間啊,沒看哥哥好不容易想要睡覺了么。老田這皇帝當的,還真不是一般二般的清閑啊,這么大的事,好像不關他什么事似的,張焉哭笑不得,但知道老田也就這么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絕版皇帝了,也只好在心中苦笑,再暗中提醒老田不要發飆,待聽侍衛稟報些什么。
老田雖然是文盲出身,但也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傻蛋,只不過是向張焉假惺惺的抱怨抱怨而已,其實心里哪里會不歡喜的。只聽老田淡定道:“起來說話吧,朕那皇弟又給朕帶來什么好消息了?”
前來稟報的乃是第三十一號,三十一號先謝恩站起,先三言兩語把朱由檢勸服禁軍頭頭武陸的事情及后來的人事安排給匯報了一下。面無表情道:“陛下,禁軍副統領陸順將軍已經帶了一萬人把皇宮給圍了起來,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的。微臣特進宮來稟報陛下,接下來的事情應當如何處理。”
老田聽得心中一緊,這便宜弟弟想干什么,居然調動了軍隊,難道他想造反不成?不過老田自己也不想想,他只給人家朱由檢十二個時辰的時間,朱由檢除了動用軍隊,一時間哪里能有足夠的人手逮捕余孽。
不過旋即一想,暗道自己當皇帝還真是把腦子都給當出了毛病,成天疑神疑鬼的。又聽三十一介紹到,大內侍衛已經在侍衛統領葛順堂的帶領下放了自己進來后關閉了宮門,甚至連些太監宮女都提了棍棒刀槍上前助陣,宮里面的人與陸順帶領的人馬劍拔弩張,形勢危急。
老田聽到這里,那還能坐得住,老田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當然明白這些侍衛如果有投靠魏忠賢的,那也是迫不得已的,平時最多給魏忠賢傳遞傳遞消息什么的,沒必要做得這么絕。馬上就吩咐張焉快給自己把龍袍披上,準備出去。
這下張焉可著急了,張焉是擔心老田的安危,天知道那些侍衛明白過來是在抓捕閹黨余孽之時會不會魚死網破、反過來對老田不利的。三十一更是著急,弟兄們派自己前來報信的目的就是讓他稟告皇上在自己阿大等十三名高手侍衛加皇后娘娘這里的人手保護下,穩穩呆在坤寧宮,以防有變的。
三十一急道:“皇上不可,微臣前來的目的就是…”
老田揮手打斷三十一道:“快把阿大叫來,領了人這就隨朕前去看看!”
三十一身子沒動,堅持道:“請皇上三思,陸將軍說了,只要給他些時間,與武將軍的兩萬人馬會合之后,不出三個時辰,定能攻下,把敢于頑抗拒捕的反賊格殺。這段時間內請皇上保重龍體!而且分兵之初,信王殿下也是這么個意思。”
老田怒道:“你們真以為朕是傻子不成?但是朕能眼睜睜看著朕的兵士們自相殘殺嗎?好你個混蛋,你是聽朕的還是聽那朱由檢和禁軍副統領的?”
別看老田平時嘻嘻哈哈,但真要做了決定,那是萬頭牛來也拉不回來的,張焉和三十一自然也是勸不住他的。
看見皇上帶了十幾個眼生的低等侍衛親自前來,正在指揮布置人馬的侍衛統領葛順堂腦中一陣迷糊,暗道,難道我記憶力出問題了,平時沒看到過這幾個侍衛啊?雖然如此,但也不敢怠慢,老遠就感恩戴德地過來給老田請安行禮。
老田揮手讓葛順堂等人平身,抬頭打量起來,這葛順堂長的高高大大,英眉劍目,儀表堂堂,怪不得能坐上大內侍衛統領這個皇帝保鏢隊長的交椅了,有魏忠賢的關系,但自身的素質條件也得有本錢才行。
葛順堂見皇上不問情勢,只是盯著自己細細打量,心中苦苦一笑,傳聞中的皇上果然很是獨特啊。當即自己稟報道:“啟稟皇上,禁軍副統領陸順,攜帶兵士突然把皇宮給圍了起來,看樣子少說有一萬五千來人。形跡可疑,意欲造反,現在情勢非常危急,微臣帶了所有侍衛雖身死也要…”
這葛順堂不愧是侍衛統領,頭腦靈活,見了老田先把敵人給夸大了再說,其實以他的眼力,哪里會看不出最多一萬人而已,然后幾句話就給陸順安個意欲造反的大帽子,自己儼然一舍身保皇人士。老田聽他越說越離譜,忙揮手打斷他,直接進入正題:“愛卿可知魏忠賢等閹黨首要人物已經于昨晚系數下獄否?”老田淡淡道,“信王朱由檢帶了朕的口諭調動的禁軍,外面陸順帶領的人馬只有一萬,其他的二萬隨后就到。”
什么,魏九千歲等人全部下獄了?自己怎么沒有收到一點消息!與魏忠賢走得很近的葛順堂當然明白這對自己意味著什么,感覺一股涼氣直接從腳底竄上,奔上了后脊梁骨,麻麻的、涼涼的。身體一軟,癱軟在地上。
而此時阿大等人也隱隱把老田護住,小心戒備著。
片刻后,葛順堂反應過來,自己等人看來也是完蛋的了。皇上布置如此周密,自己還能有什么辦法。葛順堂嘆了口氣,給老田連磕三個頭后道:“罪臣葛順堂雖然知道魏忠賢作惡多端,但為了官位,平日里與他走得很近,如今皇上圣明,將魏忠賢等人下獄。罪臣葛順堂能知道自己的下場,這就約束手下,讓他們與罪臣一同束手就擒,罪臣只有一個心愿…”
這葛順堂雖然趨炎附勢,看來還真是有幾分骨氣,居然不卑不亢,老田一口應允道:“講。”
葛順堂抬起頭來,看著老田:“罪臣懇求皇上,赦免罪臣及手下侍衛們的父母妻兒。”
老田本來以為葛順堂會請求自己饒他一命呢,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事情,老田雖然不懂政治,但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可是連傻子都明白的道理。沒想到他是為自己及手下的父母妻兒企命,老田好奇地問:“你不為自己考慮?”
葛順堂苦苦一笑:“罪臣也不想死,但是能保住父母妻兒已是奢求皇上開恩,其他的就是罪臣得寸進尺了。”
老田又對葛順堂高看一眼,點了點頭道:“你們開了宮門,自己反剪自縛吧,至于你們的父母妻兒,朕不會動他們一根毫毛。”
葛順堂喜道:“多謝皇上開恩。”連忙爬起身去吩咐手下侍衛們去把宮門打開,然后互相捆綁。
站在老田身邊的阿大低嘆道:“可惜了一副錚錚傲骨,一失足竟成千古恨!”
老田剛好聽在耳里,也是一陣惆悵,這樣的人,若是用來帶兵打仗,殺敵報國該是多好啊。但是自己還敢用他么,即使自己寬宏大量既往不咎,但是他心里也會有所芥蒂,終究不好。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怎么安排這個給自己印象良好的葛順堂來。
這最后一個難題已經在老田的兵不血刃下解決,剩下的事情就是閹黨一族的下場了。老田把這些事情全部交給朱由檢負責,用腳趾頭都能想到他們及其九族的下場,老田終究不是個好的上位者,覺得一次性殺這么多人,未免太血腥殘忍。
這里簡略提一下朱由檢對閹黨分子的處理。
將魁首魏忠賢發配鳳陽當凈軍,通俗地說就是去掃皇陵,魏忠賢臨行前祈求最后見侄子與侄孫女一面。朱由檢雖然對他的為人很是不齒,可是梟雄末路,也沒有必要拒絕他與親人訣別的請求,大度地讓他去了肅寧伯府邸,見了侄子一面,密談了半個時辰之后出來。魏忠賢想到侄孫女還在乾清宮養病之中,最后終于沒有去見魏雪梅。
在去鳳陽途中,朱由檢得知魏忠賢賊心不死,仍率領一批平時豢養的亡命之徒,身懷利刃,意圖反抗。朱由檢得知后,讓早已經清洗梳理了的錦衣衛派人火速將其一伙人統統逮捕,押回京中審判。路上,魏忠賢得到消息,他自知難逃一死,遂與同伙李朝欽在阜城南關旅店痛飲至四更,一起吊死在店中。最后被帶回的僅僅只是一封魏忠賢寫與老田的書信,信上只有十數字:魏忠賢伏法,請皇上善待梅兒。老田得到信時只能搖頭苦笑,心中很是感慨。當然,這些都是后話。
客氏是從家中被正式逮捕的。后被徒步押往浣衣局接受審訊。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浣衣局正是客氏過去懲罰宮女的地方。審訊后,更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由乾清宮臨時管事趙本政執行笞刑。行刑者把滿腔怒火都轉移在了皮鞭和竹板上,用力極猛。行刑完畢,奉旨不留全尸,“發凈樂堂焚尸揚灰”。并沒收全部家產。客氏之子侯國興、其弟客光都在同一天被斬首于鬧市,并暴尸街頭。當然,這些也是后話。
1627年四月。戮魏忠賢及其黨崔呈秀尸。此后將閹黨二百六十余人或處死、或發配、或終身禁錮。與此同時,平反冤獄,重新啟用天啟年間被罷黜的官員。這些由時間看來,更是后話。
至于魏雪梅的父親肅寧伯魏良卿,也在得知叔叔魏忠賢自殺身亡后,匆匆留了兩封書信后在肅寧伯府上吊自盡。一封與女兒魏雪梅,談到自己與叔叔罪有應得,讓女兒勿要懷恨皇上,好好活下下去;一封與老田,也如魏忠賢一般:魏良卿伏法,請皇上善待罪臣之女。原來當初魏忠賢見魏良卿就是先叔侄抱頭痛哭,然后給侄子說明厲害關系:自己去后,沒有了人來照料于他,要魏良卿小心做人,切莫再惹是生非、橫行無忌了。但是魏良卿得知叔叔身死的消息,也不愿再茍活下去,讓女兒難做,也毅然去陪伴叔叔魏忠賢于黃泉路上。不用說,這也是后話。
如此,客魏在朱由檢指揮下,總算全部肅清,包括作惡也不少,但朱由檢本來打算放過的魏良卿也慷慨自盡身亡。
由此,讓人在噓口氣暗喜惡人終有報的同時,也自感慨悲歌:名耶?利耶?熙熙攘攘也!得耶?失耶?一無所有也!
然而我們的主角才剛剛進入名利得失的俗世之中,讓人欣喜、期待的同時也會不時遙想:多年以后,統一天下、打到很遠的地方去,甚至再無對手的時候。當田七老了時候,他會怎么樣呢?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而且只會是讀者朋友們遐想的空間了:是得到了功利之后的無限成就、還是彈指一揮間的絲絲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