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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太后的筆墨好生收了,給老太爺上茶。”蘇禮見人全都退出了正廳,這才悄悄在身側(cè)蹭了蹭手心的汗水,雖說她不算膽小的,但是面對軍隊,還是免不得有些心下緊張,好在沒有被外人看出破綻來。
老太爺坐在主位上,身子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蘇禮瞧不出他的心思,便也不去做什么猜測,從半夏手里接過茶盞,輕輕地放在他身旁的條案上道:“老太爺請喝茶,這是陳年的普茶,最是養(yǎng)怡健體。”普茶類似于后世的普洱茶,極大的茶餅或是茶磚,而且都不喝生普,只吃熟普,這種茶很適合老年人喝,蘇禮先前聽沈青昊說過,老太爺很喜歡普洱,她今天讓半夏煮了出來的,是她嫁妝里帶過來的貢茶。
老太爺端起茶盞,剛一掀開蓋子神色就有些微妙的變化,略撇了撇茶湯,瞧瞧湯色又微微嗅了香氣,還沒品就先贊道:“好茶”
“老太爺若是喜歡,孫媳等會兒打發(fā)丫頭把茶團(tuán)給您送去。”蘇禮侯在一旁道。
“你不怕嗎?”老太爺忽然把茶盞放下,扭頭去問蘇禮。
突然跟老太爺?shù)囊暰€相接,讓蘇禮有點兒猝不及防,但她也沒刻意隱瞞地笑著說:“不瞞老太爺,說心里不怕是假的,倒不是怕抄家,只是那位大人瞧著就是跟咱家有過節(jié)的模樣,萬一犯起渾來硬要動武,孫媳一個弱智女流自是打他不過的,若是招呼家丁,卻又要被坐實個民與官斗的罪名。若是不怕,孫媳也不用將太后的墨寶都請出來了”
老太爺見她沒有強裝隱瞞,微微頷首道:“你倒是個乖覺的,昊兒有福,我們沈家有福。”
“老太爺謬贊了。”蘇禮聞言只淺笑著,卻也沒過多地謙虛。
這會兒功夫,沈母已經(jīng)得到信兒匆匆趕來,進(jìn)屋見到老太爺在,才把剛才已經(jīng)到嘴邊的質(zhì)問咽了回去,上前見禮道:“兒媳給老太爺請安。”
“嗯,這兒已經(jīng)沒什么大事了,我瞧著禮兒足能應(yīng)付,你也就不用太過擔(dān)心了。”老太爺臉上沒什么表情地說。
沈母神情復(fù)雜地朝蘇禮瞧了一眼,這才問了自己最關(guān)心的問題:“昊兒呢?”
“回婆母,夫君入宮面圣還未回來。”蘇禮垂頭回道。
“面圣?”沈母登時就急了,“那、那昊兒會不會有事?這可如何是好?”她說著就開始抬手抹淚,廳里本來因為老太爺和蘇禮的鎮(zhèn)靜自若而安心的下人們,見到沈母如此也開始有些騷動。
“婆母不用擔(dān)心,夫君不會有事的”
蘇禮上前想要扶著沈母坐下再說,卻被她一把甩開道:“你自是不關(guān)心的,但也用不著這么沒誠心地胡亂勸我。”
“老大家的,你媳婦說得對,昊兒不會有事的,你別一遇到事兒就慌得跟什么似的,一點兒都壓不住陣腳。”老太爺見狀不悅道。
“婆母,若是夫君在宮中真的有事,剛才來抄家的軍爺肯定是會拿著圣上手諭或是官家公文而來,也肯定不會被媳婦這樣幾句話便攔在外頭。所以婆母毋須過于擔(dān)心,不管怎么說有咱們沈家多年的君恩和軍功擺在這兒,宮里不會秘而不宣地做什么決定的。”蘇禮不能跟沈母頂著,只能溫言勸著。
“正是這樣的道理。”老太爺朝沈母瞥去,心里越來越覺得,兒媳在家管家多年,竟是還不如個剛過門的孫媳婦。
回去拿公文的差官過了許久才回來,而那個軍爺卻再也沒進(jìn)來,只派了個副官入內(nèi),態(tài)度極好地給老太爺見禮,而后道:“沈老太爺,您瞧,小的奉命辦差,還望您行個方便。”
老太爺不緊不慢地喝著茶,眼皮都不抬地說:“這兒是我孫兒的宅子,他如今不在家,就都由孫媳做主,你跟我說不找。”
那副官的脾氣涵養(yǎng)極好,當(dāng)然更有可能的是位微言輕,習(xí)慣了謙卑,聽了老太爺?shù)脑挘闩ゎ^朝蘇禮道:“還望沈夫人行個方便。”
“大人既是秉公辦事,自然是處處方便的。”蘇禮絲毫沒有示軟地說,她上前查看了那副官手中的公文,原來是要沈青昊將他父親當(dāng)年的全部往來書信上交。
那公文一式兩份,全都寫著時間、事由、經(jīng)辦人以及由誰去執(zhí)行,其中一份是給蘇禮的,她拿到老太爺跟前給他過目,見他不置可否便道:“內(nèi)宅都是女眷,若大人信得過我們沈家的聲名,那我入內(nèi)給大人取來全部書信,您看如此可行?”
聽著蘇禮抬出了沈家的聲名,老太爺也正坐在上頭,那副官自然不敢說不信,躬身朝老太爺拍了兩句馬屁道:“沈家的威名不止在軍中、京中,那在咱們朝中都是赫赫有名的,下官哪里會有不信之理。”
蘇禮從沈青昊的書房內(nèi)找出全部的舊書信,她沒空一一看過,也不敢隨便扣留,想到老太爺并不心急的樣子,便覺得應(yīng)該是不妨事的。
她將一疊書信拿到前廳,那副官便上前想接,被半夏攔過去道:“大人莫要心急”
蘇禮將書信給那副官看過無誤,便從書雪手中接過剔紅花鳥長屜匣,將那書信全都放進(jìn)去之后合上抽板,身旁早就得到囑咐的半夏已經(jīng)點燃宮中御賜的銷金硬燭。蘇禮待蠟燒得略有軟化,便用那蠟油將抽板的接縫處嚴(yán)嚴(yán)實實地糊了,見四下都封嚴(yán)實了,這才抬手交給那副官,然后佯裝無意地說:“這御賜的宮制紅燭果然是與家里的尋常燈燭不同,點燃不但沒有煙氣,反而有些馨香。”
那副官自是聽出她的言下之意,那蠟燭是御賜的,不是你隨便弄個蠟燭就能糊弄上的,不過是警告他們不要對這匣子書信動什么歪腦筋。
這些人拿著書信離開后,全家又陷入了心急地等待之中,直到太陽落山,天已經(jīng)擦黑,外頭才又人來報:“爺回來了”
蘇禮忙起身迎了出去,見沈青昊邁步進(jìn)院,決口不提今日之事,只問:“用過飯沒?我等你回來一起吃呢”
沈青昊本沒什么胃口,但聽說蘇禮也沒吃,便道:“我也還沒用過,吩咐下去擺飯吧”
蘇禮先打發(fā)了丫頭分別去老太爺和沈母處送信報平安,然后讓半夏去張羅晚飯,飯和湯水都是提前做好的,菜料也早就備下切好,直待一交代下去便立刻下鍋翻炒。蘇禮準(zhǔn)備的菜式都是沈青昊素日愛吃的,但大多清淡,沒有油膩膩地讓人看了厭棄的,連煲湯都是海鮮湯,饒是沈青昊心事沉重,卻也不由得多吃了幾口。
直到二人一起吃過晚飯,蘇禮壓根兒沒問宮里的事兒,更沒提白天家里的事兒,見他漱口洗手完畢,便起身道:“老太爺和婆母都擔(dān)心的緊,剛才雖說打發(fā)人去送信了,但我尋思著還是過去一趟的好,我陪你一起去。”
沈青昊沒說話,只微微點頭,起身穿好衣服,又給蘇禮緊了緊披風(fēng),這才一起出門。
到老太爺房里,蘇禮主動起身去暖閣跟姨奶奶說話,把時間留給老太爺跟沈青昊。
老太爺瞧著蘇禮走入暖閣,盯著那微微晃動的紗幔看了大半晌,才扭頭來對沈青昊道:“小子,你是個有福的,娶了個好老婆”
“祖父就別打趣孫兒了,如今還是商議下對策為好。”沈青昊想到蘇禮的體貼,心里也一陣暖意,但畢竟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孫兒瞧著圣上的意思,是要把當(dāng)年的積案翻出來徹查,今個兒圣上大怒,孫兒自然也不敢阻著,卻也沒說推波助瀾的話。”
“當(dāng)年的積案,那里是那么容易就能翻得出來的,先皇當(dāng)年殺伐征戰(zhàn)、果敢決絕,對那件事最后都不得不妥協(xié)不再徹查,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那不是單單一個先鋒被陷害那么簡單淺表的事情。”老太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凝重地沉聲說道。
“圣上年輕氣盛,又兼之登基不久,最是不服輸?shù)臅r候,若想攔下這事,怕是不能從遷延過多入手,孫兒覺得那樣怕是要適得其反的。”沈青昊分析道。
“難得你小小年紀(jì)能瞧出這個,也算是不易了。”老太爺微微贊許地點頭道,“我就是怕你心里沒數(shù),過于沖動,不但不能勸著圣上,還要火上澆油,那事情就難辦了。”
“換了別的事情,興許是會吧,不過這件事……方丈已經(jīng)找我談過了”沈青昊猶豫片刻,才吐出最后一句話。
沈老太爺聞言微微一驚,抬起眼簾望向沈青昊道:“他跟你說了?當(dāng)年我和你爹那樣追問,他可是都沒吐露半句的。”
“方丈沒說具體的緣故,只說是因為蘇禮去求了他,而他也應(yīng)了,便將事情對我和盤托出了。”沈青昊遲疑著說,“其實當(dāng)年……”
老太爺抬手阻住他的話頭,搖搖頭道:“你不用跟我說了,當(dāng)年我一心相求真相,但自從你爹沒了以后,我早就看透了,是是非非即便翻出來,又能有什么意義呢,誰也不知道再過幾年,自己就要長埋地下,化作一具枯骨。人老了,沒有你們年輕人那種孜孜渴求真相的心氣兒,雖然很不厚道,但我真的很慶幸當(dāng)年活下來的是你父親,把咱們沈家的根傳了下去。”
沈青昊聞言不敢多說什么,只坐在一旁聽著。
“這件事便給你全權(quán)處理,若沒有拿不準(zhǔn)的事兒,便不用來問我了。”老太爺身子朝后倚在榻上,神色間略有疲憊,擺擺手道,“家里的事多跟你媳婦商量,莫要都聽你母親的我倦了,你們回吧。”
沈青昊見狀起身行禮便出了暖閣,朝對面姨奶奶的暖閣過去,見蘇禮正陪著姨奶奶說話,雖說姨娘不是正經(jīng)主子,但沈老太太故去的早,沈老太爺屋里就只有這位姨奶奶管家,多年不曾續(xù)弦,當(dāng)初家里還擔(dān)心他想要扶正姨娘,但卻也并未,只是這位姨奶奶一來管家,二來也為沈家添丁進(jìn)口,如今輩分在哪兒擺著,全家誰也不敢把她當(dāng)作姨娘對待。
“見過姨奶奶。”沈青昊上前行禮,然后在榻上挨著蘇禮坐下道,“說什么呢那么熱鬧,怎么我一來就都沒話了?”
“不過是些居家過日子的瑣事,還能有什么好說的。”姨奶奶笑著道,“你媳婦乖巧,過來陪我說話解悶?zāi)夭贿^我確實是解悶了,可她怕是要悶死了。”
“姨奶奶這話我可擔(dān)不起,聽您說話有去著呢,哪里悶死了”
笑著又寒暄兩句,沈青昊和蘇禮便起身告辭,稟明說要去沈母那邊。
“既然還要去你母親那邊,我就也不留你們,禮兒以后有可能給多過來玩玩兒,陪我說說話也好。”姨奶奶似乎跟蘇禮聊得很是投緣。
沈母的院子跟老太爺?shù)恼侩x得不遠(yuǎn),從后門出去穿過個花園子便是,但若是坐轎子卻要繞好長一段夾道,二人索性就信步過去。
并排走著,沈青昊忽然說:“我最近都要在家呆著了,不用去學(xué)里,也不用去御前伺候。”
“真的?”蘇禮的語氣輕松中似乎帶著驚喜,“這樣甚好,前幾日莊子那邊就有人來傳信兒,說讓我抽空去各處看看,要定下來開春種的東西,我哪里懂這些個,又不敢自己去莊子,本來尋思著央告我哥去幫著張羅張羅,有覺得都嫁人了還麻煩家里不妥,你這會兒既然得空,那正是再好不過的,咱們跟娘稟告一聲,去幾處莊子住些幾日可好?翻新之后我還真沒去過呢”
沈青昊扭頭,見蘇禮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亮地看著自己,心里明白她肯定很多疑問和擔(dān)心,但卻都壓在心里不說,還一味地想主意開解自己。
“好,等會兒我跟娘說,咱們明個兒派人去各處收拾,后天就動身去莊子。”沈青昊抬手幫蘇禮暖暖被風(fēng)吹紅的臉頰,“外頭冷,咱們趕緊過去吧。”
嚴(yán)雙若卻是正在沈母這里,見沈青昊跟蘇禮進(jìn)屋,便咋咋呼呼地問:“表哥,我聽說今天有人去你哪兒抄家?到底出什么事了?抄走了什么?”
沈青昊聽了這樣的問題直皺眉頭,但見母親也關(guān)切地看著自己,只得耐著性子解釋道:“今個兒其實是鬧得誤會,我下午進(jìn)宮面圣,因為有樁事情要用到爹當(dāng)年的舊書信,圣上便打發(fā)人來取,誰知那個領(lǐng)隊的軍士當(dāng)初跟我有過過節(jié),自然是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巴不得給我好看,萬幸禮兒見機得快攔住了他,然后老太爺去又鎮(zhèn)住了局面,這才沒事了。”
“你進(jìn)宮去面圣了?”嚴(yán)若雙一聽說沈青昊入宮面圣,登時就把自己剛才問的事兒忘了個干凈,湊到沈青昊身邊膩著問:“表哥,圣上相貌如何?生得可好看?”
沈青昊皺眉不悅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問這種話知不知道羞人?”
沈母聞言開口幫著自己侄女道:“昊兒,屋里又沒有外人,雙若想知道你就告訴她唄咱們自家人自是不會傳揚出去的,你媳婦是個懂事的,也自然不會出去說嘴。”
蘇禮給沈母行禮后就一言不發(fā)地坐著,沒想到自己躺著也中槍,好端端的也被人單擇出來消遣幾句。
“你入宮選秀的時候自然就瞧見了”沈青昊沒有正面地回到,反而話鋒一轉(zhuǎn)道:“娘,我這幾日不用去學(xué)里,也不用去御前隨侍,打算去各處莊子上瞧瞧,眼看就要準(zhǔn)備春耕,心里若每個數(shù)也是麻煩。”
“嗯,也好”沈母被他后面說的莊子轉(zhuǎn)移了注意力,竟是沒主意他前面說的不去學(xué)里,也不伴駕的事兒,不然心里肯定要胡思亂想,不知會不會出什么事情。
這也是沈青昊故意設(shè)下的一個小圈套,做了這么多年母子,這點兒了解還是有的,不然讓沈母單獨知道自己不去學(xué)里不去伴駕,怕是要尋思自己是不是失了圣心,要胡思亂想好一陣子,怕是還要跟自己哭上兩場,所以時間久了,他對如何跟她說話總結(jié)了不少經(jīng)驗。
本來事情都很順利,見沈母欣然應(yīng)允,沈青昊和蘇禮都覺得很是高興,畢竟能出去幾日透透風(fēng)還是不錯的。
誰知嚴(yán)若雙卻忽然插言道:“姑母,我也想跟表哥表嫂一道去,順便瞧瞧北方的風(fēng)光,在城里住著每日只看著宅子、街道,跟我在家時候沒什么分別,氣悶的很”
蘇禮無語,這個嚴(yán)雙若是不是跟自己八字犯沖?怎么什么都要進(jìn)來攙和一腳?
還沒等沈青昊開口拒絕,就聽沈母搶先一步開口道:“昊兒,你表妹難得來京中一次,日后不管是入宮還是回家,怕是都更沒機會出去玩玩兒了,你就帶著她一起吧,我想禮兒應(yīng)該也不會介意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