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禮是這么回事,就是正式定親了,雙方相互贈禮。
三書六禮中的納采、問名已經由媒婆來做,跟活人的婚姻不太一樣,冥婚是雙方家屬參與得少,但少也不能不見。所以定親這么重要的場合雙方家屬是必須要見個面的,舊制有納吉納征,過兩次禮,現在搞冥婚的一般都縮減成一次,圖個省事,反正又不是能給人看的事情。
但放在執禮人身上,這些就得一絲不茍地完成,否則不能禮成自己受苦。
先由男方去提親過一次禮,然后是定親大禮,去提親備禮一般是首飾和衣服鞋襪什么的,活著的時候沒享受過這些,死了就簡單了,做紙的給燒過去。而按照古制還得送一對活雁,現在哪兒還能抓大雁啊,反正是禽類都算數,而他們的事情就出在這活物身上了。
孫家一開始送的是一對大鵝,大白鵝,精挑細選過的,誰知道一進馬家,鵝死了。
這可不吉利,尤其在冥婚這種事情上,更是有兇險的預兆,孫家是農村大戶,有錢,所以一開始也沒在乎這些,再買再送!結果又是一對大白鵝死了,進門前還活蹦亂跳的,一進門就死,這下大家都發毛了,“進門死”這個預兆可是沖著女方去的,雖然是冥婚,但這個得講究。
所以馬家不依,還得再買再送,必須要活的。
當我趕到馬家的時候,就看見門口擺著一堆的死禽類,雞鴨鵝都有,敢情孫家是什么都試過了,里面甚至還能找到野雞,估計是家養拿出來賣的。
兩家人都看著這么一堆發愁呢,我催促他們:“擺門口好看啊,趕緊都拿進去。”
馬老漢卻堵著門口說:“這可不行,進門就算過禮了,我們家閨女過去也是這下場?”
下什么場,如果是活的你們家就不殺了?還能養一輩子?這禽類和人怎么比。
可規矩還是規矩,孫家來的孫老大也不敢說什么,我對馬老漢說:“這些都不算,禮還是得重新送的,拿進去好找原因啊,放在這里讓人看到不好。”
馬老漢這才讓開了門,我們把一堆的雞鴨鵝全都搬了進去。
搬進去扔在院子里,孫老大過來跟我說:“這是不是哪兒不對啊,也太邪門了,剛才我試過,門外面都好好的,進門就死,眨眼功夫就斷氣,連個掙扎都沒有。”
我看了看何媒婆,規矩她都懂啊,干這個也那么多年了,不能出什么岔子吧?
把何媒婆拉到一邊問,她說:“沒哪里不對啊,都是按規矩來的,又不是第一次干這個。”
我說:“昨晚的事還沒問你呢,你什么時候溜的,這邊動不動就出問題,一出問題你就叫我,別人都奇怪我到底是干嘛的了,這么下去我這身份哪里還保得住。”
何媒婆不服:“這能怪我啊,還不是你們家惹的對頭,要沒人破壞能這樣嗎?”
想想也對,肯定是五叔那邊的仇家,屢屢破壞我的事,出手還都那么邪門,我能怎么樣?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見招拆招吧,現在必須先把這禮送進門,把這一關給過了。
回頭再看那堆死掉的雞鴨鵝,我看半天也沒看出什么名堂來。
拎起一只來看,頭就往下掉,這時候都死硬了,按理說不是這個樣子的,我就伸手去摸脖子。果然,所有的禽類脖子骨頭都斷了,我一只只摸過去,無一例外。
抬起頭想問問孫老大情況,卻看見了孫老大的女兒,孫家那個小妹。
她怎么也來了,還一臉鄙夷地看著我,我不理她,叫孫老大過來,把情況都告訴他。
孫老大納悶:“從外面進來一直是我拿著東西,沒人碰過,我怎么可能自己弄死它們?”
孫小妹也幫腔道:“你瞎想什么呢,我們孫家雖然不缺兩個錢,可也不會這樣糟蹋東西!”
我無奈道:“我不是懷疑你們做的手腳,這對雙方都沒好處,我是想知道你進門時候是什么感覺,好好想想,肯定是有變化的,當時你可能沒注意。”
孫老大眼神迷茫地沉思了片刻,忽然有些怪異地說:“好像……有點涼颼颼的。”
難道是……陰魂出現的時候多少會帶點陰風,人遇到會感覺明顯,這風大了會損陽壽。
我讓孫老大再送一次,這回我現場看看,村里就有人搞養殖場,買多少都沒關系,孫老大又跑去買,孫小妹卻和我纏上了:“沒完了是吧,孫家錢再多,也不是這樣折騰的啊,剛才我一直看著,進來一個死一個,你到底是誰啊,這種怪事你能處理嗎?”
當然不能跟她說我的身份,我就來點飄忽的話題:“你相信有鬼嗎?”
孫小妹一愣,然后說:“不信,這世界上有誰敢拍著自己胸脯說見過鬼的?”
確實,好多事件都不是見鬼,而是自己嚇自己,什么都沒見到就以為有鬼了,但這和鬼存不存在沒關系。人是見不到鬼的,好多聲稱陰陽眼的其實都是在騙人,筆記上說了,陰陽永遠相隔,哪怕在你面前你也看不到,除非你們之間存在某些聯系,沒有無緣無故的見鬼。
真正能見鬼的人不愿意說,像我這樣,也不愿意讓人看到,都是背著人搞的,
那天晚上孫小妹也見到了她二叔,我請出來的,畢竟他們之間有關系,不過孫小妹是不愿意承認的,因為她看得并不清楚,也就一團影子,大晚上的通過燈火看到點“鬼影子”并不稀奇。
所以她死不承認,還說我是神棍,我到底騙她什么了就神棍。
我對她說:“馬上你就能看到了。”
雖然嘴上說不信,但我一這么說的時候,孫小妹立刻就縮了縮脖子,看來還是害怕的。
很快,她父親孫老大回來了,手里提著兩只大白鵝。
“先別進來!”
孫老大到了門口,我對他說:“只是試一下,一只就好。”
他表示沒關系,孫家不在乎多送給親家點東西,關鍵是把這禮辦成了就行。
我退后幾步,讓他進來。
這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在孫老大身上,兩只大白鵝很精神,一聲聲叫喚。
可當孫老大一步邁進來的時候,兩只鵝瞬間就耷拉下腦袋,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我聽見有人吸氣的聲音,是馬老漢,而孫小妹蒼白著臉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馬老漢看著老伴兒說:“咱家不是又鬧了吧,怎么丫頭不愿意過門?”
他們都沒看見,但我看見了,剛才一個影子掠過,妥妥的是個陰魂,以我執禮人的身份再看不到就沒天理了。那家伙擰斷了兩只鵝的脖子,回頭還對我呲牙一笑,是那個麻子!
麻子白白的死人臉上繁星點點,太好認了,他還想纏著人家馬姑娘呢?
話我得挑明了,否則這陰婚就別想成,家屬態度很重要,我對馬老漢說:“不關你家丫頭的事,是有人在背后搗鬼,不讓你家丫頭過門,就是那個麻子。”
陰魂在大白天一般不會亂跑,他們受不了這陽間的氣息,所以真正的鬼不是他們,而是有人在背后搗鬼。
一說到麻子,剛才還戰戰兢兢的馬老漢頓時怒氣值飆升:“又是那個麻子,長的難看不說,還懶漢一個,活著的時候妄想,死了還要糾纏,他也配!你們別攔著,老子這就去挖了他的墳!”
他老伴兒死死拽著他,這種事一般人可不能干,古代敢挖墳鞭尸的都是殺人如麻的大將軍,身上帶著煞氣,陰魂不敢纏他,一般人這么搞扛不住。
麻子尸首草草下葬了,也沒辦什么葬禮,人家才下葬呢,這就去挖墳多惡心。
于是我也勸馬老漢:“你這么去挖是沒用的,挖他祖墳也沒效果啊。”
馬老漢道:“那怎么辦,就這么一直纏著,我那丫頭永遠不得安生?真是命苦啊……”
既然我來了,那當然不能沒有辦法,這不是小看執禮人的能力嗎。
身邊帶著扁擔呢,就是符老頭給我的那條扁擔,這也算是執禮人的信物了,我把扁擔拿給孫老大說:“你再去買鵝,用這條扁擔挑著進門,我看還有誰再敢搗鬼!”
孫老大拿過扁擔,詫異地說了聲:“好沉!”
他女兒過來好奇地看著扁擔說:“就一條扁擔而已,難道還是什么神器?”
還說她不信那些呢,神器都出來了,我也沒解釋什么,讓孫老大趕緊去辦事。
如果麻子的陰魂連執禮人的扁擔都敢冒犯,那才真的是見鬼了。
換上另一種說法,我就是官,他是民,威懾力還是有的。
這一回果然很順利,孫老大挑著活鵝就進了門,再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守著門口,麻子的陰魂干脆也不出現了,兩家人這才松口氣,為了兩個死人也是操碎了心。
不過事情還沒完,那麻子的陰魂敢在我面前晃蕩,真以為我拿他沒辦法嗎?
雖然捉拿陰魂不是我的業務,但這事我還真得想辦法管管,否則后患無窮。
我對馬老漢說:“帶我去后屋你閨女房間,誰都別跟來。”
那麻子肯定要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