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李令紋辦了回門禮,就進入了二月,去年這個時候,涵因的三嫂崔皓華生了一個女兒,因當(dāng)時事情多,涵因也只送了禮物過去,到百日的時候,已經(jīng)開始有了疫病的苗頭,就更沒法去了。涵因算著這個時候也到了小侄女的周歲,便跟李湛商量要去同谷縣一趟。
“夫君,我要出門一趟,家里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我不在的時候,羅媽媽和慕云會主持府務(wù)。”涵因跟李湛說道。
李湛疑惑道:“出門?你是想要在誰家住上幾天嗎?”
“是出遠門,我要去同谷縣一趟。”涵因笑道。
李湛想了一下,才恍然:“你要去三舅兄那里啊。”
“嗯,準備去看看哥哥嫂嫂。哥哥今年就要任滿了,之后又不知道會調(diào)到哪里去,我想趁著離咱們還近去看看,其實我一早就想去了,嫂嫂一直想要個兒子,可是生出來的是個女兒,我看她的來信也有頹喪之意,我想去勸勸她,只是去年事情太多就耽誤了。”涵因說道。
“嗯,我知道你們兩個一直很好,你去看她還有侄女也是應(yīng)該的,我倒不是想攔你,可是隴右大亂雖然已經(jīng)平定下來,但是外頭還是有小股的強盜、土匪,再有天圣教的余孽也不安生,我可怕你出事。”李湛很明確的反對。
“沒事,我不是有私兵嘛。女兵經(jīng)過半年訓(xùn)練,已經(jīng)差不多了。更何況還有張毅他們這些老兵。”涵因笑道:“一百人的隊伍,只要不是碰上大股匪徒,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李湛想了想,點頭說道:“那好,路上務(wù)必注意安全,哦,對了。皓輝正好這兩天要帶著新婦回長安拜見父母,已經(jīng)跟我這里請好了假,就要動身,反正你們都要先到蘭州,不如一起啟程,路上還有個照應(yīng)。”
“嗯,好吧。”涵因想也沒什么好忌諱的,便點頭答應(yīng)了。
其實涵因也是想趁機散散心而已,這幾天想到原配劉氏,就讓她心里有些悶悶的。而這偏是她解決不了又怨不了別人的問題。于是,涵因決定趁著侄女周歲,出去走走。讓這件事盡快過去。
另外成都那邊的情況她也很想了解一下,從隴右入蜀有幾條山道,同谷縣便在其中一條線路上,經(jīng)過那條道路可以到達蜀中的門戶——漢中。現(xiàn)在這條道路在陳倉道廢掉之后,已經(jīng)成為了蜀中到隴右的要道。不少商隊都從這里走,涵因準備親自見一下成都那邊負責(zé)情報的人。了解一下蜀中的情況。
巴蜀因為自古以來就是塊富庶的寶地,后漢書上曾這樣形容:蜀地沃野千里,土壤膏腴,果實所生,無谷而飽。女工之業(yè)。覆衣天下。名材竹干,器構(gòu)之饒,不可勝用。又有魚、鹽、銅、銀之利,浮水轉(zhuǎn)漕之便。
涵因的商隊從這里采購蜀錦、糧食,獲利十分豐厚。
過了兩日,跟皓輝那邊約好,兩家的隊伍便一起上路了。走了一天。在驛站歇下,因為好容易到了春天。冰雪消融,商人們抓緊時間運貨,路上來往商隊很多,驛站里也住滿了人,院子已經(jīng)被占了,本來驛丞看見竟是官家夫人,要給她們騰地方,涵因覺得太折騰,就住在了普通的上房,當(dāng)然,這個上房也是很寬敞的套間,外面有個小廳,里頭才是臥房。
涵因剛要就寢,卻聽見隔壁吵吵鬧鬧的,涵因便吩咐紫鳶去看看怎么回事。紫鳶剛把門打開,卻見皓軒新娶的妻子李氏,怒氣沖沖的跑到了走廊上,見這邊開了門,竟然走了過來。紫鳶忙行禮。李氏問道:“你家夫人在嗎?”
紫鳶便回去通報,涵因迎了出來:“這不是慧妍嗎,進來坐吧。”按照李湛這邊,她算是涵因的族侄女,按照崔皓輝這邊,她算是涵因的表嫂,當(dāng)時世家大族聯(lián)姻錯綜復(fù)雜,備份是算不清的,因此涵因還是跟從前一樣,稱呼她的字。
李慧妍靦腆一笑,仍然稱涵因夫人,她還是不習(xí)慣對和她自己母親平輩相交的人叫表妹。
涵因笑問道:“我聽你們房里有吵鬧的聲音,可是有什么事情?”
“沒有……沒什么事……”嘴上雖這樣說著,畢竟年紀小,臉已經(jīng)垮了下來。
涵因忙讓座,又給她倒了了一杯花露:“這里來不及煮茶,我?guī)Я诵┗叮盟畠读耍挂蚕闾稹!?
李慧妍喝了一口,勉強笑笑:“味道清甜,果然可口。”說的是客套話,表情仍然是愁眉苦臉。
“你若喜歡,我這里還有一瓶,路上伙食用度都不能跟家里比,你拿去,來不及煮茶,用這個提提味也是好的。”涵因沖紫鳶一點頭,紫鳶便從一個小箱子里頭拿出一個封得完好的小瓷瓶,放在李慧妍面前。
李慧妍笑道:“如此便多謝夫人了,哦,我那里有點心,夫人不嫌棄就請嘗嘗……”說完才想起來,自己兀得跑出來,丫鬟都沒跟著,臉一下子紅了。
外頭忽然聽見有丫頭在問驛站的仆役:“可看見我家夫人了?”聲音挺大,隔著房門都聽到了,也聽得出聲音很急。
李慧妍也聽見而來,卻低著頭沒有動的意思。
涵因?qū)ψ哮S說道:“你去跟她家丫頭說,我把她家夫人拉過來坐坐,過一會兒就送回去。”紫鳶轉(zhuǎn)身去了。
李慧妍感激的看了涵因一眼,小聲說道:“多謝夫人。”
涵因笑道:“咱們本就是親戚,又同路走,本就該相互照應(yīng)。”
那丫鬟進了門,對涵因和李慧妍行了個禮,對李慧妍說道:“少夫人,到了就寢的時候,您就回去吧,鄭國夫人怕是也要歇了吧。”
李慧妍有些為難,又有些祈求的看著涵因,涵因估計她剛才是和崔皓輝吵起來了,想了想,對那丫頭笑道:“你這丫頭真是盡職盡責(zé)。行了,你先回去,我再跟你家少夫人說兩句話,待會我送你家夫人回去,可好?”
丫鬟有些擔(dān)心的看了李慧妍一眼,又看了涵因一眼,笑道:“那就麻煩夫人了。”說完,福了福,走了。
涵因?qū)ψ哮S說道:“剛才蘭兒去廚房端宵夜了,你去看看這個丫頭怎么還不回來。”待屋里沒了人。涵因?qū)罨坼Φ溃骸暗降自趺戳耍墒俏夷潜砀缛悄闵鷼饬耍俊?
李慧妍也知道這樣三更半夜的打攪沒道理,怎么也要跟涵因解釋一下。說道:“讓夫人見笑了……哼……他眼里只有自己,對我什么都不管不問。我跟他說話,他要么就笑話我沒見識,要么就嫌我煩……好不容易回家,就是跟那些人喝酒……”
涵因笑道:“二表哥這些年在軍中粗豪慣了。想必是沒有那么體貼。”
“這也罷了,一點小事就沖我吼……”一說起來,李慧妍眼睛里頭蓄了淚。她從小被父母捧在手心上,家里管教雖然嚴,但她總是例外,父母重視。兄弟姐妹都讓著她,到外面,別家的小姐妹也都圍著她轉(zhuǎn)。結(jié)果居然被崔皓輝無視,讓她難以忍受。
涵因笑道:“在軍中,上頭說什么,下頭就必須服從,他在軍中多年。一時半會兒脾氣改不過來,你就多擔(dān)待些吧。”
李慧妍低著頭。自悔把夫妻間的事情抱怨給別人聽,她素來傲氣,絕不肯在外人面前露出半點不如意,甚至回家都不肯對自己父母提上半分,今天是正在氣頭上,也不知道腦子哪根筋搭錯了,竟然對涵因說了這么些。
涵因知道這樣也不是辦法,笑道:“你先坐會兒,我去看看紫鳶端宵夜端哪里去了。”說完出了屋門。往旁邊一拐,敲了敲門,李慧妍的丫頭來開門,見涵因,笑著請她進去:“真是麻煩夫人了,公子在屋里頭,夫人就請幫忙勸勸吧。”
涵因點點頭,笑道:“我知道了。”走了進去。
皓輝正坐在凳子上看一本書,約莫是兵法一類,涵因走過去笑道:“嫂嫂都不見了,二哥哥都不急嗎?”
皓輝見是她,把書放下,站了起來,說道:“她又跑去討你的嫌,我把她揪回來……”
涵因忙攔住:“你這什么態(tài)度,你這樣過去,難不成在我屋里又跟嫂嫂吵一架。”
皓輝說道:“她也忒煩,天天嘰嘰喳喳的,看這個衣服,看那個首飾,還讓我跟著她去逛街,我一個大男人,哪有那么多空干這些事。”
“女為悅己者容,她自然想讓你喜歡。何況,原來二哥哥不是很喜歡給姐妹們從街上帶小玩意的嗎?”涵因笑勸道。
“這也罷了,軍中禁酒,我好容易從軍中回來一趟,和幾個兄弟喝喝酒,她又一堆話說,還瞧不起人,軍漢怎么了!就她隴西李家高貴!”
涵因勸道:“不是我說,哥哥也是,你們新婚剛幾個月,你不好好在家陪新娘子,倒跟別人在外頭胡混,哪有這樣的道理,若是親家知道了,你岳父岳母豈不是要氣死,再說,若是讓舅母知道了,肯定要捶你一頓。”
“那還不是因為……”皓輝看了涵因一眼,又是那種帶著委屈的眼神,欲言又止。
涵因又下意識的避開,沒等他說完,先說道:“難不成是我做錯了媒?”
皓輝一向?qū)驔]辦法,聽她這么說,心里有些慌,忙說道:“嗯……我可沒這么說,她也不是不好……哎呀,就是煩了些……”
涵因笑道:“我想也是,本家長房教養(yǎng)一向好,雖說她是幺女,未免嬌養(yǎng),卻并非一味胡鬧之人,哥哥往后就多擔(dān)待些吧。論理,我是不該插手你們夫妻間的事,只是偏我是你的大媒,她又在我屋……二哥哥就好好哄哄,把她接回來吧。”
皓輝撇撇嘴,嘆了一口氣,說道:“好了好了,知道了,以后我多哄哄她便是了。”去涵因屋里接李慧妍回去,涵因也出了門,卻去了云際她們的屋子。過了一會兒,李慧妍的丫鬟過來道謝:“我們家少夫人已經(jīng)回去了,多謝夫人勸和。”
涵因問道:“已經(jīng)沒事了?”
丫鬟笑道:“是,公子服了軟,少夫人就回去了。”
涵因笑道:“我就說嘛,新婚夫婦,總有些磕磕絆絆的,這下子又好了。行了,既這樣,我也回去了。”
回到屋里,她忽然指著自己的臉,回身問紫鳶:“我長得很像知心姐姐嗎?怎么總遇到這種事……”上次她勸和了嘉寧公主和高煜,這回又是皓輝和李慧妍,這還沒算崔如君家的事……
紫鳶一愣,問道:“知心姐姐是夫人的故友?”
涵因無奈的擺擺手:“算了,你就當(dāng)我什么都沒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