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因就知道李湛是這種反應,張著眼睛做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是竹心先生啊,怎么?”
李湛看她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把她揉進懷里,撓她的胳肢窩:“你這丫頭,還給我打花呼哨,竹心先生是什么人你不知道?趕緊給我老實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涵因忙求饒:“夫君,我錯了,不該自作主張來的,下次一定先跟你商量,不過這事的確有個緣故。”
李湛讓她坐好,故意板著臉:“說。”
“其實是因為竹心先生在我叔父那里不是很得志,便想換個地方。”涵因說道。
李湛有些奇怪的問道:“那他為什么會想到你。”
涵因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他會想到來跟我說這事。你被緝事府帶走那會兒,他來找我,說可以幫我把你弄出來。他說柳相必然不會坐以待斃,西北大軍定會有事,一旦西北大軍有異動,就是我們的機會,還建議我利用太監和陸相之間迫切需要合作,但是又不能相互信任的情形,溝通兩方對付柳相,這樣他們就不用在你身上打主意了。條件是我跟陸相有了接觸,要幫他的忙把他推薦到陸府。我當時也是急病亂投醫,便答應他如果此招可行,有機會便跟陸相提一提,這件事是他想出來的法子,這樣陸相想必就會高看他一眼,看看能不能憑此進入陸府。后來果然如他所言,昨天他來找我,讓我踐諾。我想他是我叔父的人,我又怎么好直接向陸相推薦,弄不好陸相還以為我叔父別有所圖呢,于是便先把他聘為女兒們的西席。等有機會再跟陸相提。昨天我讓他來見見你,誰知他想都不想就卻拒絕了……”
涵因把救李湛出來這個主意完全推到竹心身上,雖然李湛并沒有主動追問她具體是怎么做的,但她知道這件事早晚要跟李湛交代清楚,一來,是因為他的確跟她的想法不謀而合,二來,這個計劃最初只是一個構想,和竹心商議之后,涵因的想法也成型了。第三,涵因也想在李湛面前增加竹心的分量,而弱化自己的作用。女人偶爾一次兩次在大事上表現得果敢機智,他會很驚艷,但若是處處顯得很強,男人在心理上就會產生排斥感。
涵因很清楚自己的缺點,始終不能做到像一個小女人那樣。只把精力集中在那些雞毛蒜皮的后院之事上,于是她只能采取折中的方法。
她知道李湛現在求才若渴,賈敞雖然懂得處理各項事務,但在奇謀方面卻并不擅長。竹心能夠一眼看透大局,抓住問題關鍵的人,李湛一定是非常需要。
“原來是竹心先生的高招。怪不得呢。”李湛笑道,捏了捏她的臉:“我還以為涵兒有奉孝、文和之才呢。”
涵因低下頭,笑道:“我哪有那樣的本事。不過是按照竹心先生所說的去做罷了。”
李湛想了想:“看來竹心先生不肯見我還是因為對我心存芥蒂。畢竟之前我們在鄭州也針鋒相對過很多次,畢竟那會兒你叔父……”李湛笑了兩聲,涵因所知道的只有為鄭州流民管鄭仁的米行借米的事情,再之前還有不少你來我往,李湛就不愿意提了。畢竟現在兩家也算姻親了,他繼續說道:“不過他也把我李湛想得心胸太窄了。當初是各為其主,自然有沖突,若是他愿意幫我,我怎么還會念那時的舊怨呢。”
“夫君真是心胸寬大之人,是我不好,早就該先跟你打聲招呼的,那樣你去親自請他豈不是更有誠意。我之前只想著他不過說笑而已,沒想到他真的來。倒是想不出什么借口推辭了。”涵因笑道。
李湛抱著涵因,考慮了一下,說道:“陸相身邊能人謀士不少,也未必能讓竹心先生大展所長。像竹心先生這樣的大才,若是能留下就最好了,恐怕我要親自去說服他,當然他若是志不在此,也沒法強留。”
“其實竹心先生對夫君評價甚高,他也有心為夫君效力,只是因為之前的恩怨,心里有些顧忌,若是夫君以誠意動他,他應該不會拒絕。”涵因笑道:“我已經命下人掃了院落,過兩日他就搬過來,到時候不如夫君與他懇談一番。”
李湛滿意的點點頭,親了涵因臉蛋一下,神情中帶著躍躍欲試,笑道:“夫人真是賢內助。”
涵因把頭埋進他的懷里,讓他看不到自己臉上帶著謀算的笑容。此時李湛急需一個人來幫他厘清方向,哪又顧得上涵因的盤算呢。
柳相已死,陸憲則默認了皇帝的動作,皇帝終于可以開始動手,他首先設置了樞密院,執掌機要事務、管理機密文書,掌接受朝臣以及四方表奏并宣達帝命,任命了劉公公為樞密使,劉勝為樞密副使,將緝事府從天武軍里面分離出來,直接歸樞密院掌管。
劉公公則不再擔任天武軍的監軍,由這次立了功的李順全接任。天武軍的護軍都尉也換成了劉公公的另一個手下。
而劉勝因此次寸功未立,反而跟獲了罪的王達家有牽連,皇帝用他做樞密副使已經是不計較他的失誤了,他也只好收起之前的張狂相,老老實實夾起了尾巴。
緝事府中,因督理司直接受樞密使劉公公統領,地位高過其他司。
而西北大軍由陸憲一派的張克行接任將軍之后,皇帝下旨,令其行大將軍事,同時又派了一個太監郭懷安做了監軍過去,也是劉公公的心腹太監。
皇帝雖然不信任李湛,但鑒于他在震動京畿的大案中獲得的聲望,讓他入了中樞,給了他一個宗正寺卿的職務,從三品,不能不說官位不高,但宗正寺是掌管皇家譜牒、財產登記,完全是個沒有實權的閑職。這之前是吳王楊宇(原齊王后封吳王)擔任的。獨孤太皇太妃嫌這個位置不好,央求太皇太后跟皇帝說情,于是皇帝讓他去了太府寺,太府寺管國庫、鑄幣,還總轄各城的市屬,市屬就是管理市集的地方,因此這個地方從來不缺下面的孝敬,油水豐厚無比。而空出來的宗正寺卿就落在了李湛頭上。
李湛雖然知道必然會是這個結果,但也不免郁悶,好在他大起大落多了。沒過多長時間就調整了自己的心態。干脆把閑下來的時間放在宴會交際之上。
竹心先生已經搬進了唐國公府。他入住之后,李湛便找了一天,親自拜會。和他懇談了一夜。好在宗正寺事務極其清閑,普通雜事都由下面人負責,現在又沒有什么典儀,自然是也不要他做什么事。
到了府衙又有供官員小憩之所,宗正寺卿又是部門首長。還有單間供他休息。他睡了一天,就回家了。
一回家,他又跑去找竹心先生說話,如此連續三天。
而后,再回房的時候,涵因故意抱怨道:“知道的你去和先生談論大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新納了什么寵妾呢。”
李湛笑道:“竹心先生果然非同一般,能把他留下來,這個要給你記個首功。”
“就那么高興?”涵因笑問道。
“竹心先生對天下大勢看得尤其準。他建議我不如離開中樞。到地方上成就一番大業。”李湛說的有些含糊其辭,眼睛卻閃動著一種光芒,涵因之前聽過竹心的高論,因此很清楚李湛指的是什么,心里就是一動。
“那你覺得呢?”涵因問道。
“深以為然。只是要等機會,而且我還要考慮你。”李湛的話雖然這么說。但涵因能聽出他的期許。
故而笑道:“你去哪,我就去哪,就跟我二哥二嫂那樣,你看可好?”
李湛保住她笑道:“真的?長安繁華,而且你的親戚朋友都在此,你真舍得嗎?”
“有什么舍不得的,何況我也想見識一下其他地方的風土人情”涵因笑道:“不過,夫君想好去哪里了么?”
李湛露出一抹憂色:“想去是一回事,能不能去又是另一回事,要等機會。”
涵因點點頭,現在皇帝對李湛并不信任,就算李湛自己想要出去,皇帝未必肯放人。她轉而又問道:“那竹心先生還做女兒們的西席么?”
李湛思索了一下:“還是先做西席吧。回頭我把賈先生他們給他引薦一下。”李湛也是要考慮自己手下人的想法,畢竟這些人才是他的心腹,不過他也會讓竹心漸漸融入他的班底之中。要建立自己的班底,早晚還是要加入新人的,新舊相處和諧是很重要的,如果他連駕馭這點人的手段都沒有,那還不如在宗正寺養老算了。
這種事無需涵因操心,她也就不再提了,只要李湛心中有數就行了。于是她開始說起家里的事情:“令玉已經十四歲了,最近我把她帶到各府的宴席上,有不少家在打聽呢。你現在閑了,也該考慮一下她的婚事了。”
“沒想到一轉眼孩子都這么大了。該嫁人了。我真是老了啊。”李湛聽到涵因提李令玉的婚事,才想起自己的女兒已經長大了。
“好了,別感慨了,還是趕緊想想到底把女兒嫁到哪家吧。”涵因笑道。
李湛撓撓頭:“一時間也沒什么頭緒。母親怎么說。”
“母親想把她嫁回到韋家去。”涵因笑道。
李湛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笑道:“此事還得容我再想想。”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外頭蘭兒叫道:“老爺、夫人,大房那邊鬧起來了,大公子拿著劍要殺少夫人,攔都攔不住,大夫人叫您二位趕緊過去。”
李湛嘆了口氣:“這好容易過了兩天安生日子,又怎么了……”
涵因卻知道,這八成是祈月的招數弄成了,說道:“看來是鬧得不像樣子了,咱們趕緊過去吧。”
“哎,真是家門不幸,偏這樣的桓哥兒配了這樣的媳婦……”李湛無法,只得站起身來,和涵因一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