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日就說了,就咱們南京城的守軍,想對付孔有德簡直是做夢!我神機營已經算是諸軍中的佼佼者,然而在天策軍面前,也只能勉強支撐,還得是
如果按照我說的,昨日就選擇和談,估計幾十萬兩銀子就打發了,跑一趟就賺到這么多,是個人都會覺得是劃算的買賣,加上咱們有近十萬大軍,他就算再強也得忌憚幾分!說不定就答應撤軍了!
結果現在倒好,外郭城被攻破了,一晚上的輪戰下來,實力讓人家摸了個透,人家打咱們十個都綽綽有余,人家不獅子大開口才怪!若是當初畢侍郎繼續整頓京營,這京營的軍隊至少不會這么爛,說不定合力奮戰,真有機會將孔有德一舉殲滅,可惜畢侍郎的一番苦心,都被當成了驢肝肺!”
常延齡滔滔不絕的說著,根本就無視了臉色越來越陰沉的閻鳴泰,說話的語氣非常的刻薄,就像是在撒氣一般。
這也不怪他對閻鳴泰不滿,在他眼里,這閻鳴泰確實不是個東西,好事辦不成幾件,壞別人的事總是一把好手。
當初畢懋康整頓京,就算其余的勛貴們再怎么反對,其實也不于前功盡棄,頂多就是進度延緩,終究會把京營重新編練起來。
結果這閻鳴泰加入反對陣營之后,直接就利用自己官場上的人脈,羅織構陷,導致的畢懋康被罷免,他的一番苦心和籌劃付諸東流,整個京營除了神機營,其余的軍隊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昨日告知他這些,沒想到他壓根沒放在心上,仍舊部一意孤行的準備硬拼下去,損兵折將不說,局面更加敗壞。
他這些話,一是提醒在座的,趕緊破財消災,免得事情發展到不可控的地步,二是撒氣,自己這些年受閻鳴泰的氣,總的找機會發泄一番。
果然,常延齡的話一出,閻鳴泰頓時成了眾矢之地。
“尚書大人,如此重要的情況,為何你沒說與我等?”
“閻大人,若是昨日告知我等,我們于孔有德談判,說不定賠些錢財,這事就算了了,何至于到這個地步?”
“畢侍郎這等一心為國的好官,可惜被一些奸佞給趕走了!”
……
指責的聲音此起彼伏,分責怪閻鳴泰沒有告知這些信息,讓他們上去拼命,受到巨大的損失。
還有一些陰陽怪氣,指桑罵槐的,仿佛就是因為閻鳴泰一個人的原因,導致局面如此敗壞一般,如果找到說這些話的人,不難發現當初趕走畢懋康最積極的,正是他們。
現在他們只不過找個借口,把事情的主要責任推到閻鳴泰身上罷了。
“都別說了!”突然,一聲如雷鳴般的聲響傳來。
從昨天開始就一忍再忍的閻鳴泰,終于爆發了。
場上的眾人都被這一聲爆喝鎮住了,他們沒想到一向文弱的尚書大人,居然能發出如此巨大的吼聲。
尤其是張國才,更是被嚇了一跳,還以為閻鳴泰準備拿他開刀。
別人是不怕,但他現在心里虛得很,為了能夠保命,在孔有德審問的時候,他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萬一要是讓在場的人知道了,自己還能不能活著走出去還是個問題。
閻鳴泰一臉怒氣的看著他們,這都什么時候,還在這推卸責任。
朝廷從國朝之初就厚待你們的家族,結果到了用人之際,一個個都不頂用,現在大難臨頭,不尋思著解決事情,反倒在這推卸責任起來了。
我閻鳴泰確實知道敵人不好對付,常延齡也確實提過和談的建議,但昨天還沒有大規模接戰的時候,真要說出和談,你們這些人會同意?會舍得掏錢把孔有德請走?到時候會不會反咬一口,說我私通賊寇?
再說了,還不是你們這幫人太廢物,孔有德區區兩三千人,你們哪個人手頭沒有這點兵?結果被人揍得親媽都不認識。
但凡你們有點真本事,不說把孔有德消滅掉,就是讓他吃點苦頭,受點損失,知道這南京城不是他想捏就捏的軟柿子,他也不至于這么肆無忌憚,獅子大開口,一張嘴就是八百萬兩白銀。
朝廷厚待這些功臣后來兩百余年,現在一個個都成了廢物,撈錢比誰都快,到了為朝廷盡忠的時候,總是畏縮不前。
“諸位,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是爭論是誰責任的時候,這些都可以等到事情結束再合計!當務之急,是把眼前的事情解決掉再說!”
“這孔有德來勢洶洶,不得點好處恐怕是不會走的,你們吵得再兇也無濟于事,還不如商議一下,這條件能不能答應,不能答應的話該怎么辦!”
這個時候,戶部尚書鄭明泰站了出來,南京城里面除開那三位大佬,應該就屬他的權利最大了,所以說話還是有點分量的。
旋即,閻鳴泰仍舊是一臉憤怒,恨恨道“今日這個局面,是有本官的責任,可你們手握京師兵權,卻奈何不了兩三千人的叛軍,這事跟你們就沒有關系了嗎?”
閻鳴泰發火之后,其余的文官們也紛紛跟著嚷嚷起來了,聲討勛貴和武將們。
這些官員,大多都是在北京混不下去,被排擠過來,或者是年齡大了,過來養老的,也沒那個心情多管閑事。
他們都認為,出現眼前的局面,純屬是勛貴和武將們的錯,他們完全是被牽連其中的,本來根本沒有他們什么情況,結果孔有德來了,他們也被迫忙活起來。
他們為大軍提供后勤保障,提供物資供應,維持城內的秩序,害得他們一整晚都沒能睡覺,對于他們這些來南京養老的官員來說,簡直比讓他們親自上戰場還難受。
如果這場仗打贏了也還好,至少他們的付出都沒有白費,都是值得的,到時候能分潤點功勞,也算是彌補了自己這一晚的辛勤勞動。
結果卻出乎他們意料,遠遠沒有達到預期不說,局面變得更加的糟糕,他們不但要做更多的事情,而且生命安全還收到了威脅,如果南京城被攻破,他們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個未知數。
而這一切,完全就是因為這些勛貴武將太過無能,敵人的陸師只有三千多人,京營卻有近十萬人,結果被人打成了孫子。
這也就罷了,現在敵人顯露出真實意圖,只要銀子,最多也就是討價還價,用錢擺平這件事情,你好我好大家好,結果這些勛貴居然開始推卸責任了,這讓他們如何能忍。
很快,場面上就亂做一團,文官們指責勛貴貪生怕死,勛貴們則指責文官什么事都不敢,卻讓他們在前面拼命。
從最開始的職責,漸漸變成謾罵,甚至開始學著潑婦罵街,問候別人的祖宗,場上變得越來越劍拔弩張。
眼快雙方吵得越來越兇,大有文斗變武斗的趨勢,還是韓贊周站了出來,終結了這場指責謾罵。
“都別吵了,堂堂朝廷重臣,如此謾罵爭吵,成何體統?你們是打算讓咱家把今日之事寫成折子,上呈皇爺,讓皇爺知道有你們這班好臣子?”
眾人也是一驚,都差點忘了韓贊周在這呢。
雖然這位現在也跟他們在一條繩子上,但人家和他們可不一樣,雖然不如魏國公和閻鳴泰有本事,權利上也不如他們,但人家本質上可是皇帝的家奴,這身份可是不容忽視的。
要真這么吵下去,萬一把這位給惹火了,到時候直接把事情原原本本上奏皇帝,他們這些大敵當前還自亂陣腳的,估計一個都跑不掉。
而韓贊周,現在也是強忍著一肚子氣,這都什么時候了,這幫人還只知道內訌。
他雖然貪財,雖然能力不行,但他同樣希望趕緊把這件事情聊了
只是未曾想到,這孔有德居然如此能打,陸戰吊打京營不說,水戰侯爺如此犀利,就算這事能夠順利了解,后面的麻煩事還會接踵而至。
不說別的,單單白蓮教造反的問題,就是一件頭疼的事情。
南直隸的白蓮教主要集中在北邊徐沛一帶,也就是跟山東兗州接壤的地方,但其他的地方也有,只不過規模不大罷了,之前京師城內都有白蓮教起事的情況,人數不多被鎮壓下去了。
等到南京城被攻破的消息被擴散開來,這些延續了數百年的造反行家,看到京營羸弱不堪,遭受重創,定然會再度起事,到時候平定又是一件麻煩事。
所以,孔有德這事必須的趕快解決,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
盡管他撈錢是把好手,但這種時候,還是替皇爺著想的,
說實話,當聽到張國才說孔有德要錢的時候,他是很開心的,只要他們圖謀的不是攻占南京,而后自立為王就好。
韓贊周可是從內書堂出來,對太祖的事跡了解很多,太祖就是占據這南京城,然后以此為根據,不斷發展壯大,最后多的天下。
現在孔有德已經控制了登萊,如果再拿下南京,然后利用城內的巨額財富,大量擴充兵馬,整個南直隸都很有可能被其納入囊中,那后果將會不堪設想。
所以,看到孔有德所要銀子,他想到的是趕緊破財消災,哪怕出的錢有些多,也得先把孔有德這么個瘟神請走再說,萬一他改變主意,豈是這些人能夠阻擋的。
至于損失如何彌補,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先把眼前的難關做了再說。
但很顯然,這事可能不會像他想的那么順利,八百萬兩,這可不是什么小數目,而且這錢怎么出,各家出多少,也是要細細商議的事情。
看到場面上安靜下來,也不那么劍拔弩張了,韓贊周又徐徐說道“按咱家的意思,這孔賊無非就是要錢,他漫天要叫,咱們坐地還錢就是,估計最后一二百萬兩就打法了,在座的諸位分攤一下,然后再找城內的富商們募捐一些,每個人也就出個二三萬兩銀子,這事也就聊了不是!”
臨淮侯李弘濟卻率先反對,他認為這樣做根本就是用肉養狼,這肉要沒了,他們就要喂狼了。
“我覺得此舉不妥,此舉乃是抱薪救火!這孔賊水師陸師都犀利無比,若是咱們這次乖乖的掏出八百萬兩給他,且不說拿不拿的出來,即使能拿出來,讓孔賊嘗到甜頭,他就不會再來第二次第三次?到時候我等拿什么給他?”
“是啊,這孔賊兵力強大,若是這一次咱們乖乖出錢,他還來怎么辦?”靈璧侯湯國祥也附和道,他可不想白白出這么多錢,本來就已經損失很大了,再賠銀子,家里的三十幾房小妾可怎么養活啊。
應城侯也附和道“八百萬兩銀子,虧他孔有德說得出口!這么多銀子,都夠關寧軍兩年的軍費了,撒下去不說別的,拉出五十萬大軍都不成問題,他孔有德再厲害,還能以一敵百不成?”
一時間,風向又開始變了。
經他們這么一說,很多人都反應過來了,之前怎么沒想到呢,自從孔賊來了之后,這京師城里面就聚集了大量的人,現在少說也有四十來萬,甚至更多。
只要撒個一百來萬銀子,隨便就能招募到十萬青壯,雖不說能夠消滅孔有德,守住南京城,等待其他地方軍隊的增援總是沒問題的吧,何必便宜這孔有德。
韓贊周也是頭疼得很,無論怎么勸說,他們仿佛打定主意,寧肯花點錢增強城防,等待援軍抵達,也不愿意把錢給孔有德,偏偏他毫無辦法。
本身就被閻鳴泰壓制的死死地,這些勛貴也不太把他放在眼里,盡管平時對他還算恭敬,現在牽扯到切身利益,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是的,就是不想用錢擺明,哪怕抬出皇爺都不頂用。
擺明了就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而對眼前局勢看的最清晰的常延齡,則冷冷的看著這一群人,這些家伙還沒被打醒,昨夜敗的那么慘,這才幾個時辰就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