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輪散彈下去,至少報銷了兩百明軍,讓明軍的陣型松散了不少,如果有足夠數量的騎兵,完全能夠直接正面突破。
“撤退!”
但打完之后,李科直接下達了撤退命令。
明軍畢竟占據著數量優勢,看他們這拼死一搏的架勢,最多再打一輪,到時候沖到面前來,想走都走不了了。
云飛炮的機動性此刻體現的淋漓盡致,戰士們將連接助鋤的繩索套在兩匹馬上,然后騎兵驅動戰馬,帶著火炮向東奔去。
至于彈藥,則另有專門裝彈藥的馬車,以同樣的方式,兩匹戰馬拉一輛車,快速撤退。
雖然有這些重物的限制,他們的撤退速度比不上輕裝前行,但怎么著也比步兵跑得快,而且需要用到的人手不到百人,剩余的一百多槍騎兵,則在李科的指揮下,留下來纏斗明軍騎兵。
當看到敵人一溜煙的帶著火炮和彈藥跑了,自己的人根本就追不上,張鏡心氣的破口大罵,這些敵人太狡猾了,詭計多端。
同時他也清楚,最后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他怎么都沒想到,火炮這么笨重的東西,居然能如此迅速的轉移,關鍵是他們來的時候,卻裝模作樣,搞得跟紅夷大炮一樣運輸不便。
而這一切,既然都是鄧德明的精心設計。
這次是冒充荷蘭人的殘軍進攻廣州,自然不可能帶太多戰船,所能攜帶的戰馬和士兵也不會太多,還是明軍主動出城,繳獲了一批戰馬,才武裝其兩個大隊的騎兵。
手頭只有兩個大隊一千三百來號的騎兵,對付十倍數量的敵人,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將其擊潰,不用點計謀當然是不行的。
所以一開始就把槍騎兵分散開來,獵殺明軍斥候以及前來驅趕的小股騎兵,根本不與他們正面接戰,讓他們誤以為槍騎兵沒有近戰能力。
而主力則在預定的戰場上以逸待勞,等待著明軍大部隊的到達,這段時間他們已經被損耗了不少兵力,看到自己率軍列陣,必然會派遣騎兵出擊,想要正面擊潰。
結果顯而易見,一戰就消滅了明軍過半的騎兵,潰逃回去的那些騎兵,也根本沒有繼續出戰的勇氣,步兵只能結陣頑抗,以免被騎兵集團沖散,隨后火炮上場。
不過光靠火炮殺傷敵人,導致他們崩潰,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辦到的事情,如果能夠以此為誘餌,逼迫明軍主動出擊,那就再好不過了。
所以鄧德明叮囑過,火炮被拉上來了速度不要太快,保持正常的行軍速度,讓張鏡心誤以為這些火炮和紅衣大炮一樣,轉運不便。
結果張鏡心真就上當了,原本萬余人組成的密集防御陣主動分成三部分,試圖以衛所兵和部分騎兵為誘餌拖延自己的行動,精銳直撲炮兵陣地,整個陣型完全散掉了。
可以說,明軍完全就是按照鄧德明的計劃在走,一步步走到了現在這個局面,完全處于被動的地位。
至于接下來的戰斗,已經沒有多大波瀾了。
火炮和彈藥都被迅速轉移走了,張鏡心的督標營精銳想追都追不上,那三百來號騎兵倒是能追上,但李科帶著剩余的一百多號騎兵殿后,明軍騎兵根本不敢沖上去對拼。
沖上去一時半會結局不了戰斗,而后面的步兵又跟不上,運送火炮和彈藥的槍騎兵完全可以先拋下火炮,掉頭過來收拾掉這些騎兵。
而鄧德明這邊,兩股騎兵以小隊為單位,分散游走,利用速度優勢,不斷地殺傷靠上來的明軍,隨著損失的增大,以及陣型在移動過程中漏洞越來越多,漸漸有了崩潰的趨勢。
不到兩炷香的時間,南側的明軍已經逼近崩潰的邊緣,鄧德明果斷重新集合兵馬,瞅準了一個缺口便沖了上去。
這些主要由衛所軍組成的明軍,看到數百匹戰馬高速向自己沖過來,本就因為連番戰敗士氣低迷的明軍士兵,紛紛被嚇得扔掉手中的長矛,向后逃跑。
鄧德明順利沖入陣中,對著試圖抵抗的明軍肆意殺戮,其余的明軍紛紛四散而逃,僅僅一個沖鋒下來,這支四千人徹底潰散了。
沖散南邊這支明軍之后,鄧德明沒有趣處理那些潰兵,帶隊沖向北側那支明軍隊伍,相同的情況再度上演,前后夾擊,一番沖鋒下來,這支明軍也潰散了,隨后一番沖殺,連人數超過二十人的隊伍都不復存在了,成了一盤散沙。
這些潰散的明軍慌不擇路,朝哪個方向逃跑的都有,當然也有朝著張鏡心這邊跑的,這些潰兵很自然的打亂了他們的陣型。
最終,張鏡心麾下這支損失不小的督標精銳,在受到潰兵沖擊之后,也知道后方兩支兵馬已然戰敗,士氣跌到了谷地,潰逃也隨之發生,張鏡心的督戰隊連砍二十多人都無濟于事,甚至一些潰兵還朝著督戰隊揮刀子。
看著這一幕,張鏡心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萬多兵馬就這樣被葬送了,廣州城也必然不保,如果賊寇趁勢攻擊肇慶,肇慶也不一定保得住,出了這么大的問題,以當今天子的秉性,他的下場絕對會相當凄慘。
想到這些,他就拿起自己的佩劍,掉頭迎向從后面追上來的敵騎。
他已經做好了赴死的覺悟,左右都是個死,戰死沙場不但能保全妻兒,也好過在午門被凌遲處死,免得死了還要背負罵名。
不過他的計劃沒能成功,他的親兵們可沒想這么長遠,護衛總督就是他們的職責,于是不顧張鏡心的破口大罵,強行帶著張鏡心,朝著北邊逃去,試圖度過主將然后撤回肇慶。
張鏡心都跑了,剩余的那些明軍也沒有了抵抗下去的動力,一部分選擇投降,一部分潰逃了。
半個時辰后,戰斗基本結束。
鄧德明麾下一千三百槍騎兵,傷亡一共兩百七十余人,其中陣亡一百一十五人,大部分都是與明軍騎兵作戰的時候產生的,而明軍出動的一萬二千兵馬,死傷只有兩千出頭,被俘接近四千人,包括督標營參將李開良,其余的都跑掉了。
第二天一早,經過了一夜的修整,鄧德明率領剩余的騎兵,攜帶傷員和戰死將士的尸體,押送著這些俘虜,讓他們運送牲畜,火炮,彈藥,糧食等一應繳獲的物資,浩浩蕩蕩的回程了。
廣州知府衙門,廣州城的大小官員悉數到場。
官廳內彌漫著一股絕望的氣氛,左布政使王際逵一臉凝重的問道“高文,你可確定,在紅毛夷營中看到了李開良?”
廣州府通判高文也一臉苦逼的說道“藩臺,下官親眼所見。今日出城與紅毛交涉之時,確實看到了督標營參將李開良,不會看錯的,此外還有肇慶衛指揮使于道奎,炮營千總王覺,及其其他一些屬下并不是認識的千總,千戶等軍官。那夷酋海姆達爾向下官炫耀,說他們在三水縣以西二十里的地方,擊潰由制臺大人親率的一萬兩千大軍,斬殺俘獲超過六千人,讓咱們死了心,老老實實交錢,不然隨時能打進廣州城。
此外,督標營騎兵千總何凱,以及其他數名軍官的首級,海姆達爾讓屬下帶回來了!”
說完,讓人把幾個箱子抬了上來,打開一看,赫然是九枚首級。
“藩臺,屬下認識何凱,這確實是何凱的首級!”番禺知縣率先說道。
隨后,其余八枚首級也被各級官員認出,一個衛指揮同知,一個衛指揮僉事,兩個千戶,一千步營千總,三個把總,可以說都是高級武將。
這也側面說明了,紅毛夷所言不假,總督大人率領的援軍,真的被這群紅毛夷給擊敗了,不然這些首級根本解釋不通,一個兩個還能用紅毛突襲衛所來解釋,但出現了戰兵將領,而且這么多互不統屬的高級軍團,只有戰敗一個解釋。
思慮良久,王際逵開口道“現在的情況諸位也知道了,賊寇銃炮太過犀利,連總督大人都敗在賊首,我等我想堅守也非易事。為今之計,只能滿足賊寇的要求,破財消災了!”
作為廣州城內官職最高的人,王際逵這話每人反對,而且也不敢反對。
這個時候出來唱反調,王際逵絕對會直接給你個出城退敵的差事,讓你去送死。
“賊寇要一百五十萬兩,現在還需要付一百三十萬兩,落實到個人。本官身為左布政使,負責十五萬兩,劉布政使也負責十五兩。參政,參議,知府五萬兩,同知三萬,通判二萬,推官一萬,經歷五千,校驗,司獄,庫大使三千,按照品級以此類推,文物等同。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三日之類,必須湊齊所需銀兩,不夠的就拿自己的家產來墊。”
王際逵也是個狠人,雷厲風行的定下了指標,逼著他們去完成。
之后的幾天時間,廣州城內陷入一片混亂,這么多銀子,只能找那些富商要,好在廣州商貿發達,商人尤其是海商不少,完全有能力湊出這么多的銀子。
但不是誰都愿意交錢的,之前已經交過一次,現在還要來,于是紛紛哭窮,一個子都不想掏。
不過這些官員自然有辦法對付他們,這些海商基本上都不干凈,怎么著也能找出一些把柄來,于是那些不愿意出錢的,直接安個私通紅毛的罪名,強行抄家,弄得廣州城內一片雞飛狗跳。
三天之后,王際逵終于湊齊了一百三十萬兩白銀,全部運送出城,交付給荷蘭營。
至于這些官員自己私吞了多少,孔有德并不關心,擊敗張鏡新的增援大軍,又攻打廣州城,逼的廣東官府破財消災,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剩下的事情,崇禎會幫他辦好的。
處理完后續事物之后,孔有德一聲令下,艦隊帶著繳獲的物資,抓到的戰俘,廣州城的賠款,滿載而歸。
珠江水面,十八艘天策軍戰艦,向著出海口的方向前進,孔有德與海軍諸將領在旗艦甲板上開懷暢飲,
酒過三巡,張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大人,這廣東軍隊如此羸弱,連張鏡心這個兩廣總督直屬的督標營都這么差勁,咱們打進廣州城易如反掌啊。據說這廣州城的富庶堪比揚州,咱們不是又能大發一筆橫財嗎?”
孔有德笑著說道“打進廣州城是不難,要是搜刮一番,弄個幾百上千萬兩銀子應該也不困難,但問題是,這么做無異于殺雞取卵。而且現在還不到和朝廷再度開戰的時機,萬一因此激怒崇禎,可就得不償失了。”
“可我還是不明白,咱們去年打揚州,打南京,不也是沒有什么后患嗎?”
“那我問你,揚州和南京,以及廣州城的財富主要來自于哪里?”
“揚州主要是大鹽商販賣食鹽啊,南京是那些勛貴數代,數十代積累下來的財富啊!廣州城,應該是海貿吧!”
孔有德新聞的說道“既然你能明白這些,那不就簡單了。揚州鹽商是咱們的競爭對手,南京勛貴都是積攢的財富,想要再搜刮這么多,還需要長時間的積累,但這些海商不一樣,還指望著他們給我們交稅呢。
這次咱們打廣州城,雖然是以荷蘭人的名義,但這些海商都不傻,等到他們發現從香港島,到南澳島,廈門島,金門島,澎湖列島,東番島等一系列的海上據點,都落入了咱們手中,必定會明白過來,這件事情是咱們干的。以后就會乖乖的給咱們交稅。”
“大人果真是高瞻遠矚,如此一來,那就是一箭雙雕了,讓鄒維璉登上兩廣總督的寶座,又向那些海商展示了咱們的實力,以后這大明海域,就是咱們天策海軍說了算了!”
孔有德自信的說道“那當然,如果不是考慮長遠,從入主登州就開始籌備海軍,咱們如何能快速積攢如此強大的一支海上力量。倘若等到跟朝廷和談了再開始籌備海軍,這次料羅灣之戰咱們就趕不上了,就不可能迅速解決鄭芝龍,以后還要花費大力氣與鄭芝龍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