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爾哈朗站了出來反駁道“這里確實是決戰的理想場所,但天策軍頗為狡猾,必然不會放棄長嶺山,毛家嶺一線構筑好的防線,主動從防線中走出來,與我主力決戰,若是我軍興師動眾,而天策軍卻依然固守,不肯出戰,那又該當如何?”
“既然孔賊不會出動出擊,那就把他們逼出來,讓他們不得不和我軍決戰!”
此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濟爾哈朗循聲望去,赫然是賬內資歷最老的代善,他想不通,代善為啥要幫多爾袞說話。
望著一直支持自己的二哥,皇太極笑著說道“大貝勒有何妙計,不妨說與大家聽聽!”
代善緩緩開口道“當初我軍長嶺山一戰失敗之后,孔賊便開始大興土木,效仿鞍子山防線,在各地建立防線,做好了迎接我軍總攻的準備,若是貿然撞上去,無非是重蹈鞍子山一戰的覆轍罷了!”
此言一出,眾人都為之一凜,長嶺山之戰,三個戰場中,當屬鞍子山一戰打的最慘,三萬人攻一個小山頭,結果傷亡慘重不說,還在天策軍騎兵到來之后崩潰,傷亡非常大,如果繼續進攻,想必依是這樣的結局。
代善又接著說道“孔賊雖然不急于一時,也不需要擔心后路,但決然會擔心寧遠駐軍的情況,祖額真的父親若是投效我大金國,孔賊需要面對的就不單單是我大金國的兵馬了,所以,我軍只需出動兩三萬兵馬,直撲塔山堡,孔賊必然會從龜殼中走出來截擊,那時我軍便可集中主力,與之決戰。”
皇太極一分析,發現此舉極為可行,不由的贊嘆道“大貝勒此法極妙,若是孔賊不出戰,我軍便可直撲寧遠,勸降祖大壽,拿下塔山堡與覺華島,獲取孔賊輜重糧草,若是孔賊出戰,我軍便在這曠野之上徹底擊潰他。如此,無論孔賊出戰與否,都對我大金軍極為有利!”
聽到這些,祖澤潤連忙跪地道“大汗,臣有罪,未能勸說父親為大金國效力,此番出戰,罪臣愿親自率軍前往寧遠,勸說父親投效大汗!”
看到祖澤潤在表忠心,皇太極淡淡的說道“祖澤潤,這不是你的錯,本汗知道你一心為大金國,此番就如你所說,你率部與鑲紅旗為先鋒,直撲寧遠,勸說你父親歸順我大金,到時候你祖家將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大汗,如若此法能將天策軍逼出來,我軍又該當如何將其擊潰呢?”
這個時候,濟爾哈朗問出了一個頗為棘手的問題。
是啊,就算天策軍出來野戰,又怎么才能確保將其擊敗呢?
從十一月到現在,接近三個月的時間,雙方千人以上規模的戰斗不下三十場,零星的偵騎交鋒,以及更小規模的戰斗更是數不勝數,無論是攻堅戰,防守戰,遭遇戰,平原野戰,山地作戰等等,天策軍從未吃過大虧。
說實話,在場的漢軍旗和蒙軍旗的將領,甚至一些滿八旗的將領,都有些信心不足了。
天策軍的火器實在是太犀利了,他們也曾繳獲了十幾支火銃,試射一番后,被嚇了一跳,這些火銃最遠能打到百丈開外,哪怕在五十丈的距離,仍舊有相當良好的精度,最為關鍵的是,根本不需要火繩,發射步驟極為簡便。
這也就能解釋,偵騎之間的交鋒,以及數次對射中,大金軍總是處于下風。
單單火器犀利也就算了,明軍之中,不乏精通火器的部隊,但是一旦被近身,再精銳的軍隊都會崩潰。
但天策軍卻不一樣,根本不怕跟他們肉搏戰,不止一次有斥候隊承受了近半的傷亡,殺到天策軍的偵騎面前,以為可以迅速將其擊潰,結果那些偵騎突然掏出馬刀,與己方兵馬展開肉搏,最后全軍覆沒,或者僅有數人得以逃脫。
阿山提議道“大汗,這孔賊兵馬確實擅長火器,尤其是將火炮集中起來使用,這一點是我大金軍未曾采用的,效果格外出眾。漢軍各旗中就裝備了大量的火炮與火銃,只要集中使用火炮與火銃,必然能發揮出巨大的戰力,削弱孔賊的實力,而后我大金騎兵便可趁勢沖破孔賊陣型!”
聽到這話,耿仲明,石廷柱,馬光遠他們心底已經開始罵娘了,說白了就是讓老子們去當炮灰,消耗敵人的火炮和彈炮,然后你們撿現成的唄。
但他們卻沒辦法反駁,尤其是耿仲明,雖然攻打鞍子山失利,損失了三十門紅衣大炮,以及三四十門佛郎機,以及數千兵馬,但漢紅旗底子厚,還有足夠的戰力,而皇太極當初也是下了血本鑄造大炮與火銃,如果不能打出出色的戰績,哪怕大金軍能贏得此次大戰,恐怕以后漢紅旗乃至漢軍旗的地位,可就要一落千丈了,乃至于取消整個漢軍旗都有可能。
“耿仲明,你覺得如何?”皇太極淡淡的問道。
耿仲明連忙出列,雙膝跪地道“大汗待漢紅旗如再生父母,鞍子山一戰我漢紅旗未能完成大汗的期待,奴才有罪,此番大戰,我漢紅旗原為大軍先鋒,壓制孔賊炮火!奴才必與漢紅旗共軍退,哪怕戰至最后一人,也要拖住孔賊!”
皇太極笑著說道“耿額真忠勇可嘉,當為我大金軍楷模!”
隨后,石廷柱,馬光遠等人也紛紛表忠心,愿意為大金國血戰到底。
對于漢軍旗眾將的表現,皇太極還是很滿意的,他從沒指望靠著漢軍旗就能擊敗天策軍,天策軍的實力他早就有了清晰的認知,漢軍旗只要能壓制天策軍一部分火力,最好能消滅一部分天策軍的有生力量,這就足夠了。
他也知道這一次即使取勝,所付出的代價也相當沉重,但這場決戰卻不得不打,哪怕沒有漠北來的數萬蒙古騎兵,這一次如若不擊敗天策軍,以后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隨后,后金君臣便就具體的任務安排,開始商榷。
此番大戰,將以德類格與祖澤潤為先導,率領所部兩萬兵馬,度過女兒河,而后直撲塔山方向,若天策軍不出來阻截,他們便直撲覺華島與寧遠城下,分頭攻打覺華島和勸降祖大壽。
而后,漢軍其余三旗,外加蒙紅旗繼續渡河,與天策軍兵馬開戰,緊接著阿濟格,多爾袞的兩白旗,蒙黃旗,以及外藩蒙古科爾沁,杜爾伯特,喀喇沁等部主力騎兵,全軍壓上。
濟爾哈朗帶著正藍旗,以及蒙藍旗,從小凌河東岸渡河,向松山堡,松山,一線進逼,牽制天策軍側翼。
而兩黃旗,則繼續屯駐乳峰山與石門山北側,伺機而動,尋找天策軍的薄弱點,隨時發動雷霆一擊。
對于這個安排,多爾袞也很想罵娘,長嶺山一戰,不但多鐸身死,而且鑲白旗的騎兵損失殆盡,剩余的二十多個牛錄,基本都是步兵,阿濟格跟著杜度攻打長嶺山,帶去了自己的二十個牛錄,結果也折損了近十個。
原本兩白旗一共七十八個牛錄,比兩黃旗還要多,但現在只剩下不足五十個個,現如今讓自己兄弟二人帶著兵馬沖在前面,無非就是想借這場大戰,削弱自己兩兄弟的實力。
他甚至懷疑多鐸的死,以及五千多鑲白旗騎兵的覆滅,就是濟爾哈朗搞的鬼,但當時他在攻打義州衛城,沒有親眼所見,并沒有證據。
不過多爾袞也沒辦法拒絕,皇太極是后金大汗,他現在還不敢公然反對皇太極的決議,
安排完畢后,皇太極掃視賬內諸臣,朗聲道“此次我大金軍二十萬,與孔賊所部七萬余兵馬決戰,膽敢有怯敵畏戰者,定然不饒!”
“決戰日期,定于正月二十七日,此戰,我大金必勝!”
濟爾哈朗大喊道“大金必勝!擒殺孔賊!”
“大金必勝!擒殺孔賊!”
“大金必勝!擒殺孔賊!”
……
會后,各部將領帶著皇太極的命令,開始緊張的籌備接下來的大戰,這次決戰,幾乎把所有兵馬都調動起來,所有人都顯得格外謹慎與小心。
這一戰,將是大金國的國運之戰。
一旦敗了,大金國就再也沒有崛起的機會了。
而另一邊,孔有德也帶領著諸將,研究對敵之策。
松山堡的官廳正中央,放著一個碩大的沙盤,根據這一個多月來偵騎們不斷獲取的消息,對韃子的部署有了基本的了解,都可觀的反應在這沙盤之上。
在這沙盤上,有大大小小的旗幟,每一面旗幟,都能清晰地顯示出敵人的部隊所屬,數量等等,比如皇太極在白廟堡駐扎了兩千蒙紅旗兵馬,這個地方就被插上了兩個紅色小旗子,寫著一個蒙字,小凌河堡有七千漠南蒙古軍隊,則有一個大的旗子,兩個小的旗子,顏色皆為黑色,代表他們是皇太極的不從軍。
所有的高級軍官,盡數聚集于沙盤周圍,甚至都不需要有人解釋,單單看著沙盤上大大小小,顏色各異,寫著不同字的旗子,就能明白敵人的具體兵力部署。
孔有德率先說道“現在的情況已然明了,自兩日前,韃子便開始大規模的兵馬調動,目前韃子的總兵力在二十萬左右,聚集在小凌河與女兒河之間的兵力,大約在八到九萬左右,乳峰山,石門山一帶有奴酋黃太吉的兩黃旗,約兩萬人,小凌河東岸,還有韃子近兩萬兵馬,也就是說,他們能夠投入進攻的兵馬,起碼有十二萬。”
緊接著又說道“現如今,車臣部已與左文飛率領的騎兵,一同向漠南蒙古諸部掃蕩,敵人陣營內的北虜必然人心惶惶,騎兵的進軍速度又非常快,皇太極現在能調集的兵馬,基本上都調集過來了,決然不會再拖延下去,決戰盡在之日,如果沒猜錯,應該就是后天了!”
隨后,又緩緩說道“此戰,就是我天策軍與韃子的決戰,這場戰斗將會極為血腥和殘酷,大家必須要有心理準備!”
“有進無退,決一死戰!”
“天策軍,必勝!”
“天策軍,必勝!”
眾將紛紛拔尖高呼,要徹底擊敗韃子,孔有德看在眼里,很是欣慰。
“有信心就好,不過這次韃子傾盡全力,三倍于我軍,此戰大戰還需好生謀劃,否則一招走錯,滿盤皆輸!”
隨著孔有德一番話,眾將們也冷靜下來了,紛紛開始思考,這仗該怎么打。
邱文率先開口道“大人,既然韃子要決戰,那我軍繼續防守就是,等到韃子進攻疲憊了,再出奇兵殺出,屆時定能如長嶺山之戰一般,大敗韃虜!”
當初守安子嶺,讓他嘗到了甜頭,韃子三萬兵馬攻山,被他四千余兵力節節阻擊,殺傷數千,而后黎賢能率領騎兵殺到,韃子潰敗,取得了三個戰場最大的戰果。
在他看來,只要繼續嚴防死守,利用防御工事消耗韃子,最終還是能取得勝利。
孔有德卻搖了搖頭“這個辦法是不錯,但你們不要忘了,韃子一步步從一個小部落,發展到如今擁兵十余萬的勢力,歷經了大風大浪,決然不會再同一個溝里翻兩次船,他們必定會想方設法,逼迫我軍從防御工事中走出來,與他們正面大戰。”
程希孔沉思一會,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大人,難不成,他們回去攻打塔山和覺華島?”
孔有德點點頭“沒錯,我軍塔山和覺華島的駐軍不多,他們必然有所圖謀,雖然有張可立駐守,但不得不防,而且,若是讓他們攻下塔山,目前還按兵不動的祖大壽,未必不會投向韃子!”
隨后,孔有德堅定地說道“所以,我軍就在戰場上,與他們堂堂正正的大戰一場,掌控戰場主動權!”
對于孔有德來說,這并不是一個最為合理的選擇,但他不敢賭,萬一祖大壽看到韃子兵臨寧遠城下后,一股腦的倒向韃子,局面只會變得更加糟糕。